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爲覲見,只爲貼着你的溫暖 6
這個晚上,常悠悠一直想着張導跟王編的對話,再回憶那次徐思捷的採訪,這才真切體會當時他們對話的內容。
徐思捷說他各行各業投資的處處撒網,傳統商道相悖而馳。而何子衿則一臉自信,他說,他這是避免把所有的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投資衆多產業,只是力求將高風險行業的風險平均化。
從地產業發家,觸角涉及房產、酒店、傳媒……何子衿,他僅僅是爲了賺錢嗎?
第二天,常悠悠起牀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打開電腦,她想知道,網絡新聞裡,她被妖魔化成什麼樣子了。心裡明明知道看了會不舒服,可仍是無法控制自己。
蠟可是,出乎意料,她竟然連一張帖子或是相關的新聞的都沒有找到,就連前一日的帖子也都已消失。她又繼續搜有關呂墨的新聞,各種八卦還有荒唐的照片依舊層出不窮的掛在頁面上。
常悠悠真覺得自個兒跟做夢似地,她揉了揉眼睛,甚至有點兒懷疑,之前的一切都是她自己臆測出來的幻覺。
早上,常有良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提出讓應俊送她去上班,卻只是呵呵一笑,吩咐她路上要小心。
斡別墅外面停着一輛銀色的車子,車旁站着的人,一身淺色系休閒裝,偏冷的形象,看上去清俊不凡。
常悠悠頓時明白了常有良欣慰的笑意從何而來。
“早。”何子衿的聲音不急不緩,跟平時沒多大變化。
“呃……早。”
“上車吧,今天我送你。”何子衿說着,揉了揉她的腦袋,“怎麼每次看到我,都這麼呆呆的。”
常悠悠扁了扁嘴巴,心裡想,這人還真是有意思,昨晚碰見了跟陌生人一樣,現在又一副很熟的樣子。
“你還沒說你怎麼來了呢。”
“先跟家人說再見。”他帶着笑意,輕輕拍了拍她的臉。
常悠悠臉紅,縮了縮腦袋,轉過身看。常有良、徐之蓮、邢老太太還有一幫傭人都站在院子裡,夠着腦袋朝她這邊看。見她轉頭,紛紛扭頭帶笑,一副相談甚歡的模樣。
何子衿把常悠悠推上車,又朝着常有良的方向欠了欠身子,自己這才也上了車。
眼看着銀色的車子走遠,邢老太太拍胸口:“哎呦喲,這下子可好了,我看小夥子不錯。跟悠悠小姐站在一塊兒,可稱心的。”
徐之蓮也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她扭頭看老常,他正目不轉睛的盯着車子遠去的方向,眼睛裡頭竟有些說不出的東西。她心裡一緊。
“老常,是不是沒休息好,臉色不太好呢。我們進去吃早飯吧,我早上讓人給你做了清淡的小菜。”
“你吃吧。”常有良語氣淡淡的,有些心不在焉,“過會兒讓應俊過來,我在書房等他。”
徐之蓮望了他一會兒,默默無聲,徑自走進屋子。
應俊敲了書房的門,裡面低沉的一聲“進來”,他推開門。
常有良擰着眉,雙臂環胸,屋內煙霧繚繞。
”您有沒有考慮過,也許,那個何子衿並不適合悠悠。您明明知道,何子衿他……”
常有良一擡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應俊,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你知道,我就悠悠這麼一個女兒,我自然不能讓她吃虧受苦。我也一定要給她找個有能力的男人,才配得上她,纔不會走她媽媽當年的老路……”
他用力的喘了一口氣,竟覺得眼睛有些乾澀,他轉頭看應俊:“何子衿心眼兒是多,可他是個聰明人,我就是欣賞他的聰明。他應該知道該怎麼做,纔是對自己最好的。這筆賬他要是不會算,他就不叫何子衿了。”
“可是……”
常有良掐滅煙,笑:“我並不是要我的女兒找一個男人來跟她鬥,我是要找一個男人來代替我,寵愛她,彌補她……至於,那個男人,他在別的事情上多有手段,都不重要,只要他對悠悠好……”
應俊微微頷首,沒再多說什麼。
常有良擡起手來,打開抽屜,拿出一張合照來。
這是他跟女兒唯一的一張合照了吧。
他從未想過,他還會再見到鬱晴,當初他們剛分開的時候,她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不哭也不鬧,只是悽婉的望着自己。細細白白的胳膊環着他的腰,小小的臉貼着他的胸膛。
有良,有良……一聲一聲的,幾乎要把他的心都要叫碎了……他也差點就留下來了。
終究還是行差踏錯,他走的那樣決絕。
他看見悠悠第一眼,他的心裡就有個念頭奔騰着叫囂着,要呼嘯而出。這是他跟她的女兒嘛……是不是?
他怎麼可能認錯呢,她跟鬱晴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黑葡萄似的眼睛,乖乖巧巧的,卻又鬼精鬼精的。那種叫血緣的東西是多麼神奇,他看着她,眼眶竟一瞬間的潤溼了。這是他的女兒啊……他曾以爲他再也不會有子女了。
鬱晴指着自己,告訴她:快叫常叔叔。
她俏皮的衝自己眨眨眼,小心的吐了吐粉紅的舌頭,常叔叔。聲音濡濡糥糯的,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熱流,一股股的涌出來,涌進他的血管,涌進他的心臟,涌進了他的大腦。
他還有個女兒!
