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春芳和孫玉廣兩口子就這麼着在柴家老宅外邊站着，表面閒聊，實則對王慧蓉說沒錢的問題，躲躲閃閃。
反正王慧蓉只要提到自己沒有錢，柴春芳便打馬虎眼。
而孫玉廣就開始大仙附體，胡說八道一些子曰。
也不知道孔子忙不忙，天天子曰子曰的，會不會大熱天的把他老人家給累中暑了。
不過屋裡竈臺的煙，仍舊往外冒着，柴忠孝也對柴春芳兩口子喋喋不休的話給惹的不是很開心。
不過女婿畢竟是外人，他倒也不能說的太深，這會兒屋子冒煙，也不知道咋回事，他便說道：“別閒扯那些有的沒的了，閨女和女婿回來了，都晌午了，做點飯吃飯吧。”
至於王慧蓉臉上有傷，倒也不是特別嚴重。
雖說可能會導致一些細菌感染一類的風險，不過這個時代普遍沒有這個方面的想法。
而且就算是因爲臉上有傷口，又沾染了牛糞，會導致傷口感染一類的，可是手裡沒錢，說什麼都沒有用。
眼下還是吃飯要緊。
其餘幾個人也沒什麼說的，便張羅着進屋。
由於柴忠孝這屋剛剛燒火導致冒煙，於是作爲女婿的孫玉廣便被柴有德請到了老宅的西屋。
畢竟，西屋也沒有燒火。
柴二偉也被王慧蓉抱着交給了柴有德去了西屋。
柴忠孝想了想，也去了西邊屋子，進了屋子，柴忠孝立刻眉頭緊皺：“老三，你這屋怎麼整的一股子酒糟味？還有尿騷味？你窩吃窩拉了呀。”
柴有德也不臉紅，他最近確實窩吃窩拉了。
問就是腿疼。
不問就是懶得出去。
幸好玻璃提前碎了，通風比較好，纔不至於把柴忠孝給薰趴下。
幾個人剛進屋，柴忠孝又說道：“好大孫子，去叫你奶奶燒點熱水，沏茶。”
孫玉廣趕緊說不用客氣，不過也並未動身。
柴有德無奈便抱着孩子，讓王慧蓉燒水。
王慧蓉一聽立刻眉頭緊皺：“你爸爸是不是瞎？這滿屋子冒煙，怎麼燒火？再說了，柴火都快用沒了，拿我這把骨頭燒火呀。還喝茶水，我看他像茶水。”
王慧蓉自然平時是不敢當着柴忠孝的面發牢騷的，不過柴忠孝不在現場的時候，她還是比較硬氣的。
“大姐，那你看咋整？”柴有德直接把鍋甩給了柴春芳。
柴春芳怎麼知道怎麼整？
她都嫁出去十幾年了，家裡的事情雖說有了解，但是也不是很在意。
最關鍵的是，也就個把月的沒回孃家。
孃家都變成這副鬼樣子了？
這是什麼情況？！
燒火的柴火都沒有了？
這日子不過了怎麼滴？！
“媽，咱們家咋還連柴火都沒有了？”
王慧蓉愣了一下，便開始埋怨柴有慶：“還不是你大哥那個白眼狼！家裡的地都是他幹活的，最近他也不知道抽什麼瘋了，不幹活了。整天不知道幹啥去，也不過個日子。我白養他四十來年。”
反正王慧蓉是不會說自己的不是，一個勁的埋怨着柴有慶。
“家裡都沒柴火燒火了，他自己家倒是不缺柴火。我早晨那會兒去的時候，我看他院裡堆了好幾捆子玉米秸稈呢，就不給我拿來。他那些柴火，都是我的。他這個狼心狗肺的，把我的柴火霸佔了，不給我不說，還故意整一芭斗的牛糞禍害我，春芳你說，這天底下還有這麼不是人的人嗎？”
不等柴春芳說話，柴有德便說道：“不僅大哥現在變壞了，他那閨女柴米更不是東西。我估摸着，整一芭鬥牛糞禍害咱媽這件事，就是她的主意。而且，昨晚上，咱們家玻璃讓人都給砸了，現在還沒抓着人呢。要我說，這就是家賊呀……要是外人乾的，昨晚那麼多人，早就把那個人給抓住了。結果，忙活半宿，連個人影都沒看見。我看就是柴米乾的。就她那體格，跑的嗖嗖快，她前腳把咱們家玻璃砸了，後腳回去睡覺，咱們都抓不住她。”
柴有德分析的有理有據，並且表示：“大姐你知道的，柴米從小體格就比較好，幹活是把好手。眼疾手快的。最關鍵的是，她體力好，跑的快……我估摸着這玻璃，就是她砸的。”
