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能幹的方爲
沙灘後面的灌木叢林裡，有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源自山間，流經村莊，最後在小白沙這裡匯入大海。
按照方爲的吩咐，兩個女孩子提着桶過來這裡打水。
“這裡的水好清……”
柳知意不由地感嘆一聲，山林清幽，耳邊是蟬鳴和鳥叫，眼前的小溪潺潺流淌，水質清澈至極，輕鬆就能看到水底裡的細沙和鵝卵石，有時還能看見溪邊停留在草葉上的蜻蜓，和水裡快速遊過的小魚。
“那隻蜻蜓好漂亮。”
“是豆娘啦，不是蜻蜓。”
“誒？”
聽采苓這麼一說，柳知意才發現面前的豆娘和蜻蜓確實有着些許區別，不過也長得太像了。
剛趕完海，兩人的手上腳上全是泥濘，見着這麼清澈的水，自然免不了想洗一洗的。
徐采苓一馬當先，擼起褲腳，就赤着腳丫站進了小溪裡面。
“嘶——”
“怎、怎麼了？”
“好冰！跟井水一樣涼快！知意你也一起下來啊。水很淺的，纔到小腿呢！”
聽她這麼一說，柳知意膽子也大了起來，也捲起褲腳，赤着小腳丫走進了小溪裡面。
果然這裡的水比海水清涼多了！
雖然是淡水小溪，但水底卻幾乎沒有淤泥，與少女腳心觸碰的，是潔淨的細沙和鵝卵石。
兩人就這樣站在流動的溪水裡，洗了洗手、洗了洗臉、洗了洗jio，悶熱的暑氣頓時消失殆盡。
小小玩一下水，也沒忘記要做的事，兩人拿着桶，簡單把淘回來的這些海產貝類沖洗一下，最後再往桶裡裝一桶清水，把這些海產泡着。
“待會兒放點鹽去，它們就會吐沙了嗎？”
“嗯嗯！走吧！”
裝滿水的桶很重，哪怕是采苓，力氣也不太夠的，柳知意也沒幹看着，兩人一人站一邊，一起提着水搖搖晃晃地回到沙灘上。
擡頭一瞧，方爲正蹲在礁石旁邊殺魚呢。
兩個女孩子就湊過去看。
雖然沒有砧板和菜刀，殺魚的時候比較不方便，但這對殺魚技術爐火純青的方爲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
這會兒他殺的是自己釣的那條鯛魚，個頭還可以，有一斤多這樣，剛從網兜裡拿出來時，活蹦亂跳的，生猛得很！背上的棘刺豎立着，一不小心就會被扎傷。
換做徐采苓和柳知意來，都是下不來手的。
“貝子都泡好了？”
“對啊。”
“你倆湊這兒幹嘛呢。”
“看你殺魚！”
“那要不你們來？學學？”
方爲把手裡的小刀和鯛魚往兩個少女面前一遞，徐采苓還有點躍躍欲試，柳知意則嚇得往後退了一小步，很有自知之明地擺擺手表示自己不會。
當然是逗她們的啦，讓她們倆來殺魚，估計天都黑了，魚還沒死呢。
反倒在方爲手中，魚受到的折磨更少一些。
只見方爲拿起一塊石頭，對着魚頭用力拍了一下，這條鯛魚很痛快地就暈死了過去。
接着他熟練地用小刀給魚刮鱗、去腮，開膛，去內臟，再把魚身劃幾道口子，方便燒烤。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兩個女孩子都還沒回過神來，方爲就開始處理下一條魚了。
這人的心得有多冰冷呀！！
柳知意都看呆了，本來她的印象裡，像方爲這樣學習成績很好的同齡人，哪怕是男生，也大多是文弱的印象，尤其是城裡長大的，別說像方爲這樣熟練地殺魚了，連掙扎的魚都怕是抓不住。
