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終於，在看到病牀上鼻孔中插着管子，身材消瘦的鄭宇成，鄭康梅再也忍不住了，向着牀上撲了過去。
“康梅，好，好……咳咳……那是我外孫麼？來，來姥爺這邊……”
鄭宇成一臉激動，眼角兩顆晶瑩的淚珠無聲滑落。
看着門口兩個小孩子站在張華忠身邊，
“你們愣着幹什麼？叫姥爺！”
鄭康梅用手背抹了抹眼淚，對着門口還在發呆的兩個孩子喊到。
之前恨父親，從來都不讓孩子見鄭宇成，孩子問，也說姥爺死了……
“姥爺……”兩個孩子上前，怯生生地說到。
謝凱在門口看着病房內的場景，抹了抹溼潤的眼角，悄悄地離開了。
父女兩，應該有很多話說。
張華忠要送謝凱，卻被謝凱阻止了：“你在這裡陪着吧，別到時候父女兩說着說着又吵起來。老鄭這人心不錯，但是面子卻看得重。”
張華忠自然知道老丈杆子是什麼性格。
媳婦兒跟他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同樣也是清楚。
哪怕鄭康梅只是基地的一個小領導，性子也烈得很，如果不是知道她是鄭宇成的閨女，估計早就被弄到車間去當清潔工了。
謝凱回了辦事處，直接找了汪貴林。
“泄密？泄什麼密？”汪貴林沒想到，謝凱急衝衝找他，是爲了這個。
居然要找保密處的人自首。
“那裡面的東西，根本就不是鄭康梅能知道的，雖然說是爲了讓她原諒鄭叔，陪着鄭叔走過最後一段，可依然是違規了。”謝凱並沒有因爲自己身份特殊就要求搞特例。
保密，這是整個國防戰線所有軍工科技工作者融入到骨子裡的東西。
“你有這意識，非常不錯。可那已經不再是機密了。”汪貴林看着謝凱，很欣慰。
謝凱知道的秘密太多，而且還不是體制內的人，身份比較特殊。
一旦泄露了機密，整個基地將會受到非常大的影響。
平時管理委員會沒說，不代表他們沒有這擔憂。
不是怕謝凱背叛基地，而是擔心謝凱年輕。
年輕人有時候衝動，爲了彰顯自己知道的秘密多，不小心就會說漏嘴。
很多泄密事件，都是這樣出現的。
還好，這麼多年，謝凱越來越老沉，越來越謹慎。
老沉得根本沒有人注意謝凱的年齡。
“不再是機密？”謝凱疑惑了。
“你可以知道這些機密，之前怕你不小心泄漏出去，也就沒告訴你。十多年前，這裡面確實有，在73年的時候，就全部運走了……”
“這不可能！”
謝凱根本就不相信，他認爲汪貴林是爲了讓他變成特權。
之前謝凱可是親眼在基地看到還有大東風跟蘑菇蛋的。
要是鄭康梅泄漏出去，後果可不堪設想。
“你看到的，不過是模型。我們是儲備基地，擁有生產這種東西的能力，一旦爆發戰爭，那模型就是用來作爲樣品投入生產的……”
汪貴林給謝凱做了解釋。
謝凱即使不相信，還能如何？
他認爲已經瞭解基地所有秘密，但是依然有太多的秘密自己不知道。
戰備基地，有着戰備功能，一旦到了戰時，瞬間就會變成製造基地。
“也正因爲基地裡面沒有了這些東西，所以纔在之前那麼沒落。改革開放之前，國家各個部門分析了很長時間，認爲爆發世界大戰的可能性非常小，太多戰備基地跟三線單位一直這樣運行下去，對於經濟發展沒有多大的好處，才逐步從各個基地撤離……地下核長城工程，知道嗎？咱們是那個計劃中的一環……”
“地下核長城？那不是隻有一個基地？”謝凱無語。
地下核長城，他聽過的。
而且那基地在後來甚至被曝光了。
“你以爲一座基地能被成爲長城？這是國防最後一道防線！”汪貴林見謝凱吃癟，開始嘚瑟起來。
謝凱一想，好像是這麼個道理。
中國的長城，萬里長呢。
僅僅是一座基地，肯定是沒有可能被稱之爲長城，名不副實。
“整個三線？”
“三線的一部分吧。整個三線是全國工業系統的備份，不過現在，大多數都開始被廢棄。只有極少數重要的……咱們基地裡面，已經沒有一枚大東風，沒有一枚蘑菇蛋……”汪貴林把這消息透露給謝凱。
謝凱無法理解。
既然基地沒有，爲什麼還有傳言？
所有人都相信，他們基地裡面守着至少一顆大當量的蘑菇蛋。
