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現在怎麼辦？”一個年輕的工程師小聲問道。
是啊，怎麼辦？
繼續加碼？那需要更長的開發週期和更大的資源投入。
肯德基和T3還能等那麼久嗎？
大衛感到太陽穴突突的跳着，跳的讓他心煩。
他揮了揮手，聲音帶着疲憊之意，說道：“先把DPI的過濾強度調回最低級別吧，至少別再加劇服務器延遲了，艾米麗，重新分析數據，看看他們這個擾動器有沒有留下任何新的特徵，哪怕一絲也好，其他人先休息一下，這段時間大家都夠累的了。”
大爲其實心裡也明白，對方既然能如此完美地隱藏自己，又怎麼會輕易留下破綻呢？
只是現在他必須要找點事情做，不然他老覺得自己是個廢物。
作戰室裡的其他精英們，也是第一次產生了這任務可能無法完成的念頭。
一種沉重的氣氛瀰漫在辦公區裡，讓人感覺有些窒息。
與此同時，網絡彼岸的氣氛則是截然不同。
林青茵看着屏幕上時序魔術師提交的最終版延時擾動器代碼，很快在加密頻道里打字：
【時序老師，你這個代碼太漂亮了，微軟的延遲注入已經完全失效了。】
頻道里立刻響起了其他人的不滿。
【不會吧？我還沒出手呢？微軟的王牌團隊就這點能耐？】
【就是，我還以爲他們會搞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招，結果就是玩網絡延遲？太讓我失望了。】
【早知道這麼簡單，我應該把我那個量子隨機數生成器的idea加進去了，炸死他們。】
【你可得了吧，你那玩意兒不穩定，別再你自己給弄炸了。】
【話說，他們下次會從哪個角度下手？客戶端內存校驗？還是直接hook遊戲進程？】
【我賭五毛錢，他們會嘗試在服務器端加強行爲模式分析。】
【我賭一塊！他們肯定要動遊戲本身的通信協議了。】
這羣諸神研究院的怪才們，已經開始興致勃勃的預測對手的下一招了。
這幫人被恩澤資本養着，天天無所事事，精力旺盛的可怕。
好不容易找到一點大展拳腳的機會，他們自然是躍躍欲試，生怕沒有表現的機會。
林青茵看着屏幕上跳動的討論，微微一笑。
她很清楚，微軟團隊絕非庸才，只是他們在暗處，而微軟團隊在明處，微軟團隊不知道自己的對手到底是什麼人，而他們，卻完全瞭解微軟團隊。
再加上諸神研究院裡的人思考問題天馬行空，從不拘泥於常規的安全攻防思路，往往能從最意想不到的角度給出解決方案。
而且，最重要的是……
“你說你們現在找不到突破口？大衛，你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此時，約翰遜也接到了大衛的電話。
大衛是技術人員，做事不喜歡藏着掖着，他們已經察覺到了對手很棘手，所以想延長對抗的週期。
但延長對抗週期就意味着微軟和三星要持續不斷的往T3投入資金。
大衛說道：“他們很難對付，我可以確定的是，他們絕對不是一般的公司。”
“就算他們不是一般的公司，可你們是全球最頂尖的技術員啊。”約翰遜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大衛實話實說道：“我們屬於是構建者，但他們屬於破壞者，一般構建者付出的精力和技術，往往是破壞者的三倍以上，而對方的技術水準，應該和我們是不相上下的，所以我們需要時間。”
約翰遜沉默了。
時間，他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儘管這個勁舞精靈隱藏的很深，但他們微軟也不是吃素的。
現在他們已經調查到了這個勁舞精靈和陌陌集團有莫大的關係。
但約翰遜一直不願意相信，陌陌集團擁有了可以和他們微軟抗衡的技術實力。
這才一年啊。
他們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厲害的技術員？