但你別說，這樣形象反差的方爲，看起來還挺有魅力的，像是大人一般，相當的可靠……
先把幾條大的魚殺完，方爲又開始處理比較小的蝦虎魚、跳跳魚、和小章魚。
不同的魚有不同的處理方式，但在他手中都是一樣的遊刃有餘，行雲流水，看着賞心悅目……
很快，該處理的魚便都處理好了，裝了滿滿的一籃子。
這時，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方元勝提着一袋子紅薯過來了。
“我把紅薯帶來了！你們不會纔開始趕海吧？！”
“你怎麼纔來？海都趕完了，魚也殺好了！”
“那我是不是一會兒就能開吃了？”
“阿勝，給你個任務，把這些魚拿去溪邊洗洗。”
方爲手裡拿着刀，刀上手上都是血跡，阿勝哪裡敢說不！麻溜地就捧着籃子過去清洗魚了。
散落在礁石上的魚鰓魚腸等雜物，方爲便都拋回到了海里。
“感謝大自然的饋贈！”
趕海燒烤，講究的就是一個就地取材，原汁原味！
方爲回頭又看看兩個悠哉悠哉的女孩子。
“你們倆是不是沒去撿柴火？”
“額……”
“快去！晚了就天黑了！”
徐采苓和柳知意連忙又回到灌木叢林裡，彎腰撿拾一些幹樹枝啥的。
雖然魚都殺完了，但方爲的活兒還沒幹完呢。
他回到沙灘上，看了看桶裡泡着鹽水的沙蛤生蠔蟶子螃蟹啥的，吐沙也吐得差不多了，接下來他還要處理這些。
該開殼的開殼，該清洗的清洗，可以說今天這活動少了誰都行，唯獨不能少了他。
好在三個笨蛋小夥伴會幫忙打打下手，不然可就真是一個人幹，全村人吃了……
……
傍晚時分，在海天之間晚霞最燦爛的時候，沙灘邊上生起了一簇火。
也不知道是火光，還是夕陽光，映照着少年少女們的臉龐，是火紅的金色。
“要開始烤了嗎？”
柳知意問道，她蹲在火堆旁邊，感受着撲面而來的熱量，火苗在她的眼睛裡跳動着，少女神情興奮激動。
“別急，等炭火再多一些，沒有明火的時候就可以烤了。”
方爲說，“留個人燒火，剩下兩個幫我串一下魚。”
“我、我可以燒火嗎？”
很少見的，柳知意主動舉手。
方爲看着好笑，怎麼還舉手回答問題呢。
既然柳知意願意燒火，那方爲就讓她負責燒火了。
能看得出來，這位從小生長在大城市裡的女孩，對野外燒火情有獨鍾，方爲三人在一旁串魚聊天，她自己蹲在火堆旁邊，安安靜靜地玩火，不亦樂乎。
除了自帶的一些調料和鐵絲網之外，幾乎所有燒烤用得上的東西都是就地取材，包括串魚用的竹籤子，也都是剛剛山林裡取材削的，很粗糙，但能用就行。
至於調料，也沒啥特別的，只有一些椒鹽粉，還有一把大蒜。
沒有砧板啥的，自然是沒法拍蒜的，但少年少女們有自己弄蒜蓉的辦法，其實很簡單，把剝好的蒜放進礦泉水瓶子裡，再抓着瓶子反覆敲打敲打，蒜頭就會相互碰撞摩擦，兩三分鐘不到，大蒜就在瓶子裡碎成蒜蓉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感覺這樣敲出來的蒜蓉，比用刀或者棒槌碾出來的蒜蓉要香很多。
眼看着燒火上癮的柳知意，搬來一根大木頭準備丟到火堆裡面去，方爲趕忙攔住她，看這架勢，少女一副要把菠蘿島都燒乾淨似的！
“夠了夠了，炭火差不多了，不然等你這個木頭燒完，都猴年馬月了。”
“好吧……”
聽到燒火工作結束了，柳知意還有些依依不捨，留戀地看了火堆一眼，這才把手裡的大木頭放了下來。
不過很快，她就被另一件事重新燃起了興致。
