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王大校拿着腫瘤標誌物的回報單在墨成規面前抖着說道，“你看我說什麼來着，腫瘤標記物屁事沒有，沒事！你自己看！”
“王大校，沒事也不意味着沒有腫瘤。我是醫生，水平很高，你知道的，別做無用功了。”墨成規輕輕說道。
經過7、8個小時的心理鬥爭，墨成規已經麻木了，有問題先解決問題，擔心是沒用的。
類似的話自己一輩子和無數患者說過，如今真的輪到自己身上。
腫瘤標記物數值正常並不意味着沒有腫瘤，這是事實。
王大校的話只能騙騙普通人，卻根本無法騙墨成規這種老臨牀。
到底發生了什麼，墨成規心裡有數。
右下肺的佔位性病變邊緣有毛刺，幾乎已經可以斷定是肺癌。具體鱗癌還是腺癌，那就要看手術後的病理結果。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肺葉裡沒看見圓滾滾的轉移竈。
要是滿肺都是轉移竈，那乾脆不用治了。
可到了自己身上，放在老夥伴墨成規身上，王大校還是要選擇國內排名前三的醫生來主刀手術，哪怕手術難度並不比切個皮包大多少。
Emmmm，想到這裡，趙哲不敢再想下去，老老實實的寫病歷。
吃過飯，吉翔騎着單車去附二院。
“哈哈哈。”王大校笑道，“你是不是以爲站在術者位置上，連個助手都沒有，自己做手術？”
吉翔冷靜下來，他似乎怔了一下，林九則像是獵犬一樣聞到了什麼味道，側頭看吉翔。
“出事了？不知道啊，怎麼了？”吉翔一怔，有些緊張。
這輩子不可能，下輩子也不可能。
“王大校，給我根菸。”
跑步？
胸科已經打了招呼，單間留牀，明早去住院。
遇到這種大事，他根本不信任自家那些醫生。
“趙醫生，墨教授在胸外科住院？”林九則小聲和趙哲說道。
王大校愣住，隨即破口大罵，只是油亮亮的禿頂有些黯淡無光。
王大校叼了根菸，點燃，吸了半口，煙火明亮，把煙遞給墨成規。
“狗吧，還得跑啊。”吉永昌看着吉翔和傻狍子回來，看見那隻精力旺盛的狗回來後在屋子裡一趴，喘着粗氣，連站都懶得站的模樣，感慨說道。
“墨教授剛50，怎麼就肺癌了呢。不抽菸，不喝酒……”
抽完一根菸，王大校把墨成規送回家。
“先住院，做個PETCT。”王大校暴躁的說道，“沒事馬上手術，術後你他媽還得做手術呢。”
可難過又能怎樣？
至於術後，那就要看命。
“當然。”墨成規也微微一笑，“手術不是一個人做的。”
來到醫院，趙哲、林九則早就在電腦前開始工作。
雖然在省裡胸科的主任、副主任等人都是響噹噹的專家，一年手術量也有幾千臺，堪稱經驗豐富。
住院前，墨成規要回家收拾一下，洗個澡。
“這是溜透了。”吉翔道，“爹，要不你也跑跑步吧。傻狍子挺乖的，路上還有好多姑娘要盤他。”
換了衣服來到辦公室，趙哲神神秘秘的說道，“小吉，你知道麼，墨成規墨教授出事了。”
林九則沒用人教，看了幾眼後附二院的操作系統使的比趙哲還要熟。
……
“你知道個屁！雅典娜告訴你的啊，你他媽是不是要燃燒小宇宙。”
“那就下午。”吉翔怔怔的說道。
“什麼時候查？”
吉翔想了想，趙哲說得好像對。
“你說這人啊。”墨成規吸了一口，輕輕嘆氣，“都是命。”
他的話語聲把趙哲嚇了一跳，但趙哲經過幾天的接觸已經習慣了一驚一乍的狀態。
現在遇到墨成規得了肺癌，吉翔不難過是不可能的。
“胸科那面安排什麼檢查了？”吉翔問道。
“昨天墨教授咯血，做的CT，考慮是右肺下葉肺癌。”
他頓了一下，看着王大校，“以後，你要一個人切皮包了。”
“咱們雖然不是搞胸科的，但誰不知道咳痰帶血，檢查肺部有佔位，基本屬於中晚期。”
墨成規腳步沉重，走到防火通道，一屁股坐下。
“都安排好了，下午1點半，等幾個採血結果回來就去。”
“！！！”
背後說話，直接把佔位性病變直說成肺癌，沒有掩飾，也不用掩飾。
小吉又不會做胸科手術，再說右肺下葉肺癌頂多切個肺葉，再多就是清掃一下淋巴結，手術不簡單，卻也並不難，屬於常規手術。
趙哲還在絮叨着，吉翔已經站起來。
吉永昌對吉翔的話嗤之以鼻。
趙哲嘆了口氣，他沒有話癆般的繼續說下去。
“……”
“老墨。”王大校看着自己的老搭檔，心生酸楚。他沒勸，都他媽這樣了，還在乎一根菸麼。
真是個很合手的老主治，吉翔看着林九則的背影心裡想到。
跑步傷膝蓋，嗯，對，傷膝蓋。
“CT昨天做了，門診還查了腫瘤標記物。今天做全面體檢，主要是要查個64排增強CT。”
“別扯淡，趕緊跟我去胸科住院，週末找魔都肺科醫院的專家來做手術，屁事沒有。”王大校道。
命好的，就痊癒了；命不好的，手術打擊，直接全身擴散。
墨成規忽然笑了，“我記得前些年流行一個說法，十級孤獨，最孤獨的是自己一個人做手術。”
他連忙拉住吉翔，“小吉，彆着急，說是墨教授一早剛辦理完住院手續，你這時候去也沒什麼好看的。和墨教授說話，他還得強打起精神陪你。我知道這種感覺，一句廢話都不願意說。”
他很清楚小吉這人戀舊，剛來附二院的時候第一個老師，第一個醫療組就是墨成規和王大校。
……
“別折騰了，我的情況……咳咳咳，我知道。”
“嗯。”
“你帶我去看看。”
林九則打開抽屜，取出筆記本，拿了一管筆。
趙哲嘆了口氣，按說醫療組裡自己算是組長，可……林九則跟自己說話的時候帶着一股子上級醫生的威壓，他是通知自己，而不是和自己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