柴春芳皺着眉頭，不由得心裡也是極爲不滿。
不過王慧蓉卻好像有點害怕柴米的樣子，只是一個勁的火力對準自己兒子，而不敢對準柴米，她有些慎重的說道：“老三，沒證據的事，還是不要亂說好點。柴米那個狗孃養的，最不是玩意了。她還愛咬文嚼字的，你沒證據說她乾的，她不得打過來？”
王慧蓉可是對柴米的戰鬥力深有體會，雖說柴米並未有過親手打她，但是王慧蓉每次捱打，似乎都有柴米的影子。
那個瘋丫頭，下手黑着呢！
心也狠着呢！
王慧蓉是不太想惹柴米的。
“媽，你看你說的。”柴春芳卻覺得母親有點懦弱了，這並不是她印象裡的王慧蓉。
在柴春芳眼裡，王慧蓉可是能一個人罵遍一條街的存在，她怎麼剛剛說話的時候，會那麼謹慎呢？
“就算我們沒有證據證明砸玻璃是柴米乾的，但是就算說了，她還能過來找你不成？再說了，沒抓着是誰幹的，那就是所有人都有可能，我一會兒就去後院問問，這玻璃是不是她柴米砸的？她一個小輩，我是她姑姑，我問問她也無所謂的。”
王慧蓉眼睛躲閃了一下，倒是沒有拒絕。
如果閨女能替自己出氣，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柴有德也有心看熱鬧，便鼓動着說道：“大姐，我和你說，那柴米就是個欺軟怕硬的。你要去問問她，你還真得去問問她……我一大早就覺得媽這屋的煙囪有問題，有生煙子的味道，估摸沒準是堵了。這沒準也是柴米乾的。”
“煙囪堵了？”柴春芳疑惑不解。
剛剛屋裡確實有煙，不過已經隨着火滅了，煙已經少了很多。
“我試試。”
柴春芳說着出去找了半天，終於什麼也沒有找到。
柴春芳：臥槽！家裡窮的都沒柴火燒火了，這老爹老媽要餓死了……
柴春芳無奈，終於還是跑到門口，從鄰居家偷了幾把柴火。
回到屋裡，扔進竈膛裡，點上了。
柴春芳拿的是有一些溼的柴火，本就不太愛着，又愛冒煙。點了半天才點上。
待火着了之後，煙開始呼呼的往外冒……
頓時，三個人又被嗆出來了。
柴春芳抹着眼淚咳嗽：“媽，你這煙囪堵住了吧，這根本一點菸都上不去，全熗回來了。這火，根本沒法燒了。”
王慧蓉也被嗆的不行，不過她已經有經驗了，倒是不至於眼淚嘩嘩的。
聽柴春芳埋怨，她也跟着埋怨：“我哪知道咋回事，昨天晚上燒火還啥事沒有呢，今天一燒火就冒煙。你爸爸也不去看看。”
柴春芳唉聲嘆氣了一下。
柴春芳是知道的父親柴忠孝那真的就是啥活不幹的選手。王慧蓉不幹活是因爲幹活多一點點，腿腳就不太行了。畢竟，王慧蓉是裹着小腳的，這種特殊情況，導致她基本不可能從事什麼體力勞動。
但是柴忠孝是啥事沒有，他就是單純的不想幹活。
至於原因，可能就是柴忠孝覺得自己歲數大了，該享福了。
而且畢竟柴忠孝也六十歲了，從事大體力指定也是不行了。
不過柴忠孝是一點體力活也不想幹。
以前靠着柴有慶幹活，無論是莊稼活還是家裡的活，柴有慶都搶着幹。
若是以前，柴忠孝這邊煙囪剛堵，估摸着柴有慶這會兒都在修煙囪了。
只不過今夕不同往日。
“老三，你上房頂看看煙囪咋了？”柴春芳說道。
柴有德卻直接搖頭拒絕：“我不行。大姐你這不是難爲我嗎？你看我這腿……”
柴有德把纏着石膏的腿伸出來給柴春芳看看：“你說我咋去？”
柴春芳無奈，只好去了西屋，對孫玉廣說道：“媽她們家的煙囪可能堵了，你去給透一下。”
孫玉廣正眉飛色舞的給柴忠孝傳授着大仙的義務教育，什麼今年是八龍治水，明年是五穀豐登，後年是三角簍子都穿不起的水龍年。
聽柴春芳讓自己幹活，孫玉廣假裝動彈了一下。