“你覺得，如果基地裡的人知道咱們基地沒有了這東西，會不會失望？如果真有，你以爲會同意蘇聯技術人員進去？”汪貴林的話，讓謝凱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結果。
以前他們從小就聽過傳說，知道基地裡面有這東西。
守着全國最強大的戰略威懾武器，也是國防最後一道防線，所有人心中的自豪感跟驕傲，自然是外人無法比的。
這也是爲什麼這些人能安心留在基地的原因。
一旦失落了，知道了實情，知道基地沒有了這些東西，心理落差就太大了，這就讓人難以接受。
“基地有這東西的時候，只有極少數參與的人知道，那時候，是真的有，卻沒有多少人打聽；等到基地沒有了，爲了讓大家安心留在裡面，所以管理委員會經過討論，製造出了1:1的模型，甚至放出消息……”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這些老傢伙，沒有一個不狡猾。
如果不是現在自己剛好涉密了，謝凱永遠都沒有可能知道。
“既是你不說，基地也會安排人透漏一些出去。你說了，同樣還會透露出消息。不然，很多人在基地裡面熬不住。不是大家不願意爲國奉獻，也不是基地給大家的福利待遇不好。國家發展是越來越快，基地跟外面比，很多東西因爲機密的原因，落後太多……基地裡面的人出來，已經跟不上社會發展了……”
汪貴林也很無奈。
國內經濟發展越快速，偏僻的基地裡面要想留住人，也就變得越困難。
謝凱倒是可以理解。
既然沒有泄密，自然也就鬆了口氣，“鄭叔那病，難道真的沒辦法了？”
謝凱可不希望鄭宇成就這樣去了。
他記得很清楚，曾經鄭宇成是要等到基地整體搬遷到嘉峪關後，纔會去世。
現在距離基地搬遷，至少還有小二十年。
從謝凱重生後，他改變了整個世界太多的事情，原本那個世界的走向，很多甚至連參考意義都沒有。
因爲謝凱，整個基地所有人的命運都被改變了。
鄭宇成原來喝酒，可沒有多少應酬上的。
基地快速發展，對人才的需求越來越龐大，很多時候，爲了從別的單位要人，鄭宇成跟汪貴林等人，那都是瘋狂地跟別的單位領導拼酒的。
酒這東西，對身體非常不好。
基地裡面的人，這些年隨着業務不斷擴張，很多人吃飯都是無法按時，忙起來，根本顧不上吃飯，大多數都有了胃病。
要是鄭宇成掛了，謝凱不知道自己對整個基地的影響力還能不能有這麼大。
很多未來重要的產業尚未開始佈局。
謝建國只是負責民品領域，資歷太淺，加上原本只是搞技術的，對於基地的影響力遠不如鄭宇成那麼大。
汪貴林都沒有鄭宇成的影響力大。
“基本上沒辦法了。”汪貴林歎了口氣，“也不用難過，人都有生老病死，我們現在死，也沒有什麼遺憾了，至少，基地遠比之前巔峰時期強了不知道多少倍……”
謝凱聽到這句話，渾身的力氣如同被什麼突然抽空，坐都差點坐不穩。
汪貴林沒有安慰他，這種事情，需要謝凱自己去接受。
最後看着謝凱失魂落魄離開自己的辦公室，汪貴林很是不忍，差點就告訴謝凱實情，可想到要是告訴了謝凱實情後的後果，他終究還是忍了。
謝凱回到家裡，葉卡捷琳娜正跟着柳旭學做飯。
謝凱沒有理會她們，徑直到了餐桌，從旁邊的酒櫃裡面掏出一瓶酒，也不管什麼酒，直接拿起酒杯就給自己灌。
“喝吧，喝醉了，睡一覺，就好了。”
跟以前不同，柳旭沒有阻止謝凱喝酒，反而給謝凱端來了下酒菜。
葉卡捷琳娜也不吭聲，就默默地坐在旁邊，幫着謝凱倒酒：“有什麼痛苦，不要壓抑着，說出來，會好很多。”
謝凱只是給了她一個讓她自己體會的眼神，也不理會她。
就這樣一杯一杯地喝酒。
說實在的，來到這個時代，謝凱跟鄭宇成處一起的時間，比他跟父親謝建國處的時間還多。
很多事情，謝建國處於謹慎的性格，會阻止謝凱。
而鄭宇成不會。
哪怕謝凱搞了不少事情，最後也是鄭宇成給謝凱擦屁股。
一切都是依着謝凱來。
他卻救不了鄭宇成，重生者面對生老病死，也無能爲力，他如何能不傷心？
最後，謝凱醉了。
“這就是最好的機會，這幾天如果沒辦法，後面可能就懸了……”柳旭看着醉得趴在桌上不時哭兩聲的謝凱，對旁邊神色複雜盯着謝凱的葉卡捷琳娜說到。
葉卡捷琳娜點了點頭，隨後扶着謝凱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