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雲淵一出現,雪狼就“嗷嗚”一聲躥了過去,被陵雲淵不輕不重地踢了踢。
雪狼在地上滾了幾圈,討好地等着誇獎。
陵雲淵無奈地揉了揉眉心:“都快被你養成狗了。”
明明是狼的,卻二的讓人無法直視。
蘇岑看着陵雲淵伸過來的手,從臺階上爬了起來,“狼狗狼狗,本來狼和狗就是一家嘛。”
夏蘭在一旁偷笑,不管七皇子怎麼說,蘇姑娘總能找到理由反駁。
陵雲淵擡起手背抹了抹她臉上的一團灰塵:“說不過你。”
蘇岑眨眨眼:“這本來就是事實,二呆,你說是不是?”
說完,幽幽警告地掃了雪狼一眼。
雪狼後肢蹲着,前肢擡起彎曲,聽到蘇岑的聲音,歡快地吐了吐舌頭,完全就像是一隻個頭比較大的狗,哪裡有半分狼性?
陵雲淵就知道雪狼被她訓得根本不敢違揹她的話。
垂着眼,彎腰替她拍了拍裙襬上的灰塵:“回去洗洗吧,髒死了。”
“嗚嗚,阿淵,你嫌棄我。”
蘇岑巴巴瞅着他,只是明媚的眸底卻是極爲晶亮,顯然是在賣乖。
陵雲淵拉着她往寢殿走:“不嫌棄。”
蘇岑這才滿意地點着頭,只是到了外殿的時候,卻是讓陵雲淵鬆開了她,耷拉着腦袋跟在陵雲淵身後。
小廚房的小太監王六經過時,先是給走在前頭的陵雲淵行了禮。
然後匆匆走過,經過蘇岑身邊時,忍不住低聲交頭接耳:“又惹七皇子生氣了?”
蘇岑眨眨眼:“是啊,我好可憐,午膳幫我多準備一些啊。”
“好,給你單獨留了脆酥糕,一會兒等七皇子出去了,給你端過去。”
蘇岑立刻呲牙一樂,只是擡頭,就對上陵雲淵黑漆漆的眸仁。
陵雲淵視線在兩人身上掃過,日光一晃,神情莫名有些瞧不清。
蘇岑連忙擺擺手:“走了走了。”就顛顛跟了上去。
陵雲淵望着王六的身影,眸光幽幽,收回視線,轉身重新擡起腳步,並沒有說什麼。
蘇岑也沒瞧出什麼,想着脆生生軟糯可口的蒸糕,眼睛都亮了。
一直回到寢殿關上門,陵雲淵才輕嘆了聲:“你若是想吃,我可以讓人隨時準備着。”
“你聽到啦?”蘇岑隨意坐在一旁:“你不喜歡吃甜點,暮雲殿裡都知道的,天天準備,容易讓人多想。”肯定都知道是她吃了,這樣次數多了,難保不會傳出閒言碎語。
陵雲淵揉了揉眉心,顯得頗爲無奈,可到底是不忍心拂了她的話。
站起身,走到衣櫃前,拿出一道新的宮女服,遞到她的面前:“喏?”
蘇岑望着眼前質地較之平常宮女所穿的柔和不少的衣服,耷拉着腦袋,拽了拽衣角。
突然往桌子上一趴,耍賴不肯去:“只是幾個爪印,我不嫌棄二呆的,而且,突然好累啊,累得都不想動了。”
陵雲淵揉了揉眉心,乾脆把衣服往懷裡一夾,然後轉過身,提着蘇岑的衣領,輕飄飄地往背上一擲,就揹着了。
蘇岑嚇了一跳,隨即反應過來,也樂得趴着,雙手攬着陵雲淵的脖子,忍不住晃着兩條腿。
陵雲淵怕她摔下去,手臂勒緊了:“再亂動,就把你扔下去。”
蘇岑纔不信,不過卻也沒亂動了:“陵帝找你做什麼?”
陵雲淵垂着眼沉默地往前走,快到寢殿後的溫泉時,把人放了下來,回答她先前的問題。
“三皇叔明日就進京了,大軍在京外安營紮寨,他讓我和他一起去城樓上迎接三皇叔。”
“端王明天就回了?”
蘇岑眨了眨眼,半天才反應過來:“可真快啊……”她以爲還要好幾日。
不過隨即一想,時間也不短了,都有五年沒見端王了,也不知道端王還能不能認出阿淵了。
反正,如果是她,五年間,肯定是認不出來了。
除了同樣和小時候一樣癱着一張臉,陵雲淵和五年前的模樣,幾乎可謂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陵雲淵看她一直出神,眸仁裡一會兒喜,一會兒愁,心緒也隨着她的情緒發生着變化。
可終究最後什麼也沒說,把衣服遞給她:“去洗吧,髒兮兮的,跟個花貓似的,你多大了,還和它這麼鬧騰?嗯?”
蘇岑把衣服往懷裡一抱,朝着陵雲淵笑嘻嘻做了個鬼臉:“永遠十八歲!”