果然柴忠孝馬上制止，並且呵斥柴春芳：“姑爺子剛來，你就讓人幹這個那個的。那煙囪堵了，讓老大過來給看看。”
柴春芳一時語塞。
心想着柴忠孝也不可能去透煙囪了，便只好回去和母親王慧蓉說了情況。
王慧蓉也是沒有辦法，但是她也不敢頂撞柴忠孝，於是對柴春芳叮囑道：“閨女，你去找你大哥過來幫幫忙。透煙囪這個活，可沒人願意幹。你到時候，千萬別驚動了柴米。那……那丫頭可蠻不講理了。你饒着她點。”
本來柴春芳對柴米印象並不太多，畢竟她是閨女，找婆家出去都二十來年了，雖說逢年過節也回家，但是對於柴米的印象都是柴忠孝或者王慧蓉告訴她的。
以前王慧蓉只是說：柴米……挺肉的。
（這句話要連起來用，才能表達含義。意思就是柴米的性格比較艮，相對特別內向。）
而且王慧蓉以前對柴有慶家的幾個孩子根本不怎麼提，提的更多的就是柴大軍這個大孫子怎麼怎麼好，怎麼怎麼上進，怎麼長得帥之類的。
提起柴米的時候，非常少。
怎麼突然畫風就變了？
柴春芳回家的時候，偶爾也會看見柴米，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柴米每次看見自己都是畢恭畢敬的，柴春芳其實並未在意。她是真心覺得王慧蓉今天有點反常。
反正在對待柴米的這個問題上，柴春芳覺得王慧蓉有點小題大做了。
難道，她柴米是老虎，還吃人不成？！
“媽，你這個是不是有點神經過敏了？”柴春芳絲毫不在意的說道：“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就過去叫我大哥幫個忙，給家裡透一下煙囪而已。至於嗎？”
王慧蓉蹙眉：至於！非常至於！
這兩天王慧蓉都無語死了，單說今天，家裡玻璃碎了，窗戶廢了，煙囪堵了，自己還吃了牛糞，可謂是倒黴透頂。而且買東西買不到不說，還折騰的在地上躺了兩個小時，這會還腰痠背痛的。
諸事不順。
而這一切，王慧蓉覺得都有柴米的因素。
起碼，王慧蓉就肯定頭兩天宋秋萍過來和自己幹仗，就是柴米出給的。
（出給：地方方言，貶義詞，慫恿的意思。）
要不是柴米出給宋秋萍那個腦殘過來和自己幹仗，老宋家能過來興師問罪？這些年，王慧蓉還沒怎麼和老宋家吵過呢。
正是因爲這個原因，王慧蓉纔會今天買菜買不到。
這都是一環扣一環的。
所以，那個始作俑者的壞人就是柴米。
王慧蓉恨柴米恨的牙癢癢着。
但是王慧蓉也見證了柴米的戰鬥力，手拿菜刀砍柴有德，半夜三更給小豆包套麻袋，回頭拿鐮刀把柴大軍給削了。要不是王慧蓉跑得快，估摸也早就被柴米拿傢伙給削了。
柴米可是真敢下手的！！！
惹不起呀！
但是，自己怕柴米這件事能說出來的嗎？
顯然是不能的。
於是王慧蓉說道：“反正你注意點就是了。早去早回，一會都晌午了，該做飯了。”
柴有德在一旁聽着做飯，立刻來了精神：“媽，整點好吃的。我喝點……”
王慧蓉白了一眼柴有德：你特麼瞎呀！家裡沒菜！
柴有德腦瓜轉的快，本着反正不是我去入地獄，至於柴春芳入地獄他一點也不在乎：“大姐。咱們大哥家裡有個菜園子，你正好過去招呼大哥，順帶你整點菜回來。他種的菜，可全乎了。這大夏天的熱，大魚大肉我也吃膩歪了，我就想吃點大蔥蘸醬，炒土豆絲，燉豆角子，醬香茄子……再整點水蘿蔔，那個就酒喝，可好了。”
柴春芳倒是沒聽出來這兩個人話裡有話，還以爲柴有德是真想吃菜呢，便說道：“那你還等我回家去給你整菜呀。你自己有手有腳的……算了。”
柴春芳一看柴有德的腿，以爲他是不方便，便說：“那我去整吧，我一會兒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