鬱晴不說,可是他知道,他太瞭解她,她說謊的時候眼睛會閃爍,會不敢看她。她害怕失去女兒,他知道。悠悠跟小天使一樣,換做他,他也會害怕。
他衝動的一把抱住悠悠,孩子吃了一驚,手裡的冰激凌哐啷砸在他的後背上,涼涼的,溼溼的,黏糊糊的。他覺得那冰激凌不像是砸在他的背上,像是化作了一灘水,融進了他的眼睛裡。
鬱晴的臉色瞬間的變的土灰,一個勁兒說,悠悠,快下來,把常叔叔的衣服都弄髒了。
他抱着女兒,盯着鬱晴,不肯放。
他幾乎就要說出來,孩子,我纔是你的爸爸。終還是不忍。
在鬱晴在場的時候,他才能帶女兒去玩,去一起吃飯。每次鬱晴都說,我還有家庭,我很愛我的丈夫,你能不能放過我們。
她很愛她的丈夫……他能不能放過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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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是有多刺耳啊……她這是在拿一把刀,狠狠的戳進他的心窩。他怎麼能放過她們,她們是他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女人。
她說,有良,我們都這個歲數了。我有丈夫,有女兒,我好不容易纔走出來。她說,你現在知道有悠悠,你想把她要回去。可是,當時我懷着她的時候,我甚至來不及告訴你,你就要走了。當初是你不要這個孩子的……
常有良揉了揉眼睛,許是真的老了,最近總是想起這些事。
他指着照片的女兒,笑呵呵的看着應俊:“你說,這孩子,什麼時候才肯叫我一聲爸爸啊。”
應俊笑笑,寬慰他:“您彆着急,悠悠這不是還小嘛。”
常有良長長嘆一聲,苦笑。
這邊常悠悠還在車子上悄悄打量何子衿。
今天是何子衿自己開車,他開車的時候,表情看上去也是慢條斯理的。
“喂,你還沒說你怎麼會來送我上班。”
何子衿睨了她一眼:“跟你道別。”
常悠悠不吭聲了……他這就要走了?還沒來得及說上幾句話呢。
“好好兒做,有事給我打電話。”何子衿騰出一隻手去,揉她的腦袋。
常悠悠咬住了下脣,問他:“何子衿,HBS是你的?”
何子衿“唔”了一聲,轉頭看了看她,目光裡盪漾出難以言說的情緒,對上她的視線,展眉一笑。
常悠悠心跳猛地失去節律,表情僵硬起來,似乎忘了怎麼微笑。
只見何子衿輕笑說:“當然不是我的,我只是其中一個管理者而已。”
他說的輕巧,可是常悠悠知道,面前這個何子衿不僅是子嘉國際的老總,還是HBS的高層。他的身後還有着高官背景的家族。
何子衿一直將常悠悠送到電視大廈外面,看着她下車,於是溫煦一笑:“悠悠,別忘了,如果在T市,你也算個小富婆……你有兩處房產……”
常悠悠驟然想起,那日打牌贏來的那串鑰匙。那座公寓就在T臺附近。
“悠悠,這就是你的資本。你要學會堅強,如果學不會……”
何子衿微揚眼角,她的目光向來是清澈靈動,甚而是可以望穿的。只是她會刻意的去逃避,或是忽閃着眼神。她總是極坦蕩真誠的望着他的眼睛,讓人覺得溫暖。
“如果學不會,隨時回來。”
常悠悠覺得眼睛乾澀枯燥,隱隱的泛着酸意,她站在那裡,問他:“何子衿,我就想做個好記者。我的同學畢業後都走上了別的工作崗位,只有我還在堅持。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幼稚,也很可笑?”
她盯着他。
他的目光中隱有深意,沉默了片刻,認真的望着她:“幼稚的可愛,卻不可笑。”
常悠悠微微搖了頭,笑笑說:“那你覺得,我會成功嗎?”
似乎對峙了片刻,何子衿忽然輕笑起來,臉色便似春風拂過一般,濯亮的目光霎時間似乎柔軟下來了。
“上次你問我的事情,現在給你答案。真到了那一天,我可以接受你的採訪。”
常悠悠抿緊了脣。
一個早上常悠悠都處於漂浮狀態,腦中似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她想要抓住的時候,那種感覺已經消失無蹤。
以至於,臨近中午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桌上悉心的多了一盆心心草,鼠標墊也被換成了一個帶着護腕的。她拿起那個帶着卡通圖案的鼠標墊,心思百轉千回,卻仍是沒有猜到是誰的傑作。
她起身在外面隔間轉了一下,發現只有她的鼠標墊被換過,也只有她的桌上多了這盆心心草。
午餐的時候,剛吃完盒飯的常悠悠看到了一封電子郵件。
是呂墨。
郵件沒有多餘的內容,三個字:驚喜嗎?
常悠悠笑,回覆說,沒有喜,只有驚。
呂墨彷彿很空閒,很快回復過來:女人都喜歡口是心非。
常悠悠笑了笑,沒有繼續回覆。今天的外景採訪,張導增加了很多環節,她需要做的準備工作還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