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兒女?我怎麼一星半點的都沒敲出來,陵嫣她是個“江湖兒女”?強忍住笑意,我點着頭答:“是是是,嫣兒你是江湖兒女,同我等市井之人豈可同日而語,是在下唐突了。”陵嫣知我是在笑她,撅着嘴狠狠斜了我一眼,口中還唸叨着:“管你信不信,我就是江湖兒女,我師父說的。”
陵嫣的這位“師父”也不知究竟是何許人也,竟讓陵嫣對江湖如此的心生嚮往,有機會的話,我倒真想會會這位“武林高人”。
陵嫣問完了想問的,加上又生我的氣,扭過臉又玩兒鳥兒去了,我知她不過是孩子心性,氣一會兒自己就好了,於是也不哄她,兀自靠在車廂壁上,掀了簾子瞧着車外的景緻。
趕了一上午的路,也不知這會兒到了什麼地界了,窗外一片冬日的蕭瑟,莫說樹木,便是連那最好活的野草,也均是枯黃了伏在地上。偶爾三兩隻麻雀自樹枝間落下,在荒草上啄食草籽,看它們翻翻揀揀的如此辛苦,我不禁心生憐憫,暗暗嘆自己的日子相比這些荒野裡討生活的鳥兒,實在是舒坦得太多了。
轉開視線,我朝前方瞧了瞧,看到容成聿和止郡王一前一後的打馬在前,從我這裡望過去,只能瞧見二人挺直的背影,靜靜望了一會兒,我默默縮回車廂,將簾子放好,輕靠在車壁上假寐。
車廂輕輕晃着,不知不覺的,我竟睡着了去,直到耳邊傳來熱鬧的人聲,我才轉醒。將簾子揭開一個角,我向外望去,看到馬車似是行到了一處市鎮,車外人來人往,商販的叫賣聲,車伕的吆喝聲更是不絕於耳。
陵嫣也是睡着了,剛被吵醒,她揉了揉眼睛,糯着聲問道:“月姐姐,咱們這是到哪裡了?”我搖了搖頭:“還不知道,我也是剛醒,稍等一下吧,這會兒剛過晌午,咱們八成是要先找個館子吃點東西,然後在這鎮子裡補些路上吃的乾糧,再繼續出發吧。”
Wωω тт kǎn CO
陵嫣點了點頭,伸了個懶腰,也回過身去往窗外瞧。“月姐姐月姐姐,這鎮子還挺熱鬧的唉,呀捏糖人兒的好好玩兒啊月姐姐,等會兒下了車,你陪我去買糖人兒好不好?”陵嫣一臉雀躍,就差沒有跳起來了。看她興致這麼高,我怎麼忍心拂了她的興致,只得點了點頭,答:“好”。見我答應下來,陵嫣歡喜一笑,復又轉回頭去看着窗外了。
“呀糖葫蘆我要吃我要吃”陵嫣眼尖的瞧見了賣糖葫蘆的小販,死活嚷嚷着要買,我忙安撫她道:“別急嫣兒,等會兒車停穩了,我陪你出來買,你想買什麼,我就陪你買什麼。可好?”陵嫣一副心有不甘的樣子,想了想,終於還是勉爲其難的點了點頭。
暗暗呼了口氣,總算還是勸住她了,若是她非要在這裡停車,指不定又會生出什麼事端來。陵嫣又去望着窗外了,我暗暗想,快停車吧,在不停車,這丫頭要是再想買什麼,我可就真拉不住了。
終於,車一點一點慢下,鄺宇隔着簾子道:“二位小姐,白璧鎮到了,請二位下車,在這家館子裡用些飯吧。”我應了聲好,不等我動作,陵嫣便身手矯捷地鑽出了車去。無奈的搖了搖頭,我掀了簾子,也下了馬車。
出得馬車,我四周張望了一下,發現車停在了一家名爲百味香的酒家門外,站在門口的小二忙迎了上來,將抹布往肩上一搭,熱情地道:“幾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哪?快裡面請”說着,便要引着我們往店裡走。
“三七,先把這兩匹馬牽去後面喂喂,我們自己進去就成了”止郡王的聲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聞言,那小二眼睛一亮,快步朝着止郡王跑去,口中還念着:“喲這不是止公子嗎可有段日子沒見過您了這次打白璧過,又是要去哪兒啊?”
