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3章 師出得有名
望着桃乃穆香內那雙寫滿焦慮與擔憂的眼睛，石廣勇心中五味雜陳，卻努力擠出一個安慰的笑容，輕聲說道，
“別擔心，寶寶沒事，你們都平安。”
他的聲音帶着哽咽，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卻始終沒有落下。
桃乃穆香內聽到這話，懸着的心稍稍放下，但緊接着，她的表情再次變得痛苦和緊張：“廣勇君，老師她……”
她的話語中帶着哭腔，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懼與無助。
石廣勇心中一酸，緊緊握住她的手，聲音也變得哽咽：“你先別多想，安心養病。老師的事，我和小師弟會處理的。”
此時推牀的護士卻一巴掌扇在他手上，怒吼着，“手消毒了沒？！閃一邊去！不知道要過‘感染關’啊！”
卿雲在一邊看得很是無語。
話糙理不糙，但是……
什麼特麼的叫做‘不解風情’！
旁邊的院長，悄悄的給這個彪悍的護士豎起了大拇指，而後咳嗽了一聲站了出來，解釋了一句，需要儘快轉往ICU進行後續觀察和治療。
而石廣勇原本悲傷的模樣也卡了殼，嘶了一聲，也只能將身體擡起來，讓護士推走桃乃穆香內。
進了ICU，24小時是出不來的，現在放下心來的石廣勇，心裡頓時被要爲老師曾慧嫺復仇的念頭給充滿了。
跟九條忠吉、島崎千夏等人告別後，他便跟着卿雲等人回到自己家裡。
至於芊影大人，她早就已經哭暈了過去，被蕭雅叫來秦縵縵等人送回了家中。
回到家裡，石廣勇直奔自己的書房。
書房裡的文件，他很清楚都有什麼，很快便告訴卿雲，涉及索馬里的文件，全部不在了。
肖偉倫汗都下來了，覺得這不是自己能聽的，趕緊躲了出去。
而包同輝皺起了眉頭，微微一思索，便沉聲說道：“這事，阿美莉卡的嫌疑跑不掉。”
早已瞭然於胸的卿雲搖了搖頭，很是肯定的說：“不用想了，涉及亞丁灣出口的爭奪，必定是阿美莉卡乾的。
這個時候就不要講證據了，我只看動機，你回去查查最近那邊的局勢，不僅僅是鷹子，誰特麼的往那邊插手，給我往死裡打。”
石廣勇沒有說什麼，他知道這不是他能處理的，卿雲會比他做得更好更狠。
此刻，他只是望着地板上的血跡發着呆，心裡全是曾慧嫺的音容相貌。
卿雲見狀示意包同輝停止討論。
包同輝識趣的說：“我先回去彙報，等上面的指示。”
他也認可卿雲觀點，要狗屁的證據，直接對等的報復回去。
人羣退了出去，卿雲陪着石廣勇來到廚房，兩人望着被巡捕用定位筆標記的屍體位置默不作聲。
石廣勇突然跪了下去，眼淚奪眶而出。
卿雲也跟着跪了下去，怔怔的望着矮櫃的標記。
窗戶上的破洞，讓他此刻心裡很是難受，他喃喃的說到：“師兄，幾天前，就在這裡，老師還在用破窗理論在規勸我……”
石廣勇聞言更是情難自已，原本默然流淚的模樣，轉而嚎啕了起來。
哭嚎中，石廣勇擡起了目光，望着窗戶上的那個破洞，心裡更不是滋味。
這玻璃破損的模樣，和當年曾慧嫺教他時，一模一樣。
石廣勇看着窗戶的破碎痕跡，對卿雲說道：“這玻璃的破碎方式，和曾老師當年在課堂上爲了舉例說明破窗理論而打破的窗戶一模一樣。
從內部用力擊打造成的痕跡，周邊碎玻璃的散落範圍和方向，都符合從室內向外擊打的特徵。
如果是外力打破，碎片的分佈和方向會完全不同。
而且，我對老師的性格和行爲模式非常瞭解，在緊急情況下，她會優先選擇直接有效的行動來應對，而不是被動等待或嘗試其他複雜的方式。”
