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領導不會喝酒，要看場合。
像今晚這種飯局，肖大校長親自作陪，羅陽又八面玲瓏，加上情商在線的宋琬，說話好聽的肖薇，想少喝都難。
豁出去的羅陽喝了一斤多白酒，居然還能保持着清醒狀態。
主要是腦子裡那根弦還繃着。
有過這類經歷的人不少，飯局結束之前，事情沒辦完，喝超量了也要保持着清醒，等到預設的場景一結束，立馬斷片，第二天怎麼也想不起後來的事情。
羅陽現在就處於這種狀態。
等到酒席散場，坐進車裡後，一下子就迷糊了。
“董事長，晚上您回哪裡？”
蘇錦第一天上班就暫代了生活秘書的職能，只可惜詢問今晚住哪裡的時候，羅陽斷片了。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她隨即看向司機。
“一般情況下，老闆都會去徐匯過夜。”
“那就送徐匯吧。”
司機譚樂不但經常送，還經常接，熟門熟路了。
但是他懂規矩，只幫着蘇錦把羅陽扶進電梯，堅決不上樓。
這份謹慎一點都不爲過，因爲回了陽市後可是要經常接送老闆娘的，知道的東西還是越少越好。
蘇錦就沒辦法逃避了。
她在移交自家老闆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爲什麼在入職前要簽訂好幾份苛刻的協議。
十點不到就入睡了，羅陽隔天起了個一大早。
在時間寬裕的情況下，他先去健身會所鍛鍊了四十分鐘，又衝了一把熱水澡，這才恢復了些許精神。
八點五十出頭，羅陽來到集團公司。
剛到辦公室門口，就看到宋琬在等着他了。
“空腹喝咖啡不好。”
看到她手裡的杯子，羅陽忍不住提醒道：“我建議你還是弄一杯熱牛奶比較養胃”
“習慣了。”
宋琬聳了聳肩膀道：“倒是你，昨晚喝酒這麼拼命，現在精神還有些萎靡，要當心自己胃的。”
“對了，你這麼早在我辦公室門口等着幹嘛？”
羅陽好奇問道：“昨天不是答應你會參加上午的收購談判會了嘛，怎麼，還不放心，要過來盯着？”
“這倒沒有。”
宋琬在羅陽辦公桌的對面坐下：“想看看你有沒好的談判方案建議，好提前溝通一下。”
“我昨天中午看了你給的資料。”
秘書田甜將泡好的綠茶放到羅陽手邊的時候，他說話頓了頓。
等到人走出辦公室後才繼續道：“倒是想到了兩種，次等方案就是將這家公司計劃打包出售，正在和多家收購單位談判的消息放出去，同時找人私下裡挖對方核心骨幹，雙管齊下，這家公司的價值必然會急劇下降，屆時收購價自然也會相應的降低下來.”
“這是一把雙刃劍。”
宋琬聽了之後躊躇片刻才道：“誰也不是傻子，消息一旦散播出去，第一懷疑對象就是幾家意向收購單位，有明確懷疑目標的情況下，調查出真相不會太久。”
“理是這個理，可是商戰不就是這樣麼？”
羅陽笑了笑道：“只要沒被抓住現行，就不是我們做的。”
“會不會最後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呢？”
宋琬提出自己的觀點：“咱們最後甚至有可能竹籃打水一場空，爲他人作了嫁衣。”
“所以我說這個方案是次等方案。”
“是次了點，也就比私下裡收買幾個股東，分化他們利益好那麼一點點。”
“你這個想法倒是和我另一個方案有點相似之處。”
羅陽點燃一支菸後才繼續道：“不進行整體收購談判，我們只需要足夠控股的股權，用高於現在談判的價格從主要股東手裡收購就行，一旦拿下公司，掏空它並不是難事，也正好整合資源，另起乾淨的爐竈。”
★Tтkǎ n ★C O 宋琬眼睛頓時一亮。
“遇到思維盲點了，我應該想到這一招的啊！”
她放下手裡的咖啡杯，臉上帶着些許焦急表情道：“這種操作手法完全可行，而且要快，我怕其他有收購意向的公司比我們快一步想到這個方案，甚至說不定已經在實施了.”
