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總監，錢總。”李薇薇的聲音不高，吐字清晰：“IBM軟件的價值，正如微軟操作系統曾經的統治力一樣，毋庸置疑。”
她刻意加重了曾經二字，繼續說道：“但價值的體現需要土壤，我們陌陌集團的Moc-os系統，在過去二十天，以零推廣費，零強制安裝費，覆蓋了全國141478家網吧，部署在18784521臺終端上，日均影響超過八千萬用戶。”
李薇薇繼續說道：“這個速度和規模，微軟進入華夏十年也未曾做到，這證明了什麼？證明了華夏市場需要的是一個能普惠大衆的技術生態，而不是一個建立在高昂價格壁壘上的僅供少數人仰望的東西。”
陳立臉上的標準笑容僵了一下，金絲眼鏡後的目光閃過一絲不悅。
他剛要開口反駁，李薇薇卻不給他機會，她將手邊的筆記本電腦打開，輕輕推到桌子中央。
屏幕上，是一條近乎垂直飆升的曲線圖。
“這是Moc-os家庭版全球發佈後，過去72小時的全球下載量分佈及實時增長趨勢。”李薇薇的聲音依舊平穩，說道：“就憑我們這個下載數據，難道你們開放軟件庫給我們，僅僅只是爲了賣幾套軟件授權費嗎？”
她的目光最終定格在錢不羣臉上，說道：“我想，這應該不是IBM應有的格局。”
會議室陷入了一片沉寂。
此時的李薇薇，已經佔據了談判的主動權，她身體微微前傾，一字一句的說道：“陳總監，錢總，其實在來的時候，我們成總就已經告知了我談判底線。”
聽到李薇薇這麼說，錢不羣的目光落在了李薇薇身上。
李薇薇說道：“清單上所有核心工業軟件，我們都要永久授權。一次性買斷的打包價格，就按照貴方現行標準報價的百分之二十，這是陌陌的底線，也是我們Moc-os生態爲你們抗衡微軟的合理報價。”
“百分之二十？這不可能！”陳立失聲叫了出來怒道：“李總，您這是在開玩笑，你這簡直就是對IBM全球知識產權價值的徹底否定，我們無法接受如此荒謬的條件！”
他激動的看向錢不羣，尋求支持。
錢不羣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這個價格的確太低了，而且還是永久授權。
拒絕？意味着IBM可能親手掐滅這枚能在微軟腹地燃燒起來的小火苗。
接受？IBM全球的軟件授權體系將面臨前所未有的衝擊，他無法向總部交代。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終於，錢不羣緩緩靠回椅背，聲音低沉而緩慢的說道：“李總的條件非常具有挑戰性。”
“不過，如此重大的授權模式和價格調整，已遠遠超出我的決策權限。”他目光轉向臉色鐵青的陳立，說道：“陳總監，你就按照李總的要求，整理成最高優先級報告，緊急呈送總部全球軟件授權委員會和戰略投資部吧。”
他再次看向李薇薇，微笑道：“李總，我們需要時間。”
“理解。”李薇薇微微頷首，姿態優雅地收起筆記本電腦，笑道：“時間，我們也同樣需要，畢竟，微軟的反撲不會等任何人，我們希望IBM的決策速度，能趕上華夏市場的變革步伐。”
說完，她向錢不羣和陳立禮節性的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會議室。
此時，紐約IBM總部大廈的頂層會議室內，全球軟件授權委員會的核心成員全數落座。
在會議室的屏幕上，正顯示着錢不羣從燕京發來的緊急報告以及那份被李薇薇標註了百分之二十的刺眼條款草稿。
這份緊急報告，也讓全球軟件授權委員會的成員陷入了冗長的爭論之中。
保守派堅持IBM知識產權的神聖性不容褻瀆，百分之二十的買斷無異於自毀長城。
激進派則覺得這是IBM重奪軟件生態話語權的絕佳跳板。
雙方僵持了將近兩個小時，最終纔算敲定了合作方案。