說到這裡，石廣勇突然停止了哭泣，鄭重其事對卿雲說：“老師的戒指，你要拿回來，這是老師定下的傳家寶，給你嫂子的。”
卿雲重重的點了點頭。
良久，兩人的情緒平復了下來，卿雲讓石廣勇跟他回他家去，免得他在這裡睹物思人。
石廣勇搖了搖頭，說：“你嫂子在哪，我的家就在哪。”
說罷，他拍了拍卿雲的肩膀，勉強的笑了笑，“沒事的，師兄沒那麼脆弱，何況這幾天我肯定在醫院守着的。平時回家也就是洗澡換衣服什麼的。”
卿雲勸了幾句，見拗不過他，只能由着他，陪他收拾着帶去醫院的東西。
石廣勇在收拾好東西準備關屋門時，目光在博古架上不經意地掃過。
當他瞥見那輛熟悉的遙控坦克時，手裡的動作猛地一頓，整個人像是被定格了一般，愣在了原地。
旁邊等他關門的卿雲見狀，心中暗暗猜測這便宜師兄大概是捨不得離開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
怕石廣勇繼續呆着胡思亂想，於是他輕聲催促道，“護士交代了，趕緊把臉盆、牙刷、毛巾送過去。”
石廣勇被卿雲的聲音驚醒，慌忙應了一聲，迅速關上門。
……
卿雲在巡捕房的會議室裡大發雷霆，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裡迴響，充滿了憤怒與不解。
手指敲擊着茶几，發出“咚咚”的聲響，彷彿在強調他的每一個字，
“你們確定所有人都盤問過了嗎？！”
肖偉倫站在一旁，一臉苦笑着說道，“所有人都盤問過了，從最先發現的安保，到後來的巡捕、國安人員，再到殯儀館的工作人員，沒有一個人見過這枚戒指。
大家都賭咒發誓說沒見過。我們也把石教授家裡仔仔細細的找了三遍，也沒發現。”
卿雲怒氣衝衝的頓了頓手裡的茶杯，“這枚戒指是我老師留給我嫂子的傳家寶，怎麼可能說沒就沒了？再找！一定要找到！”
話說得很不客氣，很有點頤指氣使的味道了，不過巡捕房裡巡捕們，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了。
當他們發現就連最神秘部門國安在華亭的頭頭，也得在這個少年面前站着說話時，眼神便清澈了起來。
陪他前來的秦縵縵手裡拿着那枚戒指的素描圖，也是有點無可奈何。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勸這臭哥哥了。
知道他心裡憋着火，索性也就不勸了。
火大上身，發泄出來也好。
只是她也確實好奇了，曾慧嫺怎麼會有這麼貴重的珠寶？！
通體寶石戒指，作爲人間富貴花的她都表示聞所未聞。
旁邊的蕭雅，等肖偉倫帶着人出去後，才勸道，“你也別發火，巡捕房和國安他們已經盡力了，確實找不到。”
“怎麼就找不到了？！那麼大一個寶石戒指，憑空消失了？你信嗎？
絕對是有人見財起意！特麼的主意打我頭上來了！”
卿雲皺着眉頭，手指又點了點桌面，一臉兇狠的說着，“讓全國盯緊那些當鋪、拍賣行、海關！我就不信找不到了！總要變現的！”
蕭雅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能找的到纔是怪事了！你也知道那麼大一枚寶石戒指，還是通體寶石的，說不定就是被那羣歹徒見財起意給搶走了的。”
這話說得，讓卿雲也是無言以對的。
人工合成尖晶石，作爲化工人的他能一眼就認得出來，那羣特工就不一定了。
至少面前兩個臭婆娘都完全不認識。
特工確實是以完成任務爲首選目標，但執行任務的過程中順手撈一把的事……