“也不用急這麼一時半會兒。”
看到宋琬恨不得現在就去安排後續對接，羅陽壓了壓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還有一個更好一點的方案，就是我還沒捋清楚思路，只是有個模糊概念。”
羅陽在記憶碎片裡看到過類似的收購案例，只不過收穫的信息量太少，有幾個關鍵節點至今模糊不清。
“還有更好的方案？”
宋琬愣了一下，隨後將信將疑的看了羅陽一眼，得到確定的眼神回覆後才安定下來。
“董事長，那我就不打擾你思考了，先過去準備會議。”
“嗯，對方的人應該也快到了，你先去接待一下吧，我這邊等到會議開始的時候過去。”
羅陽看了一下腕錶，這才九點，會議還有半小時纔開始呢。
宋琬離開後，羅陽向後一躺，靠到了椅背上，閉眼思索起來。
臨近九點半的時候，孫薇敲門提醒會議時間到了。
羅陽走進小會議室的時候，宋琬帶領的投資部談判團隊和對方團隊已經就座，他用眼神制止了自家公司職員站起身，隨意的在隊伍末尾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
“苗總、龔總、陳總，鑑於咱們第一輪談判中關於收購價格方面的差異比較大，所以這次談判還是以彌補差距爲主要磋商內容，爭取讓雙方的意見接近，甚至達成統一。”
宋琬率先開口：“這次之所以把貴公司談判團隊邀請來魔都總部，就是爲了方便及時決策，所以今天咱們可以暢所欲言，無話不談.”
“首先感謝宋總的邀請和坦率。”
被宋琬稱呼爲苗總的人接話道：“我們也希望儘快和貴集團達成一致意見，完成這次收購談判，當然，在價格方面，我們幾個股東也商議了好幾次，覺得下降的空間已經很小.”
一上來就直接亮明觀點，幾乎就要將談判逼進死衚衕。
羅陽在會議桌邊緣位置觀察着這位苗總，敢於在談判開始就亮明觀點，要麼是極強的談判手段，要麼就是有貓膩。
宋琬這幾天也不是沒做工作，聽完苗總的話之後，依舊不慌不忙。
她微微一笑道：“據我所知，這次對貴公司感興趣的收購單位一共有三家，除去我們之外，另外兩家的報價似乎比我們低不少啊”
“我不知道宋總是從何得知這個消息的，應該不怎麼準確。”
三個股東中最年輕的龔總開口道：“況且對咱們公司的評估價值是實實在在的，宋總對這一點應該也清楚，所以三家公司報給我們的收購價都差不多，這一點不用懷疑。”
這就是談判技巧。
龔總吃準了宋琬，即便她有內部消息知道另外兩家的報價，但是也沒辦法拿出證據來。
投資部也不止宋琬一個人。
副經理雷鴻濤及時插話道：“空穴未必來風，貴公司和另外兩家的第一輪談判時間遠比我們要早，可是至今未開啓第二輪談判，要不是對方開價遠低於你們預期，哪還輪得到我們今天坐在一起？”
談判的氣氛一下子尖銳起來。
“簡直就是胡說，另外兩家一直和我們保持着接觸，私下裡的聯繫比你們更多。”
陳總也在這時候開口：“談判並不一定要以會議形式，能夠達成一致意見的方式有多種多樣。”
“按照陳總的意思，就是說你們股東在私下裡和收購公司進行過接觸和談判？”
宋琬在半小時以前才和羅陽聊起這方面的事情，頓時抓住了陳總話裡的漏洞：“這讓我們不得不懷疑一件事：貴公司已經有部分股權已經在私下裡和別的公司達成了交易！”
這句話一說出口，會議室裡瞬間安靜下來。
不光是氣氛凝固，苗總、龔總和陳總之間也悄悄的用餘光打量彼此，或許心裡有了一些想法。
“宋總，這樣談下去是不會有結果的，咱們還是說點實際的吧。”
苗總再次主動開口道：“我們第一輪報價是1.3個億，現在可以退讓一步，將收購價降低500萬，這已經是懷着很大的誠意了，希望貴集團能夠理解。”
“我在第一輪談判的時候就已經擺出過數據。從去年11月份開始，貴公司的活躍用戶就在以每個月7.53%的速度減少，不論是線上成交單數還是線上成交金額，都在成比例下降，”
宋琬堅持觀點道：“而你們的評估報告是在今年2月份的時候出的，我有理由相信，這份報告的實際評估時間甚至在去年底就已經完成，還有，裡面摻雜了多少水份，不得而知”
“是啊，我們宋總說的一點都沒錯，貴公司目前賬上的現金流只能勉強維持現有平衡，按照這個下降速度，二季度很難撐得住，”
