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房子，不會也是爲了將來娶媳婦兒吧？”衆人臉色難看，趙興邦也是無奈。
這讓他們另眼相看的小子，咋就跟個二楞子一樣呢。
“不，我是爲了我媽媽！我爸媽爲軍工事業奉獻了一輩子，有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是我媽媽的理想。本來，以我爸的職位跟技術，我們家早就應該分一套房子。不過呢我爸卻把分房子的機會讓給了同事……”謝凱說到這裡，沒有繼續說了。
“小同志，基地裡面，誰沒爲國防事業奉獻一輩子？若都以自己奉獻了爲由要求分房子，以自己的付出向組織提自己訴求，基地如何滿足得了？”汪貴林冷着臉質問謝凱。
他不知道爲什麼會讓如此年輕的一個孩子進入如此重要的會議室。
基地未來發展因爲資金跟項目等衆多問題而變得艱難，分房子的事情，現在自然是越來越少。
總後勤部的首長們這次來基地，就爲繼續壓縮東風城經費，裁撤人員，破產更多單位。
他們這些擔心基地未來的管理人員們心中憋屈，卻沒想到有人卻爲了房子，不管不顧，甚至讓自己家的孩子主動來當着軍方首長的面要求分房子。
如何能忍？
爲國奉獻，本就應該，不應該計較個人榮辱，個人得失。
“小同志，你這是受到資本主義思想的侵襲，很危險！”基地的幹部，大多都是爲國家強大放棄一切到戈壁的人，對於謝凱的行爲很不滿意。
尤其是當着軍方首長的面。
就連龍耀華，也皺眉看着謝凱這個讓他欣賞，有心想要弄到軍方戰略研究部門的年輕人。
謝凱面對責問，並不發怵。
他清楚領導們在想什麼，巴不得手下人員都是那種只幹活，不提個人要求的人。
也知道自己的這種思想在整個基地裡面，都會遭人鄙視。
來這個基地的人，大部分，都是帶着滿腔熱血投身國防事業，爲國奉獻，不講個人榮譽，不計個人得失。
即使有這種想法的人，也不會把這種思想流露出來。否則，領導不會重用這種乾點事情就要好處的人。
謝凱不在意，他原本也不計較，有想法，有需求，都不會表達，最終一切都沒有他的，奮鬥幾十年，依然是一名技術人員，升職加薪沒有他的分，分房子也沒有他的分，最終不分房子了，他卻買不起房子。
會哭的孩子纔有奶吃。
重新來過，奉獻要講，個人得失也得講。
“首長，爲國奉獻，這是每一個人都應有的覺悟。社會在發展，改革開放了，一切以經濟建設爲中心了。隨着社會改變，我們同樣也得有所改變不是？如果沒有個人需求，幹出成績都得不到好處，個人利益無法得到保障，誰還願意努力？誰還有動力繼續去奮鬥？”謝凱平靜地說道。“就如同我今天改造的系統一樣，若是沒有任何獎勵，或者只給點不實際的東西，口頭表揚什麼的，連繼續研究的經費都沒有，我還會去繼續研究麼？”
“你這是強詞奪理！若都是你這樣的想法，一窮二白的情況下，咱們的前輩如何搞出兩彈一星？在各種環境都很差的情況下，我們如何在戈壁灘上建造了東風城！”
鄭宇成最是不滿謝凱的這種說話。
東風城建立，可都是無數人的無私奉獻，纔有了今天的規模。
“這一點，我不否認！因爲我父母都是其中一員！”謝凱同意這一點。“但是，咱們不能一直都用爲國奉獻爲藉口，讓大家放棄自己的個人訴求！”
“沒有個人訴求，就失去了創造的動力。因爲不管自己幹得好乾不好，最終結果都是一樣的！放在改革開放之前，沒有關係，反正大家都窮。但是現在不同了，要讓大家充分發揮個人主觀能動性，就必須得讓大家的付出得到回報……”
謝凱的話，很不受人待見。
但是，卻讓這裡面大多數人都是開始思考起來。
他們清楚目前面臨的什麼，現如今，經濟建設爲中心，大量國防項目下馬的同時，軍工單位同樣也在面臨市場化，很多單位破產，軍轉民，自負盈虧……
有的單位，無法適應市場化，所以，無法改變；而有的單位，在實行市場化之後，反而發展快速。
“普通單位沒有問題，但是我們這是軍工單位！”龍耀華眼神嚴厲地看着謝凱說道。
謝凱這種思想，完全就是受到了資本主義自由思想的荼毒。
