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有人在聚會

中國福爾摩斯探案集

迷人的夜海無邊無涯,吞噬了世間萬物。僅有疏星若干閃爍在極高的天空,因遙遠而倖免被吞,但卻若幾顆殘燈苟延殘喘,岌岌乎又欲被夜風吹滅。

某廠的住宅小區一座大樓各層窗戶都已滅燈,唯獨樓西一樓走廊旁邊一戶人家的窗戶卻反其道地仍亮如白晝,裡邊人影幢幢,歌聲陣陣,是一幫人在大唱家庭卡啦奧開。一個一個輪着唱。

工廠的日子如機械般單調,大家每天八小時與機器聲相伴隨,悶得發瘋。但人類的智慧足以應付——用唱歌來驅趕單調,豐富生活的情趣。

用唱歌驅趕單調極其有效,能使每一顆死沉死沉的、惰性的腦細胞都亢奮起來。

起先透過窗縫飄出《讓我們蕩起雙槳》:

讓我們蕩起雙槳,

小船兒推開波浪,

海面盪漾着美麗的白塔,

四周環繞着綠樹紅牆。

小船兒輕輕,飄蕩在水中,

迎面吹來了涼爽的風。

歌聲裡飽蘸着青春的朝氣,充斥着懷舊的氛圍。彷彿每個人又重新回到了紅領巾時代,又從頭經歷人生。

懷舊,撫摸舊日歲月痕跡,品嚐“陳年老酒”,讓思想沉潛在記憶的湖底,盡情品味記憶中的精華,是這夥中年人共同的喜好。唱歌,則是淋漓盡致抒發憋在內心良久****的最佳表現方式。

後來又換成《一條大河》:

一條大河波浪寬,

風吹稻花香兩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

聽慣了艄公的號子,

看慣了船上的白帆。

最後大家忽然又一齊返老還童了,童心凝聚,熱情洋溢地合唱起了《丟手絹》。啪啪地拍手,大聲地齊唱,既激動又興奮又竭盡全力:

丟、丟、丟手絹,

輕輕的放在小朋友的後面。

大家不要告訴他,

快點快點抓住他快點快點抓住他。

丟手絹丟手絹,

輕輕的放在小朋友的後面。

大家不要告訴他大家不要告訴他,

快點快點捉住他,快點快點捉住他。

唱完後大家又嘻嘻哈哈互相品評唱得好壞優劣,一個人指責另一個人吐字不清,如果吐字清非成蔣大爲第二不可。那人回敬他說他就像是吼歌。乾脆學秦腔得了,學唱美聲歌是錯行了。

機靈勁都趕上大學辯論會的辯手了。

歌聲震得窗玻璃嗡嗡響,又從窗縫擠出,飛昇到空中,大肆撞擊不相干人們的耳膜,似要撞破模樣。周圍左鄰右舍雖不堪其擾,但都是同事,也拉不開臉來勸阻。

唱歌期間其實暗含着潛在的競爭精神,都要個面子不是?

未婚的男青年則盡情地展示才華,以圖引起鍾情的女青年的注意。

人們何以如此鍾情於舊歌?蓋因歌裡摻雜的舊痕跡太多太多——幾乎每一句詞裡都擠滿大批大批的、拉洋片般的懷舊畫面。所以實際是在心靈裡瀏覽一生階段各個層面的電視連續劇。

然而室內人渾然不知:他們正在受人監視。

(暫定不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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