他們派遣大衛團隊處理這件事，也有想打探陌陌集團實力的意思。
可大衛現在的答覆，讓約翰遜非常不高興。
“技術領域，從來就沒有什麼全球第一，我們S1團隊也只是全球技術員中的一個小團體而已。”大衛說道。
約翰遜聽着電話那頭大衛冷靜的回答，心中的火氣蹭蹭往上冒。
他強壓着怒火，手指幾乎要將話筒捏碎。
“大衛，我需要你搞清楚一件事！”約翰遜的聲音冰冷而強硬的說道：“總部撥給你們S1團隊的資源不是讓你們來告訴我‘對方很難對付’、‘需要時間’和‘你們只是普通技術員’這種廢話的，你們如果只是普通技術員，那你們就沒資格拿走那麼多的海量資源！”
約翰遜說道：“肯德基那邊每天都有新的賬單甩到我臉上，三星的李在榮一天打三個電話問我什麼時候能解決，董事會已經開始關注這件事了，你明白這意味着什麼嗎？”
大衛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他能想象到約翰遜承受的壓力，但他必須堅持技術人員的判斷。
他沉聲說道：“約翰遜先生，我理解您的處境，但正因爲重視，我才必須要說實話，對手的技術實力和反應速度遠超尋常黑客組織，他們不像是在破壞，更像是在進行一場精準的技術演練，每一次我們的策略剛部署，他們就能在極短時間內做出針對性極強的優化，這背後需要的不僅僅是技術，還有對遊戲底層協議，甚至對我們微軟系統的深刻理解。”
他頓了頓，猶豫再三還是說道：“我懷疑，他們可能有一種我們暫時無法知曉的目的性，如果貿然採取更激進的行動，風險會很高，還有可能會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我不管他們有什麼目的性。”約翰遜沉聲說道：“我現在只要結果！我們在勁舞團身上投入了太多的財力和精力，現在魔獸世界馬上就要公測，如果這次勁舞團失敗了，我們將徹底失去入局遊戲領域的機會，所以，我請你放下你那學院派的謹慎，動用一切必要的手段，哪怕是一些非常規的手段，必須要在下週一之前，讓我看到那個該死的勁舞精靈從《勁舞團》的世界裡徹底消失！”
“如果你們做不到，你們就承擔這次勁舞團項目的全部責任！”
“啪！”電話被重重掛斷。
大衛聽着話筒裡的忙音，緩緩放下電話，臉上略微浮現出了一抹惱怒。
約翰遜的最後通牒像一把刀懸在了他的頭頂。
承擔全部責任，這個帽子扣得有點太重了。
如果動用一些非常規的手段，他的確有可能解決這個問題，可這也意味着高風險，很可能帶來無法預料的連鎖問題。只是現在，他沒有選擇了。
他深吸一口氣，走回了氣氛凝重的作戰室。
所有成員都擡起頭，看着他難看的臉色，心中都有了不祥的預感。
“先生們，女士們。”大衛的聲音沙啞的說道：“我收到了死命令，下週一之前，必須要解決這個問題。”
他環視一圈，看到衆人眼中的震驚和擔憂，繼續說道：“約翰遜說了，不限制我們動用非常規手段，所以我決定啓動潘多拉C計劃。”
“潘多拉C計劃？”艾米麗失聲驚呼道：“這可是動用系統層面的技術啊，總部會允許嗎？”
潘多拉計劃，這是微軟針對於操作系統的一個大殺招。
共分四個層級。
分別是潘多拉A計劃、B計劃、C計劃和D計劃。
這項技術，是爲了制裁那些影響到微軟系統存亡的競爭對手而開發，動用的是系統層面的力量。
就比如對付WPS，便是動用的潘多拉D計劃，讓WPS在微軟系統持續崩潰。
而對於即將公測的魔獸世界，他們也正在用D計劃施壓，如果魔獸世界不同意他們的條件，他們就會啓動潘多拉D計劃，讓魔獸世界在微軟系統裡持續崩潰，直至用戶損失殆盡。
D計劃，只是通過補丁來進行表層的進攻。
而C計劃，則是牽扯到更深的系統應用層次。
“約翰遜先生已經允許了。”大衛的眼神變得銳利了一些，說道：“我們只是動用一小部分C計劃內的技術就足夠了，通過Azure網絡層的權限，強制向目標IP段的《勁舞團》客戶端推送一個安全更新，這個更新會包含一個輕量級的監測模塊，讓它嘗試在遊戲進程內部駐留，監控所有與鍵盤操作相關的核心API調用。”