至少國外的特工們確實是太有先例了。
出個差都可以順帶運石油的。
見小屁孩的怒氣有熄火的趨勢後，蕭雅這才柔聲說道，“你說的也沒錯，他們總是要變現的，我們會密切注意那些當鋪、拍賣行的。
只是你要有心理準備，如果戒指被帶到了國外，我們也是沒太多辦法的，能買回來當然皆大歡喜，但就怕進入了私人拍賣行根本不在世面上出現。”
這句話讓卿雲徹底無語了。
小雅姐說的情況，確實太可能了。
如果被帶出國外，他敢保證絕對不會出現在世面上。
因爲這本就是人工合成品，其實本質上就是鎂鋁氧化物，而且還不是天然尖晶石裡面含有什麼鐵、鋅、錳、鉻元素。
人工合成尖晶石，越漂亮，越表明氧化鋁和氧化鎂之間的比例越接近2.5:1，其實就越不值錢。
唬唬不懂的人也就罷了，那些珠寶家可是有着各種完虐實驗室的設備可以檢測這些成分。
不過……
瞥見秦縵縵那都快把眼珠子陷進素描稿裡的母龍眼神，以及小雅姐那種時不時就瞟向戒指素描的小模樣，雲帝眨巴眨巴眼睛，決定絕不說破這戒指的奧秘。
改天抽空一定要合成一批出來，今年每個人的生日禮物也就有了。
emmm……
心意，都是心意！
卿雲搖了搖腦袋，將這個進了水的想法給搖出了腦花。
不管怎樣，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找到這枚戒指，不能讓老師的遺物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消失了。
……
讓卿雲感到很是不解的，是石廣勇聽聞戒指失蹤後的態度。
這位三師兄此刻沉默得很，聽到他忐忑的彙報後，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沒了就沒了吧。”
這讓他完全摸不住這位便宜師兄的火門了。
這明明是老師留給桃乃穆香內的傳家寶啊，就這麼輕飄飄的一句沒了就沒了？
卿雲心中暗自思量了片刻，也覺得是多半不想讓自己爲難吧。
他暗暗發誓，無論如何，這枚戒指他都要找回來，哪怕是天涯海角。
此時，他們在曾慧嫺的家裡。
曾慧嫺的家佈置得溫馨而雅緻，物品擺放得整整齊齊，一塵不染。
客廳的沙發一角，堆着幾件她爲桃乃穆香內肚子裡的孩子織的線衣，那柔軟的毛線似乎還殘留着她手心的溫度，彷彿孩子的小手曾輕輕觸碰過。
這些小小的衣物，如今卻成了這個家最刺眼的悲痛，彷彿在無聲地訴說着失去的痛苦。
坐在客廳裡的，不僅僅只有卿雲的三師兄石廣勇，還有師門內大師兄李卡，二師兄皮某某，四師兄褚建，這三人都是回來奔喪的。
曾慧嫺意外死於石廣勇家裡，案件需要時間偵破，得保護現場，石廣勇現在也沒法回家住，只能收拾一點自己的物品來這裡住。
這套房子原本也是他買來孝敬曾慧嫺的。
而李卡等人也正好在這裡落腳，免得去住酒店。
當然，更多的考慮，也是爲了陪石廣勇。
否則，哪怕是裡面最年輕的褚建，也是享受學校四星級酒店全額報銷的待遇。
師兄弟們也理解石廣勇的悲傷，更理解爲什麼此刻石廣勇並不去追查戒指的下落。
他們這個師門裡，師徒關係很是深厚。
但中年喪夫喪女無依無靠的曾慧嫺更偏愛無父無母的老三石廣勇，一直都是當兒子在養。
老二皮某某開口順着石廣勇的意思說道，
“確實。戒指不過是身外之物，沒了就沒了，現在的重點是怎麼給老師報仇。”
褚建聞言聳了聳肩膀，說：“問題是，誰是仇人，該找誰？”
李卡沉默了一會兒，看向了小師弟卿雲，開口說道，“老幺，來的路上我和老二也合計了一番。
我們認同你的判斷，這事阿美莉卡絕對嫌疑最大。