沒有了木頭的加持，火堆裡的明火漸漸縮小了，最後只留下一堆火紅的木炭，即便沒有明火，木炭的溫度依然很高很高，連周圍的空氣都被熱量所扭曲。
方爲把鐵絲網架在這堆炭火上面，開始準備燒烤了。
“燒烤攤開業了！各位客人想吃點什麼？”
“生蠔！”
“螃蟹！”
“蟶子！”
“紅薯！”
“皮皮蝦！”
“沙蛤！”
“……不是，你們就不點一下我們攤的招牌烤魚嗎？！”
方師傅氣急，虧他辛辛苦苦釣了這麼多魚呢，一點都不暢銷啊？
“都吃都吃！”
“坐好等着！”
方爲先把需要花時間烤的紅薯放到鐵絲網上，然後開始烤比較容易熟的生蠔蟶子海蚌等貝類。
隨着炭火的炙烤，鐵絲網上的貝類發出滋滋的聲響，鬆軟的肉質開始收縮，飽滿的汁水便滲透到殼上面，形成天然的湯汁。
方爲手法熟練，用筷子夾着蒜蓉，挨個放上一點，然後再撒點椒鹽，很快濃郁的香味兒便飄蕩出來了。
今天忙活了一天，大家這會兒早就餓壞了，聞着這香味兒，哪裡還忍得住！
阿勝最猴急，用筷子直接夾起一塊生蠔肉，呼哧呼哧吹兩下，就送進嘴裡。
“好吃好吃！！”
雖然都是平常吃的海產，但家裡做一般不會用來烤，要麼清蒸要麼水煮，簡單了事，用來烤確實麻煩了一點，但吃起來卻更加香，香的同時還保留了鮮甜的滋味兒。
“哎哎，肉你夾走了，殼也夾走丟掉，別留在這兒。”
話沒說完，徐采苓也直接用筷子夾了一塊，鮮香的蠔肉吃進嘴裡，少女的眼睛都幸福的眯了起來。
唯獨柳知意最老實，乖乖地盤腿坐在一旁等着，左手拿着空碗，右手拿着筷子，也不知道是主動夾好，還是等方爲烤完一起吃好。
“太斯文可搶不到吃的哦！”
方爲也沒忘記她，拿過來她手裡的空碗，把烤好的蛤蜊夾了好幾個過去，也給她夾了兩個生蠔肉和幾個蟶子。
“喏，嚐嚐。”
“謝謝~”
柳知意忙接過他遞回來的碗，這纔開始吃了起來。
平常中午大家也一起吃飯，還是第一次，方爲三人從她的表情上，看到了‘吃出美味’的感覺，少女眉眼都眯眯笑的，相當滿足的樣子。
以前在滬海的時候，爸爸媽媽週末也帶她去郊外燒烤過，雖然那時的心情也很興奮、食材味道也不錯，但跟此時此刻卻是不一樣的心情。
畢竟這是她第一次跟朋友們一起燒烤，而且食材都是自己親手從海里淘的，這些魚呀、蟹呀、貝呀，兩個小時前都還在海里遊呢，就連這幾根紅薯，也是剛剛纔從地裡挖出來的！甚至包括燒火用的木頭、籤子什麼的，都是從大自然裡剛取的！
如此野性的燒烤，是她人生裡的第一次經歷，彷彿是一場融入到大自然裡的盛宴似的，也難怪心情格外奇妙了。
四人就這樣一邊烤一邊吃，漸漸的，柳知意也放開了，開始主動地像采苓和阿勝那樣，嘻嘻笑着直接從鐵絲網上夾食物。
一開始是方爲負責烤的，三個小夥伴吃得半飽了，又自告奮勇要自己烤，方爲就讓他們自己來。
只是烤出來的效果差強人意，要麼烤的半生不熟，要麼烤得太過火候。
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等方爲來烤。
“阿爲，你是班長，要不你找個時間，組織咱們班一起去趕海燒烤唄！”阿勝建議道。
“幹嘛，你想跟誰去？”方爲對哥們的瞭解可是到了骨子裡，這傢伙啥時候熱衷過班級活動？
“也沒誰，就王雨珊嘛，我想着能一起出來玩玩的話，更好拉近關係一點，平時在學校裡，她都不說話的，我靠，我一越過三八線，她就一個眼神瞪過來，嚇死人了都……”
“你知道爲啥嗎？”一旁的徐采苓似乎很懂。
“爲啥？”