陵雲淵瞧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眉眼柔和了下來,轉過身,朝外走去。
面容冷硬的線條卻在想到那個瀾妃的面容,眉頭越皺越緊,如果不是怕她察覺到他體內有時候無法壓抑的暴躁。
他早就讓蘇一動手除掉瀾妃了,可他不敢保證,如果她知道他手上沾了血,會怎麼看他……
蘇岑很快就沐浴好,穿戴好衣服,披散着頭髮就出來了。
看到陵雲淵背脊筆直地坐在椅子上看書,就放輕了步子,貓着腰無聲走了過去。
只是到了陵雲淵身後,她剛一出手,就被陵雲淵直接攥着手腕,動作不輕不重地拉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別鬧。”
蘇岑探過頭去,看到是本兵法書,無聊地掩脣打了個哈欠,拿着乾布不疾不徐地擦拭着頭髮。
“你今個兒遇到瀾妃了?”
蘇岑突然出聲,陵雲淵愣了下,慢慢翻了頁:“嗯。你怎麼知道?”
“你身上有她慣用的玉蘭香啊。”
那香料的味道太刺鼻了,她聞過一次就不想聞了,加上靈獸的鼻子本就比較靈敏,她忍不住揉了揉鼻子。
陵雲淵動作一僵,低下頭在衣服上嗅了嗅,卻什麼也沒聞到。
不過卻是起身把外袍褪了,重新換了另一件。
蘇岑懶洋洋託着下巴瞧着陵雲淵的動作,這才覺得四周的空氣好了不少:“她又去御書房了?”
“……嗯。”
陵雲淵沉默了下,擡頭靜靜瞧着她:“父皇還沒放棄找你。”
蘇岑忍不住望了望頭頂,低聲罵了聲:“老色狼。”
最初見到瀾妃的時候,她也驚了一下,而且,隨後一想到陵帝透着瀾妃的臉yy着她,就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
不過,瀾妃也沒做什麼,她也不能就因爲這個原因做什麼,後來想通了,也就不了了之了。
陵雲淵聽到了,難得附和地點點頭。
蘇岑忍不住樂了:“你父皇耶,你還真點頭啊。”
“我一向幫理不幫親。”更何況,他也從未承認過,如果不是她,他現在恐怕還在冷宮裡,受人欺負,或者早就死在了那些太監的虐待裡。一想到這,陵雲淵的眸仁裡就掠過一層黑意。
蘇岑沒看到他的表情,卻是聽着那句“幫理不幫親”,忍不住“呦呦喲”地笑了起來,湊過去:“那如果你父皇真要把我抓去當妃子,你會不會把我搶回來?”
陵雲淵擡頭看她,黑漆漆的眸仁裡清楚地倒映出她的容顏。
薄脣動了動,斂了眉眼:“他沒這個機會。”
“這麼肯定?”蘇岑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他面無表情的臉,沒得到這面癱的迴應,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隨後把乾布扔在了一旁:“端王明天什麼時候進京?”
陵雲淵望着她還溼着的頭髮,搖搖頭,拿她沒辦法,站起身,走到她身後。
邊擦着,邊道:“不清楚,不過明日早朝過後,應該就會去等着了。”以陵帝的性子,就算是多等幾個時辰,他也是要做足了面子的。
“這樣啊,那我明天能出宮麼?”明天宮外肯定很熱鬧。
陵雲淵垂着眼,靠的近,鼻息間都是皁角的香味,明明他們用的是同一種皁角,可他每次都覺得,從她身上傳出來的,格外的香。
“阿淵?”沒得到迴應,蘇岑忍不住後仰着頭。
陵雲淵的目光落在她精緻的眉眼上,眸仁黑了黑,輕應了聲:“好。”
蘇岑眉眼立刻亮了起來。
讓陵雲淵眸底,有光一點點凝聚,最後化爲沉寂。
“不過,明天要讓蘇一和蘇二、夏蘭同你一起出宮,不要惹事,宮門關上之前,乖乖回來。”
明天他要跟着陵帝,恐怕不能時刻看着。
蘇岑重重頜首:“放心好了,我這麼乖,肯定不會惹事的。”
陵雲淵深深望着她眼底狡黠的笑:乖?
搖搖頭,不過卻是不擔心,蘇一蘇二都是她親自培養的一等一的高手,在京都足以護她周全。
入夜,暮雲殿裡一片祥和寧靜,而身處後宮一隅的冷宮,愈發深沉可怖。
不時會傳來冷宮裡那些發了瘋的嬪妃,壓低了聲音的哭泣,嗚嗚嗚地惹人心驚膽顫。
冷宮的一處房間裡,此刻燈火通明。
一道身影披散着頭髮,慢慢走到了房間的正中央,蒼白如鬼的面容上,失了血色,顯得愈發的憔悴。
穎妃仰起頭,死死盯着頭頂的房樑,眼底的恨意卻難以消磨。
她整整在這裡待了五年,她最美好的年華,全部消耗在了這鬼地方!
她不甘心!
她受不了了!再待下去,她就要發瘋了!
她低低地笑了起來,從喉嚨裡發出的“嗚咽”聲,愈發鬼魅。
穎妃搬來了一把凳子,顫巍巍地站了上去,手裡還抓着白綾,用力往上一拋。
白綾掛在了房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