楊主任也沒多說什麼，他雖然不認爲介入科能順利解決問題，但他同樣也不希望一個16歲的小姑娘做開胸手術。
如果胸外科經手的話，哪怕腔鏡手術取不出來需要開胸，但手術的確不大，問題在於巨大的手術瘢痕。
既然來了，生命不會有危險，試一試總沒什麼錯。
找介入科李明李主任會診，他看了患者的影像資料後沉吟了很久。
“李主任，你感覺能行麼？”楊主任問道。
“試試看，我取過類似的氣管異物，有成功的有失敗的。”李主任道，“和患者的情況類似，都是呼吸科氣管鏡失敗後才輪到我們上場。”
“你就說行不行吧。”
“試試看，這個很難。”
李主任看着片子，說了一句意料之中情理之中的話。
又不是闌尾炎，也不是李主任日常做的肝癌介入栓塞，誰知道行不行。
這事兒沒什麼猶豫的，李主任和胸科張主任溝通了一下，去大外手術室的雜交術間，先嚐試介入手術，如果失敗的話直接開胸。
訂書釘就在右主支氣管裡，不會無緣無故的出來，手術是一定的，就看能不能無損取出。
胸科的醫生送患者上去，李主任拉着楊主任抽菸。
“楊主任，你怎麼不找吉翔醫生看看。”
楊主任一怔。
他仔細盯着李明，想要辨認出李明這句話是戲謔還是當真。
“你那是什麼眼神，我說的是真的。”李明李主任道，“第三集節目你看了吧，好多人問我術中交流是怎麼回事。我跟你講，實話實說，其實吉翔醫生的水平比我高一截。”
“真的？說實話我沒太看懂。”
“採訪的時候我說了的。”
“我以爲你在客氣。”楊主任聳肩。
“客氣，開玩笑。”李主任道，“我就是實話實說。”
“不像你爲人啊，你屬於死鴨子嘴硬的類型。”楊主任開了一個玩笑。
“你不做介入手術不知道吉翔的水平。有句老話怎麼講，不服高人有罪。”李明李主任淡淡說道，“是真的，吉翔的水平很高。講真啊，我也懷疑，你說他怎麼練出來的？難道介入手術一年的時間就能做到那種程度？”
“是不是吉翔的老師很厲害。”楊主任問道。
“我問了一下，白醫大那面介入科基本被掏空了，當年有四位手術做的不錯的醫生號稱四大金剛，後來三個去了南方。”李主任道，“剩下一個，年紀是最大的，水平也就那麼回事。”
楊主任覺得奇怪，他把自己那面剛發生的事兒和李明說了一遍。
“其實技術水平高，我是認可的。”楊主任道，“可李主任你說，臨牀最難的就是和患者溝通。吉翔先是說服了一個我都搞不定的患者，昨天又旁敲側擊的把一起糾紛化解。”
“的確是，這就有些想不懂了。”李主任皺着眉說道，“天賦高的年輕醫生我也見過，不過那都是在手術檯上。手術檯下，處理和患者之間的關係，總是有些問題。天賦越高，爲人就越傲，他們處理與患者之間的關係很生硬。”
“這需要時間來磨，可吉翔……油滑到了我都趕不上的程度。”楊主任補充了一句。
“誰知道呢，和咱沒關係。”
楊主任看着李明，忽然臉上露出一絲壞笑。
“你這是什麼表情。”
“李明，你說實話，當着攝像機吹吉翔到底是什麼意思。”
李主任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揭穿，哈哈一笑。
“你是不是自己不敢得罪秦老闆，然後把吉翔往前面推。”
“你這話有些誅心，我跟你講楊主任，看破不說破，說破沒朋友。”李明微笑，淡淡說道，“大家講的都是個和氣生財，秦老闆怎麼做手術自有人家當地醫院的情況，我隨便說什麼就很不妥。”
“那你懟着小吉醫生上去？”楊主任戲謔問道。
“你這話我就不愛聽，我可沒懟。”李明撇嘴，“當時我看小吉醫生指着秦楚的鼻子一頓罵，老楊，你是沒看見，到現在我偶爾做夢還能夢到那天的場景。”
“……”
“怎麼講呢，我看見吉翔的時候，就跟看見老主任一樣，真怕這小子看我哪做的不好上來就是一頓訓。”
“然後呢？”楊主任想起自己剛剛和吉翔的短暫交鋒，很難理解李明的真實想法。
“可跟他配合了兩臺手術，他脾氣很溫和，颱風好的一塌糊塗。就是在栓塞腸繫膜上動脈的時候他提議能不能讓他做一次超選，問的很客氣，甚至我感覺帶着點央求的態度。
你知道的，就像是規培生求着你這個主任讓他縫皮一樣。有時候吧，我還真是看不太懂吉翔醫生。”
楊主任沉思。
“不過事實證明小吉醫生能順利完成手術。”李明嘆了口氣，“我可不是捧殺小吉醫生，就是看着秦老闆不順眼，誇一誇小吉醫生順便隱晦的罵兩句秦老闆。讓我當面罵，我是不敢，但暗地裡陰陽幾句的膽子總有。”
“你呀。”
“我慫，開學會的時候可是不敢和秦老闆對線。人家有人家的江湖地位，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挺好。但小吉敢，他敢的話我誇兩句又有什麼關係。
以後，只要開學會，我特麼當着秦楚的面把吉翔當我師兄都行。”
楊主任很明白李明心裡面的花花腸子，思來想去，似乎做的也沒什麼過分的。
“李主任，你說訂書釘你能取出來麼？”
“夠嗆。”李主任說了實話，“試試看吧，反正有胸科在一邊，胸瓶也下了，沒有張力性氣胸的風險。只要人沒事，我嘗試一下，要是行的話那是最好不過。”
“如果換吉翔呢？”楊主任又追問了一個誅心的問題。
但李明李主任沒含糊，直接說道，“要是換吉翔當術者的話，我覺得他沒問題。”
楊主任很難想象李明竟然給吉翔這麼高的評價。
他恍惚想到吉翔昨天晚上判斷鈦夾磨破了十二指腸球部導致患者消化道出血，並提前幫着解決了問題。
這一系列的事兒都讓他覺得吉翔根本不像是一名實習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