但是我們也認爲，在中東地區攪風攪雨的，並不只是阿美莉卡一家，說不定另有其人。”
李卡老成持重的話得到了其他幾個師兄弟的認同。
包括坐在那裡一直木木呆呆的石廣勇也是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大師兄說的有道理。”
不過此時卿雲卻豎起手指搖了搖，“確實，如大師兄所言，我不能100%的確定老師的遇害與阿美莉卡有關係，也沒法確定！
但是……”
說到這裡他冷笑了一聲，“師兄們，現在是誰做的，我們真的還需要一個確切的答案嗎？”
李卡直愣愣的看着面前這個小師弟，疑惑的問道，“不需要嗎？”
卿雲眨巴眨巴眼睛，又問了一句，“需要嗎？”
二師兄皮某某乜了他一眼，“不需要嗎？”
卿雲提高了音量，重重的說着，“需要嗎？”
憋着笑的褚建實在沒憋住，“不……不需要嗎？哈哈哈哈！”
卿雲也是哈哈大笑着，“誒！研究研究嘛，幹嘛這麼認真？”
師兄弟全部都笑了起來，就連一直在那悶着不出聲的石廣勇也是嘴角扯了扯，浮起了一抹笑意。
他知道，這是幾個師兄弟聯手起來逗樂子，將《大話西遊》的經典對白給復刻了出來。
見他笑了，卿雲這才恢復了正形，認真的說道，“我的意思是，我們不需要去猜是誰做的。
因爲我們的猜測毫無意義，我們需要去發現。”
說罷，他從包裡拿出了世界地圖攤在茶几上，指着中東那片區域說着，
“我知道，此刻在這裡有動作的，不僅僅是阿美莉卡，還有多種勢力，包括我們國家。
隨着鷹子在大月氏陷入泥潭，它原本剛打下來的古巴比倫也蠢蠢欲動，而孔子騫在索馬里的異軍突起，這裡原本相對穩定的格局已經發生了重大的變化。
這裡，你們應該也能看得出來，未來幾十年都不會太平的！
各方勢力都在這片區域謀求着自己的利益。
我們拋開什麼地緣政治、什麼民族、什麼宗教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迴歸到本源上！
也就是回到我們的專業經濟學上！
萬事逃不過‘利益’二字！
財團的利益！財閥的利益！國家的利益！民族的利益！
一切都是爲了利益！
航運是全球經濟的命脈，航線是全球經濟的血管。
全球貿易的80%是通過海運完成的，而關鍵航線的暢通與否，直接關係到全球供應鏈的穩定。
而這裡，亞丁灣-蘇伊士運河航線承載着全球22%的貿易量，其中包含我們國家36%的進出口貨品以及41%的能源進口量。
想在這裡對我們下手的勢力太多了。
而老師和師兄家……是懷璧其罪了。
既然別人是順着孔子騫這條線摸過來的，那麼回到原點，也一定會在索馬里這邊有動作！
而阿美莉卡，現在在這裡攪和的最深，我們衝着它去，算是師出有名，對誰都有交代！”
這話一出，衆人也明白了過來，紛紛點着頭。
師出有名很重要。
而卿雲所說的這個師出有名，並非是指國家層面的師出有名，而是他們這個師門。
搞學術的，一般來說，沒有這個能耐去叫囂什麼對付某個國家或者某個勢力，這完全是不現實的事。
但是，人間顯學皇冠上最耀眼的明珠，經濟學除外。
經濟學到底有沒有用，這是個玄學。
拿一個問題問5個經濟學家，會得到6個答案，而且誰也不能說服誰。
問題的正確答案說不定和這六個答案都毫不相關。
但一定會有第六個經濟學家是正確的。
解決具體問題、給出確定的向好方向的路徑，經濟學家不一定能做到。
但是，在把事情故意搞砸以及禍國殃民方面，經濟學家有着無與倫比的豐富成功經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