雷鴻濤接着話頭繼續往下道：“所以按照我們公司的意見，還是另外請一家第三方公司對貴公司進行即時評估，收購價格就按照評估價的基準來談，這樣比較合理一些。”
兩人的組合拳一下子將對方擊懵了片刻。
“宋總、雷總，你們這麼說就不對了。”
龔總年輕一些，思維速度也快，最先反應過來之後立刻反駁道：“企業收購哪有這樣來談的，我們公司要是運營還處於平緩或者微漲的狀態，難道還能建議你們按照一年半載後的評估價格來計算？”
“不需要過個一年半載，只需要進行溢價評估就行。”
宋琬抓住機會就兇猛追擊：“很多初創公司在和投資機構談判的時候，估值就是這麼計算的，你們完全可以理解成我們就是一家投資機構，在用最合理的方式評估貴公司的實際價值。”
按照這個邏輯說下去，可就閉環了。
陳總趕緊打斷道：“既然談到溢價，我們公司還沒有將品牌溢價算進去，要知道在目前市場上的電商平臺裡，我們雖然不是第一梯隊，但是在第二梯隊裡還是佔據前列的。”
“互聯網產業，頭部效應更爲顯著。”
宋琬感覺再加一把力，或許就不需要羅陽出面了。
她狀態極佳的說道：“你們平臺的線上客戶以及交易量爲什麼會流失和下降的這麼快？正是因爲開年後天貓成立，短短兩個多月時間裡，搶佔了第二梯隊的市場份額，後續隨着阿里集團發力，這個趨勢只會越來越嚴重，你們要是繼續僵持下去，不要說第二梯隊了，連存活都會變得十分艱難。”
說話間，宋琬朝着自家團隊伸手，接過助理遞來的一份資料。
“你們看看，這是天貓成立之前，我們列出來的第二梯隊電商平臺的市場佔有率和活躍用戶數據評估，後面有對比天貓成立之後的數據。”
這份報告不用看都知道，數據對於被收購公司非常不利。
苗總臉色鐵青的接過報告。
他順手翻了幾下，裝作在看的樣子，其實注意力完全不在報告上。
羅陽這時候在幹嘛？
他在發信息給顧嫚，要她立即發一份樑雨欣公司的資料到他的郵箱裡，順帶發一個2000萬的報價單子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睡覺的緣故，信息發過去十幾分鍾了，連個回信都沒有。
只能調了靜音，在桌下悄悄撥通了她的電話。
直到對面被接通的一瞬間，立刻掛斷，隨即又發了個看短信的信息過去。
一兩分鐘之後，顧嫚回了一個問號。
沒有等到羅陽的回覆，又回了一個OK的手勢。
等待的過程中，談判雙方的氣氛已經十分激烈，就差拍桌子了。
時間來到十一點，羅陽終於再次收到顧嫚的信息：“已發你郵箱，可以查看了，你要這些資料幹嘛，真打算以2000萬的價格收購雨欣的公司了，羅大老闆，能不能給多一點，賞口飯吃？”
羅陽回了一個拼音：“gun”
回完信息後，他直接要了身邊談判成員的筆記本電腦，登錄後打開了自己的電子郵箱。
難怪要他等這麼長時間，發過來的資料相當全面，幾乎等於是做了一次商調。
報價單上還蓋了公司的紅章，真不知道顧嫚是怎麼哄騙樑雨欣蓋上去的。
羅陽將電腦還給原主，順帶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
投資部小姑娘當然知道羅陽就是大BOSS，聽完他的叮囑內容後，激動的立即站了起來。
因爲動作突然，椅子和地面摩擦，發出了響亮的吱嘎聲。
正在進行的談判瞬間被打斷，衆人的目光一下子投注到這個突然站起身的職員身上。
“宋總，有一份重要郵件需要您現在就過目一下。”
女職員捧着電腦，快步來到宋琬身後。
宋琬的餘光瞥見自己下屬所坐的位置就在羅陽邊上，頓時心領神會的瞪了下屬一眼：“沒看到正在談判嗎，有什麼重要郵件不能等到結束了再看？”
“非常重要！”
女下屬堅持，並遞上電腦。
宋琬在看到報價單的一瞬間，腦子也懵了。
難道羅陽所謂的上策就是指收購另外一家公司？
這種時候，大家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可不能分心去觀察羅陽的表情。
只能憑藉着她對自家老闆的瞭解做出決斷。
“苗總、龔總、陳總，不好意思，咱們談判從開始到現在也進行了快一個半小時了，要不大家中場休息15分鐘？”
宋琬面帶微笑道：“我這邊也正好有個重要郵件，需要花費十分鐘左右處理一下。”
談判在對方的疑惑中突然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