“軍工單位的人，難道就不吃飯了？難道就不能要求更好的居住條件，得到更好的生活？這些都是人類奮鬥的動力！”謝凱毫不客氣地反駁着，“改革開放後，基地不少有關係的人，調離了基地。他們爲什麼調離？他們出去後，難道就不是爲國家奉獻了？如同我爸，明明有着很好的技術跟豐富的經驗，只講奉獻，不求回報，明明有能力在更高位置做出更大貢獻。然而他卻依然是個技術人員，各種事情做不了主，有想法，都無法得到檢驗……”
謝凱的話，一開始還讓龍耀華等首長很有興趣，不過到了後半段，又開始誇他父親，幫着他爹要官，衆人不由苦笑。
爲了幫他父親升官，這小子還真是不遺餘力。
眼光不錯，能力很強，覺悟咋就這麼低呢？
“謝凱同志，你覺得，你父親如果在更高位置上，真能爲國家做出更大貢獻？”鄭宇成黑着臉問謝凱。
“那是當然！至少，以他對技術的理解及對於技術發展前景，能解決紅旗機械廠現在的窘境不說，還能讓紅旗機械廠有個更好的發展！”謝凱毫不猶豫地說道。“我相信我爸！”
“你父親都不能保證，你就能保證？簡直胡鬧！”鄭宇成實在是不想再聽這小子的詭辯。
紅旗機械廠，可是國內最好的機械加工單位，專門爲軍工企業服務。
“因爲他處的位置只是一名技術人員，即使有想法，也不會有人重視！更何況，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一個技術人員，若是整天想着未來技術如何發展，會被認爲是不務正業！”謝凱很清楚這些領導們的想法。
他是過來人，一切經歷得太多。
現在不說，雖然會讓首長們懷疑動機，只要老爹幹出成績，其他的都不重要。
白貓黑貓，抓着老鼠就是好貓。
隨着改革開放的深入，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官員考覈的唯一標準就是gdp！
自己幫老爹搞出政績，不是輕鬆的事情麼。
謝凱的話，讓所有領導都沉默了。
“首長，正因爲我父親跟你們一樣，只講爲國奉獻，不去表達個人訴求，才造成了現在的情況。在更高的位置，不僅獲得更大權利，還得承擔更大的責任！鄭主任，您作爲基地最高管理者，東風城衆多破產單位人員需要安置，需要吃飯，留下的單位需要進行技術設備升級，需要經費，您難道不操心……”謝凱質問鄭宇成。
他的這番話，再次讓龍耀華眼睛放光。
這真的是一個只有16歲的孩子能說出來的話？
整個軍工領域單位面臨的窘境，他看得如此透徹。
趙興邦雙眼光芒更甚。
他已經下定了決心，必須特招這個孩子，讓他學習戰略研究。
“沒有上級下撥經費，以東風城的技術實力，完全可以把裁撤掉的這部分科研跟生產能力用來搞民用科技裝備。養活破產單位人員，爲軍工科技領域提供研究經費及提供技術裝備升級的經費……目前情況下，就應該發揮軍工單位的技術優勢，不等不靠，自己解決問題，爲國家減輕負擔……”軍工單位以掙錢爲目的，這是歷史發展的無奈選擇。
現在國家經濟建設，一切基礎都缺乏，特別是用於生產的各種機械設備，軍工單位卻大量資源閒置，實在是有些浪費。
謝凱的話，就連鄭宇成也重視起來。
大量軍工項目下馬開始，東風城的日子就是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
曾經國內最尖端的基地，逐漸衰落，誰樂意看到如此結果。
“以你的想法，東風城如何才能解決眼前困境？”鄭宇成這完全是病急亂投醫，死馬當活馬醫了。
換成之前，他纔不會在意謝凱這樣年輕人的意見。
毛都沒長齊，知道個啥？
上午謝凱侃侃而談說技術，還是前沿領域的軍事科技，鄭宇成不懂技術，卻看出了龍耀華跟趙興邦的重視。
現在謝凱對於整個東風城面臨窘境分析的頭頭是道，未來發展好像也很有看法啊。
剛剛開會，軍方要求東風城再裁撤一部分的人員，這讓鄭宇成等人極不甘心。
東風城的技術人員，是全國最優秀的。裁撤了，如何安置是件難事，同時，他們不願意看到優秀的技術人員流失。
對於整個國防科技事業的未來發展，失去太多基礎技術人員，是莫大的損失。
而東風城，也是大家一手建立起來的！
當初這戈壁灘裡面什麼都沒有，二十多年，纔有如此規模，怎麼忍心就這樣荒廢了？
“是啊，小謝同志，你覺得，東風城應該如何解決眼前困境？”龍耀華也是開口了，謝凱的回答，將會關係到他的一些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