【授權錢不羣全權處理執行核心工業軟件授權計劃，永久授權打包價格定爲現行標準報價的百分之三十五。附加條件：IBM工業軟件將成爲Moc-os政企市場推廣中首選及深度認證合作伙伴，享有排他性宣傳權益，陌陌需承諾在未來三年內，在Moc-os預裝或優先推薦IBM指定軟件。】
第二日清晨，燕京的雪終於停了，但寒意卻更爲濃郁。
錢不羣看着從紐約發來的最終授權指令，臉上不由浮現出了一抹如釋重負的疲憊感。
他雖然是IBM華夏大區總裁，可他真的希望陌陌集團能夠和他們IBM談判成功。
因爲他也想看看，這款國產系統到底能夠走到哪一步。
錢不羣將總部的決議通知了李薇薇，說道：“李總，這是我們總部的決議，真的是沒法再低了。”
李薇薇安靜的聽完錢不羣提出的排他條款和預裝要求，笑道：“錢總，你們的誠意我們感受到了，我馬上和成總彙報，如果沒有問題，我們就正式簽約。”
掛斷電話，李薇薇長舒一口氣，她立刻將這個結果彙報給了成毅。
李薇薇是商業談判專家，這也是成毅爲何派她過來的原因。
這一次談判，他們的目的性其實是獲取永久授權，而不是計較價格。
可李薇薇一開始就將永久授權作爲了基礎條件，而將陌陌集團不在乎的價格擋在了最前面，完全轉移了IBM的注意力。
當他們在商討到底是30%還是20%的時候，也就忽略了授權時間的事。
這場圍繞工業命脈的博弈，總算是以IBM的有限讓步和陌陌集團的戰略性勝利暫時畫上了句號。
代價雖然不菲，但通往政企市場的鑰匙總算是攥在了手中。
如果沒有這個東西，就算全國信息產業協會再怎麼支持，那也只是口頭支持，畢竟就連全國信息產業協會都是用的微軟的系統和軟件。
就在陌陌集團和堇山集團全力以赴的優化系統與工業軟件接口時，遠在美國華盛頓州的雷德蒙德，微軟總部召開了一場全球矚目的緊急新聞發佈會。
聚光燈下，微軟全球法務高級副總裁，一位以強硬著稱的金髮女人，面容冷峻地宣讀了聲明：
“基於確鑿證據，微軟公司今日正式向美國華盛頓州西區地方法院及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提出訴訟與337調查申請！”
這一刻，她的聲音也通過麥克風傳遍了世界：
“控告華夏陌陌集團及其關聯公司，在開發及推廣其Moc-os操作系統過程中，存在系統性的大規模侵犯微軟多項操作系統核心專利的行爲，其破冰器插件技術，更是公然規避技術保護措施，構成對《數字千年版權法案》的嚴重違反！”
她展示了幾份厚厚的文件和一排專利號，鏡頭拉近，顯得極具壓迫感。
“在此，我們要求法院立即頒佈禁令，禁止陌陌集團在美國境內及所有承認美國專利的關聯市場，進行銷售、分發、推廣其侵權的Moc-os操作系統及相關插件！同時，要求ITC啓動調查，並最終禁止任何搭載侵權Moc-os系統的終端設備進入全球市場！”
“他們這是直接跳臉開大了啊。”成毅躺在公寓的電腦椅上，看着這場新聞發佈會的錄播，笑的非常開心。
一旁的林青茵有些不解的看了成毅一眼，疑惑道：“成毅，這個問題很嚴重的吧？你怎麼還這麼開心呢？”成毅笑道：“這說明微軟的戰事膠着，沒時間理會我們了。”
“啊？”林青茵沒聽明白。
成毅起身笑道：“明天就是小年了，收拾收拾，回家過年。”
“我們不是還要加班優化政企版本嗎？”林青茵說道。
“那個不着急了。”成毅說道：“趕在開春政企批量採購的時候弄好就行。”
成毅本以爲微軟會投入金錢和精力來絞殺他們，實在沒想到，最終結果竟然是公開制裁。
制裁有用嗎？
有用，但是不多。
微軟的公告，會讓很多電腦公司投鼠忌器，不敢預裝Moc-os系統，但他們卻無法阻止用戶在舊電腦上下載安裝。
現在來看，他們購買IBM工業軟件庫的消息，應該是傳到了微軟那邊。
畢竟雙方的商業間諜多到數不過來。
擁有完整網遊鏈條以及軟件生態的Moc-os系統，已經擁有了在華夏站穩腳跟的基礎。
