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中,距離入更只有一個時辰。
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滿街燈火盡皆點亮。
街市上行人如織,男男女女手提花燈,不時有歡笑聲以及婉轉的樂聲飄過,千盞燈、萬盞燈,走的停的,五彩斑斕,漸漸匯入燈的海洋。
登高遠眺,眼前璀璨如銀河。
嘉通城幾條知名的大街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就比如三泰大街,街道兩邊全是趕着上元節出來做生意的小攤販,賣花燈的,猜字謎的,賣面具雜貨以及各種小玩意兒的,更有熱氣騰騰的小吃攤子,香味傳出去老遠。
達官貴人們或騎馬或坐轎,或三五成羣,或攜着家眷……
安國公府所建的燈樓距離皇家燈樓不過十餘丈。
皇家燈樓龍飛鳳舞,樓檐頂上是一條金色盤龍,龍眼是由兩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鑲嵌而成,不知是因爲熱氣蒸騰,還是高處風大,兩顆珠子在高處不停旋轉。
龍在上,鳳在下,四周樑柱上則是百鳥朝宗,再加上最下面的一圈擺着八面畫屏燈,上面展示着《大崇八頌》,美輪美奐,設計得十分精妙。
即便如此,安國公府的燈樓比起它來,除了稍矮以示恭敬之外,並不見有絲毫遜色。
安國公夫人大吳氏被一幫命婦簇擁在當中,一手虛扶着她的母親吳姜氏。
姜老太君是太師吳德水的髮妻,年紀已經在六旬開外,爲吳家生了四子兩女,當今皇后小吳氏正是她的老來女。
姜老太君一邊是大吳氏,另一邊扶着她的則是吳豐的妻子周氏。
話說吳豐年前遇刺。僥倖撿回一條命,據燕白的弟子說至少需要臥牀半年,等傷好之後怕是不能勞累,不能久坐。
這個年吳家因爲這事鬧的,比往常冷清了好多,很多事來不及準備,上元節也沒有心情置辦燈樓。
大吳氏招呼孃家人一起觀燈。老太君素來疼愛女兒。加上也不願上元節夜裡缺席燈會叫人背地裡幸災樂禍,便帶領家裡的女眷出來。
正好吳老太師呆會要陪着皇帝過來賞燈,皇后也會隨行。還可以同小閨女見個面。
大吳氏另一旁是林世南的妻子林吳氏,出自於吳氏旁支,同吳德水家素來親近。
周氏身旁則是大吳氏的小姑子,安國公的嫡親妹妹平南侯夫人樑芸。
這幾個都是自己人。至於後面跟着的那些命婦多是四品、五品官的太太,都是平素與吳家常來常往的。
傍晚時候。江審言府上的管事報說,江老夫人昨晚觀燈勞累,今天身體不適,夫人晚上需得侍疾。要失約晚上的燈會,這種事常有,大吳氏也習慣了。還客套說等明日她和嫂嫂一起去江府探看老夫人。
燈樓周圍雖然也有賞燈的路人和攤販,但四下有禁軍盯着。加上國公府門客侍衛們的震懾,攤販怕惹麻煩,不等驅趕都離得挺遠,平民百姓大多遠遠觀賞,偶爾有湊近的,也是奔着《大崇八頌》去的,瞧兩眼趕緊離去。
呆會兒聖上過來觀燈,好好的畫不翼而飛,這事想瞞也瞞不住啊。
衆命婦聞言登時來了興趣。
沒想到出來賞個燈,還能遇上這等事。
人皆有好奇之心,當即便有人提出來,要一起過去瞧瞧賊人留下來的那幅畫。
御建燈樓離着不過十餘丈遠,下樓即到,禁軍們敢攔普通老百姓,卻不敢攔吳家的人。
《大崇八頌》她們早早的便欣賞過了,此時果見其中一幅畫被人調了包。
至於換上去的這畫麼……
樑芸揣測道:“難道這人盜畫的玄機是在這幅畫上?”
不但是她如此想,懷着相同想法的不在少數。
這畫雖然只有黑白兩色的剪影,人物、場景卻表現得很清楚。
不少命婦臉色微變,她們一眼就看出來畫的是一場聲勢浩大的出殯,但因太不吉利,不敢說出口。
獨有老太君眼睛花了,看不甚清,問一旁的兒媳婦:“那上面是什麼?”
周氏猶豫了一下,避重就輕:“好像是畫了個小姑娘,不知哪家的小姐在發脾氣。”
衆女看了半天,沒看出門道,帶着滿頭霧水回來,後頭那些官太太還在小聲竊竊私語。
這時候卻有一個安國公府的門客面帶難色過來,離着幾丈遠站定,目光飛快地逡巡一圈,叫了個管事的過去。
兩人不過說了幾句話,管事的臉色微變,自那門客手中接過一封書信。
看他那樣子,到像是接過了燙手的山芋,拿着信猶豫半晌,找了個空當,將大吳氏的心腹嬤嬤叫走。
停了停,那嬤嬤回來,湊在大吳氏耳邊,悄聲道:“夫人,不知是誰給您送了封信。”
大吳氏聞言一怔。
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信都能送到她眼前來,嬤嬤跟着她多少年了,一刻不能等,其中顯是有隱情。
果然那嬤嬤又耳語:“送信的人還有幾句話,他說剛纔那幅畫只是給夫人您提個醒,時間如白駒過隙,一晃十餘年過去了,不知您還記不記得湘春園裡的故人。”
大吳氏聽到“湘春園”三字一時未想起來,皺眉片刻,身子猛地一震,臉色驟變:“不可能!”
她主僕二人當着衆人說悄悄話,本就引人注意,冷不丁這一聲,老太君關切問道:“出什麼事了?”
大吳氏強笑道:“娘,沒事,家裡有幾個晚輩悄悄跑出來賞燈了。”
老太君笑了一笑,沒當回事。
大吳氏帶着那嬤嬤走到一旁,語氣森然:“到底怎麼回事?人可留下了?”()
ps:謝謝大家的打賞和月票。
先記賬,回頭一起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