“還不是你考倒數第一！人家王雨珊那麼愛學習，肯定怕你打擾她學習呀！”
柳知意眨了眨眼，似乎倒數第一是她誒……難道平日裡上課方爲不找她講話，也是因爲她倒數第一？唔……兩人同桌時確實很少講話。
“你這麼一說又有點道理……哎不是，我最近也在努力啊，總不能下次考試我還倒數吧？”
“王雨珊挺有主見的，哪怕是班級活動，要是不感興趣的話，可能她也不太會參加。”方爲笑了笑道。
“那咋辦，總不能同桌三年，我都要被孤立吧。”
阿勝毛骨悚然，或許他的心思很單純，真的只是想搞好一點同桌關係而已，畢竟長這麼大來，他從來沒遇過這麼嚴肅的同桌。
“那要不我幫你跟文老師說說，換個座位？”
“額……這倒不用，都在一個班，不然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多尷尬……其實她也沒那麼壞，就是不太愛理人罷了，學習問題什麼的，我問她，她還是會理我一下的……”
“這不就好了，本來上課時間你還指望人家跟你說話啊，你把成績提上來，讓她對你改觀改觀，這同桌關係不就好了嘛。”
“有道理。阿爲，我聽你的。”
“聽我的沒錯。”
“……不對啊，阿爲你很會同桌嗎，這麼有經驗？”
“你自己問知意，跟我同桌是不是挺好的。”
“知意，是嗎？”
“……啊？”
話題突然聊到了自己，正在專心吃螃蟹的柳知意詫異擡頭，嘴角還沾着些蟹黃呢。
“知意，阿爲很會同桌嗎？”
“？？”
不是，同桌不應該是名詞嗎，啥時候變成動詞了？
柳知意愣了好一會兒，這才點了點頭道：“挺好的……”
確實挺好的。
不但同桌時很關照她，而且螃蟹烤得也很好吃……
見話題跳過了自己，少女繼續低頭專心吃螃蟹了。
……
天色漸漸昏暗了下來，遠方的漁船歸港，海鳥歸巢，喧鬧了一整天的蟬鳴也漸漸變得安靜。
倘若自己獨處這樣的環境，除了方爲之外，采苓、阿勝、知意都不免地會有些心慌。
可如今四人聚在一起，環繞着面前的篝火，卻一點沒有心慌的感覺，反而內心安寧，還很有興致地欣賞光亮交界處的風景。
“紅薯烤好咯，小心燙。”
“好香！！”
“那肯定，也不看看這是誰挖的紅薯！”
“行行，阿勝功勞大，阿勝先吃！”
在高溫的炙烤下，紅薯的外表逐漸變得焦香，皮上的裂紋中滲透出絲絲熱氣。
稍稍放涼一會兒，拿在手裡還是有些燙燙的，剝開那層略帶焦糖色的外皮，裡面金黃色的薯肉就露了出來，散發着濃郁的甜香氣息。
咬上一口，綿軟細膩，心裡不由地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
海鮮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最後再來一根紅薯解膩，實在是恰好無比！
原本火紅的炭火，這會兒也漸漸熄滅了，燃成了一堆灰燼。
四人一起往海邊的方向走了走，一邊吃着手裡的紅薯，一邊等待夜幕的降臨。
“太陽下山啦！我的繪圖作文要寫日落！”徐采苓說道。
“是太陽下海了。”阿勝糾正道。
方爲：“……”
要不還是用下山來形容好一點？
“你們看那邊，月亮都升起來了！”
“晚霞都還沒落下去！”
“因爲快中秋了。”
“中秋了啊……”
柳知意咬了一口紅薯，擡頭看着東邊朦朧的月影，目光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