按照成毅對微軟的瞭解，估計過不了多久，微軟就要上門來談判了。
就像是當年他們找WPS談判一樣。
說白了，他們這個新聞發佈會就是一次威懾，真正的手段就在於接下來的談判。
他們先展露肌肉，再和聲細語的談判。
在威逼利誘中瓦解掉競爭對手。
這是他們慣用的伎倆。
現在的他，只等微軟上門談判就行了。
他現在並沒有想和微軟魚死網破的想法，再說了，陌陌集團和微軟要是真的鬥起來，魚是肯定死的，網破不破就不知道了。
商業戰爭，必須講究一個火候。
他現在只想和平發育，只要微軟再給他們一年的時間，那他就真的敢和微軟硬碰硬了。
成毅想清楚其中的利害關係，起身將還在吃酸奶的林青茵攔腰抱了起來。
“啊，幹嘛？”
“上牀做遊戲！”
就在成毅在教林青茵三十六式時，漢東大學的操作系統研發中心內依舊燈火通明。
最大的實驗室被臨時改造成了攻堅指揮部。
一邊是於森帶領的Moc-os核心團隊，另一邊則是雷君親自壓陣的堇山WPS精銳開發組。
“於老師，IBM那邊的工業軟件適配接口文檔拿到了嗎？”雷君的聲音有些沙啞，但精神卻異常亢奮。
他面前的三臺顯示器上，密密麻麻全是WPS的底層架構圖和Moc-os的API調用日誌。
“剛拿到一部分核心CAD軟件的API文檔，EDA和CAE的還在磨。”於森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他面前同樣堆滿了技術資料，說道：“媽的，IBM這文檔寫得跟天書一樣，很多接口定義模糊不清，估計是故意的留了一手。”
“不管它！先啃能拿到的。”雷君一揮手，對着自己團隊的幾個骨幹喊道：“老王，你帶人主攻SolidWorks接口，老李，AutoCAD交給你。小張，你盯緊UG/NX。就用拿到的文檔結合我們的系統特性，先強行適配。遇到問題記下來，集中反饋給IBM那邊施壓。”
“我估計今年的政企採購是趕不上了。”於森對於系統太過於熟悉，他看到現在的工業軟件進度，就知道成毅給他們畫了一個大餅。
這孫子，人事真的是一點都不幹。
這政企採購還有倆月就開始了，現在的系統根本就沒時間搭建配套的工業軟件。
這真就是應了那句：領導一張口，員工累斷腿。
於森忍不住瞅了雷君一眼，見到雷君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的在忙活，於森不由暗自搖頭。
這個傢伙還是缺乏社會的磨鍊啊。
到了第二天小年，微軟針對WPS的反擊終於到了。
微軟華夏官網和全球Windows Update服務器，同步推送了緊急安全更新KB434523453。
更新說明寫得冠冕堂皇：修復了一個可能導致系統安全機制被繞過的關鍵漏洞，強烈建議所有用戶立即安裝以保障系統安全。
然而，當這個補丁被強制或誘導安裝後，噩夢也正式開始。
很多正在使用WPS處理文檔的用戶，都遭遇到了頻繁的毫無規律的軟件崩潰。
有時是在輸入文字時，有時是在插入圖表後，有時甚至只是簡單地滾動頁面。
崩潰報告千奇百怪，指向各種不同的系統模塊。
此時，社交媒體和各大IT論壇也瞬間炸了鍋。
“我靠！裝了微軟那個補丁，WPS直接變磚了！寫了一半的報告全沒了！”
“我也是！崩潰得毫無徵兆！微軟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太噁心了！明顯就是針對WPS的！還打着安全的幌子！”
“陌陌的破冰器呢？堇山說話啊！不是說能破嗎？”
“破冰器是破文檔鎖的，這是針對系統補丁搞破壞的！性質不一樣！”
國內的網絡輿論迅速出現了兩極分化。
一部分用戶憤怒聲討微軟的卑劣手段，另一部分則開始質疑堇山WPS的穩定性和陌陌集團之前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