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醫生的話一遍遍的如同閻羅令一般，在陳雙的耳朵裡重複着。
她的手不安的捏着衣角，有些無處安放：“怎麼會扭傷呢？那時候樂樂才五六個月大啊！”
姚大娘一聽，稍稍一愣：“丫兒，你說啥子？”
陳雙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已經上了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醫院的。
“媽，樂樂差不多在五六個月的時候，腳踝扭傷過！”
陳雙目光平靜的看着姚大娘，那個月份，歡歡和樂樂都在南方竹林小築。
所以姚大娘聽聞此話頓時目光睜大：“哪能吶，俺天天走哪兒都帶着的……俺要是去撈蝦，倆孩子都在俺身後嬰兒車裡，就算是後來長大了些，也是歡歡喜歡翻牀……
俺就……那就把牀降低了，都快貼着地面了，再說，樂樂性子好，好靜，她從來沒翻牀過……”
姚大娘急的眼淚都要掉出來了，天上掉下來個女兒，又有了倆外孫，她心裡頭感激，更是對倆孩子視作生命。
陳雙見母親急的雙手都在顫抖，淚眼瞬間模糊了她渾濁的眸子，一把抓過母親的手：
“媽，你別多想，我可不是那個意思，你把歡歡和樂樂看的比自個都重要，我哪能往這上邊想？
我就是覺得，這事兒太古怪。”
陳雙即便這樣說了，可姚大娘也是心裡一時的好受，追根究底，不管咋樣，孩子就是那個時候傷着的，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
將來怎麼辦？一輩子……很長……。
……
晚上，陳雙一直站在牀前看着外頭，許久……許久……眼淚落下來她都好像沒有知覺似的。
直到兩道車燈在黑暗的天地間劃過一條優美的弧線，車子徐徐進了大院。
男人一米九四的身高被那身軍裝素裹的莊嚴且威武，他步伐穩健，大步走進房子，顧不得脫下軍裝，便上了三樓。
“雙！”宋德凱一路上都沒有減速過，就像他的心跳一樣，電話裡那忍不住顫抖卻壓抑的聲音，一直在他心裡波動。
房間裡的燈也沒有開，宋德凱還沒來得及看清女人的模樣，就覺得自己懷裡猛然一實在，女人已經撲入他懷。
“德凱……怎麼辦！醫生說……樂樂是小時候的外傷……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女人似乎哭了很久，嗓子早就沙啞了，眼淚瞬間就浸透了宋德凱的軍裝，貼着他的皮膚暈染開一股溫熱感。
“雙，不怕……事情總有解決的辦法……”
宋德凱一陣啞然，丫頭，多久沒有這麼痛苦的哭過了？頓時鼻頭一酸，他眯起了眼睛看了看別處。
泣不成聲的身子在他懷裡顫抖，宋德凱的臂彎只能收緊，企圖把女人的身子包圍住，減輕她無助的絕望感。
“不怕……不怕……有我在，就算踏遍整個世界，總會有辦法的，不怕……”
宋德凱輕柔的拍着陳雙的脊背，許久陳雙才點點頭，她一定會找到能治好樂樂的醫生。
宋德凱將女人淚痕紅腫的臉捧在手心裡，溫柔的擦去她臉上的淚，早就料想到陳雙沒吃飯，宋德凱安頓了丫頭，轉身去廚房盛了稀粥端過來：
“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可以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飯一定是要吃的！”
宋德凱輕聲說道，丫頭的胃本身就餓不得，如果孩子沒有治好，女人卻倒下了，他這個作爲女人英雄的男人，是否無地自容？
“嗯！可是……”陳雙還想說什麼，她擔心樂樂以後，擔心太多，她比誰都明白人生波折的艱辛。
更何況，還是個不良於行的殘疾人？
殘疾人？陳雙稍稍一愣，目光頓時大放異彩：
“德凱，你說，金啓凡他的腿不是小時候被他父親給打斷的嗎？當時不是聽說金老爺子把別人的腿給治好了嗎？”
陳雙說着，眼巴巴的看着宋德凱。
宋德凱心疼的看着丫頭渴望的眼神，這根本不是一碼事，看來丫頭已經因爲着急而毫無任何清晰的判斷能力了。
“德凱……”陳雙見他只是看着自己卻不說話。
“行，我約一下金教練！”宋德凱沒有說任何話，如果他不答應的話，會讓女人覺得心裡更難受。
若是不順着她的意思，她會失望，而這樣至少有一絲希望在她心裡存着，不至於難以入眠。
……
北海市很大，佔地面積不亞於京北，主要以海域貫穿兩座城市的商業發展。
陳雙和宋德凱帶着樂樂一家三口早上出發，中午就抵達了北海市。
這不是陳雙第一次來，以前因爲高速路上蓄意謀殺的案子來過兩次，只是陳雙從來沒有逛過北海市。
這一次，也是因爲樂樂的事情專程來的，所以，沿途的任何風景陳雙都看不入眼，直奔金老先生退休後的雅居。
普通的紅磚瓦房，大門十分氣魄，裡頭是個大院子，鋪着水泥地，有一處花園倒是很大，裡面還有假山和一處人工開鑿的荷花塘。
這個季節，荷葉已經鋪天蓋地的長滿了一池子的碧色，嬰兒拳頭大小的荷花苞已經高低錯落的亭亭玉立，不出半個月，滿池荷花就會盛放。
荷花池的四周用鵝卵石鋪了一層，一位五十來歲的大伯正穿着一身運動服，赤腳在鵝卵石上雙手背後踩得正帶勁。
“德凱，你坐坐先！”
金教練圍着荷花池走了半圈，面朝這邊的時候，陳雙不由得詫異，他一點都想象不到金師傅竟然看上去如此年輕精神。
看上去最多隻有三十末，四十出的模樣，那身高也有一米八的個頭，脊背筆挺，肩膀平行，即便是在走路，那肩膀毫無一絲的晃動。
即便是退休了，那張標準的國字臉上與身上，還是散發着軍人散打教練的雷厲之感。
“好！”宋德凱應了一聲。
“小宋，你怎麼有時間來找我爸？先坐，呦……嫂子，這孩子……長得好像洋娃娃呀，我能捏一下嗎？”
被關了十天半個月的金啓娟已經發黴了，此刻見家裡有客人，想必老頭子就算是再上火，也不會當着客人的面罵她，當下就蹦了出來。
樂樂有些膽小的看了一眼這位阿姨，明晃晃的大眼珠子滴溜溜的轉動，腦袋一歪，躲開了金啓娟的手，一頭埋進了陳雙的脖子根處。
惹的金啓娟一跺腳，抱着膀子故作生氣的模樣嘟囔道：“哼哼，竟然這麼不給面子！”
金正軍已經走了好幾圈，臉上微微冒着汗，穿上鞋子便走了過來，正好迎上陳雙含笑跟他打招呼。
金正軍稍稍一愣，目光停留在陳雙臉上，許久都沒有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