止郡王認識這個小二?看起來,二人似乎還挺相熟的。“跟家裡人出趟遠門,剛好路過,快去餵馬吧,趕了許久的路,馬都餓得很了。”那位名喚三七的小二笑嘻嘻的點點頭,牽過止郡王和容成聿手中的馬,進了店旁的一條小巷子,大概是要繞到店的後院去。鄺宇緊隨其後,也趕着馬車跟了過去。
“走吧,咱們進去休息休息,這家店有幾道招牌菜,非常值得一嘗。”止郡王的話音剛落,陵嫣便先一步跑進了店裡,容成聿看了止郡王一眼,也進了店去。見我一直沒挪步,止郡王疑惑的看了看我,我搖了搖頭,微提裙襬,慢步進了這家百味香酒館。
待我進了門時,陵嫣和容成聿已然在一張窗邊的圓桌上落了座,“呀這不是止公子嗎有失遠迎有失遠迎”掌櫃的一看見我身後的容成聿,不顧算了一半的帳,快步繞過櫃檯,直衝着我們便來。
“黃掌櫃,好久不見,生意可好啊?”止郡王熟稔地拱了拱手,寒暄道。“託止公子的福,小店還支撐的下去。呃,這位……莫非是止公子的夫人?尊夫人生的可真是宛若天人,止公子好福氣”不等止郡王開口,這位黃掌櫃便自顧自的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
止郡王開懷一笑,搖頭道:“黃掌櫃誤會了,這位是我的遠房表妹,那邊的二位一位是我的大哥,另一位是我的小妹。”一聽止郡王說出“表妹”二字,黃掌櫃立刻露出了自以爲了解的“會心一笑”,不再說這個話題,而是很通透地朝着容成聿那邊去了。
“不知貴人臨門,有失遠迎,還請公子莫怪。不知這位公子如何稱呼?”黃掌櫃到底是經驗豐富的商賈,和人客套的本事實在是沒話說。容成聿站起身來,也拱了拱手,道:“在下名裡帶了個聿字,黃掌櫃想怎麼稱呼都可。”
“原來是聿公子,公子請坐,止公子,您也坐吧,幾位想吃什麼儘管招呼,只要是本店做得出來的,絕不含糊”黃掌櫃笑得很和善,看樣子也是個爽快人。止郡王笑道:“這還用說,不管別的,先把那幾道招牌菜端上來吧,你們店裡的招牌菜,在別的地方,可是吃不出這個味道的”
黃掌櫃連連點頭:“好,那我親自去後廚催催,幾位稍等,菜很快就來幾位要是還想點幾道別的菜,直接喚三七報到後廚便可。”止郡王點了點頭,黃掌櫃又拱了一回手,才笑着往後面去了。
目送着黃掌櫃走遠了,止郡王轉回臉,笑道:“這家店是整個白璧鎮最會做菜的酒家了,每次我途徑白璧鎮都會來此大快朵頤一番,一來二去的,便和掌櫃小二混熟了。”
我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問了出來:“止公子……你在外的身份是……”如果止郡王和掌櫃小二如此相熟,會不會止郡王從前爲自己設計的身份早已深入人心,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容成聿,陵嫣又算是怎麼回事呢。
止郡王聽出了我的意思,笑答:“放心吧,這些年遊歷在外,我都只道自己名裡帶個止字,其他的,無論姓氏籍貫還是身份家世,都從未對外人說起過,你不必擔心咱們現在的身份被人懷疑。”
一聽止郡王這麼說,我頓時鬆了口氣,目光掃過容成聿,卻見他也是安了心的模樣。有趣的是,對於我看出容成聿的心思這一點,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方纔容成聿的表現,在旁人看來,定是與平時毫無二致的。現在,我們是不是越來越心意相通了呢……尹月啊尹月,快把笑收起來
“同你們說說這家店裡的招牌菜吧,糖醋軟熘鯉魚是最鮮的一道,菜色澤柿紅透亮,油重而融和,利口而不膩,甜中透酸,酸中微鹹,魚肉鮮嫩。嫣兒,你愛吃魚,這道菜你一定喜歡。”止郡王說得頭頭是道。
“牡丹燕菜是道精緻的大菜,之所以喚作牡丹燕菜,正是因一朵色澤奪目嬌黃的牡丹花浮於湯麪之上,花豔、菜香、湯鮮味美,酸辣香郁、爽滑適口。”止郡王繼續到。“現在天氣寒冷,怎麼會有新鮮的牡丹花呢?”我疑惑道。
“這就是這家店的特色了,黃掌櫃早年在這店面之下挖了一個深深的地窖,每到牡丹花開之際,他便採買大量的牡丹花藏於窖內,窖內常年儲冰,所以即便到了冬天,地窖裡的牡丹花,玉蘭片都還是新鮮得如同剛摘下一般。”這麼大的手筆?如此造價的菜,普通人怕是吃不起的,也難怪這家外表瞧起來稀鬆平常的酒家,會在這白璧鎮拔得頭籌。
“說到這兒,同你們說一道菜名——滷煮黃香管,誰能猜出這菜是什麼做的?”止郡王眼中帶着狡黠,像是篤定了我們猜不到。“將豬管寸斷以箸穿入,面上橫勒三五刀,又直分兩開如蜈蚣式,加羣菜膾,油炸亦可。”含着笑,我柔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