湯姆倒吸一口涼氣，說道：“這可是在系統底層下鉤子，如果被發現了，可能會被視爲嚴重的系統入侵行爲，而且極易引發藍屏崩潰。”
“所以我才說向指定目標IP段推送。”大衛面無表情的說道：“我們現在別無選擇，這是我們目前唯一可能從客戶端內部抓住對方尾巴的方法，艾米麗，你負責優化監測模塊的隱蔽性，湯姆，你確保鉤子的精準性，只針對《勁舞團》進程，儘量減少對系統其他應用的影響。其他人，配合測試，我們需要在48小時內完成開發和內部測試。”
作戰室裡的氣氛降到了冰點。
所有人都知道，這一步踏出去，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這已經不再是光明正大的技術對抗了。
兩天時間，大衛S1團隊便完成了所有準備工作，包括從約翰遜手裡獲取潘多拉C計劃的授權，包括設定程式。
一切準備就緒，大衛的手指懸在回車鍵上方，微微顫抖起來。
屏幕上，是一個極其簡潔的黑色對話框，只有一行冰冷的白色字符：
EXECUTE_PANDORA_PROTOCOL_D?(Y/N)
身後，所有S1團隊的成員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着那塊屏幕。
他們臉上沒有勝利在望的興奮，只有一種即將打開禁忌之門的緊張和不安。
這是他們S1團隊第一次申請到C計劃的授權。
一般來說，對付普通公司，D計劃就足夠迫使那些普通公司低頭了。
所謂的D計劃，就類似於系統不兼容補丁。
而C計劃，就類似在自家系統裡植入監控病毒了。
上一次執行C計劃授權，還是在1995年瀏覽器之爭的時候，他們最終啓動了C計劃，迫使網景公司被AOL收購。
“爲了微軟。”大衛低聲自語，彷彿在爲自己尋找一個理由，隨即他的手指重重落下，敲下了Y鍵。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沒有炫目的光效。
只有服務器機櫃上幾盞指示燈加速閃爍了幾下，隨即恢復正常。
一連串無形的代碼，通過微軟掌控的網絡通道，悄無聲息的涌向預設的目標。
與此同時，某市的某肯德基服務中心。
一個黃毛青年正叼着煙，拇指用很快的頻率敲擊着空格鍵。
屏幕上，他的角色舞步華麗，Perfect連擊不斷。
他對肯德基服務中心新換的微軟人體工學鍵盤很滿意，手感紮實，關鍵是夠結實，經得起他狂暴指法的考驗。
“哼，幾個小垃圾，還敢跟本少叫板？”黃毛青年贏了一場比賽，志得意滿的哼哼着，準備下一局再去踩幾個不開眼的傢伙。
爲了聯繫敲空格的手速，他甚至用拇指不停的敲，不停的敲，一直到敲開了一個西瓜。
敲開的時候，西瓜的瓤都已經稀爛了。
這就是毅力！
因爲他，是葬愛家族的大公爵，葬愛丶淚痕。
作爲勁舞團全區服第一大家族，他們家族成員有數千人，遍佈各大區服，作爲家族的大公爵，他有着至高無上的地位。
又是一輪比賽，他拿出了敲碎西瓜的速度，在短短一分鐘的時間裡就一騎絕塵了。
就在歌曲節奏達到最激烈的頂點，需要他完成一個超高速連按的瞬間，他感覺手指下的鍵盤反饋變了。
那種通過外掛優化後精準無比的觸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生澀感。
他明明按下了空格鍵，屏幕上的角色卻像是網絡卡頓一樣，慢了一拍才做出反應，而且動作僵硬，毫無美感可言。
一個刺眼的MISS很快蹦了出來！
“操！什麼垃圾鍵盤！又壞了？”葬愛丶淚痕罵了一句，加重了力道，近乎砸向空格鍵。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發生了。
無論他用多大的力氣，多快的速度，屏幕上的角色都像是中了邪一樣，動作完全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