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然依舊動也不動地趴伏着,除了頭頂的草環隨着強烈的海風,同周圍的野草一同搖擺之外,再也沒有其他動靜。
他像是融進地底的一塊岩石,彷彿已經不知道飢渴麻痛,堅強的意志甚至完全沒有瀕臨邊緣甚至崩潰的跡象。
寧風致跟楊靖之離得稍遠,還有一座小土包做掩護,偶爾還敢趁着風吹雜草的掩護,小幅度輕微變換下姿勢。
他們的身體早已經到達好幾次極限,那種肉體乃至精神的煎熬,哪怕這倆人自認爲是鐵錚錚的漢子,也有些受不住。
可每當他們想要動搖的時候,只要看看前頭魏安然那穩定至極的身影,會自心底油然生出一股欽佩以及不服氣來。
戰爭英雄的事蹟他們也飽有耳聞,也曾立志學習,或者不客氣地說,心高氣傲的倆人,總以爲憑藉他們過人的身體以及心理素質,假設換成他們,也必定能漂亮地完成任務。
他們骨子裡都隱藏着一股自傲,是建立在優秀體魄素質基礎的強大自信心。
他們以爲很少有什麼能打倒他們了,他們不會誰差。
直到這四天。
親眼見到魏安然的過人表現,他們真正明白了什麼叫鋼鐵意志,什麼叫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什麼叫革命自覺性!
他竟然還猶有餘力,並無半點勉強吃勁之態。
一陣風過,草聲簌簌,寧風致趁機飛出去一把梅花針,將前方圍繞着魏安然盤旋的一羣個頭極大的蒼蠅釘死一片。
一陣黑雲漸漸擁擠過來,迅速遮蓋過頭頂的天空,咔嚓一道紫電,大雨隨即傾盆而下。
海邊的天氣變化無常,雨水經常來得毫無防備。
這已經是他們趴在這裡之後遇見的第二場雨了。
跟前次的雷雨相,這次的雨水更急更大,夾雜着呼號不斷的海風,聲勢驚人!
那一道道紫電伴隨着轟隆隆的雷聲,直直劈落下來,低低地垂到海面,像是天的某個神閒來無聊,想要伸手指觸摸一下這凡間的水面。
天色昏暗,頻繁的閃電提供一點光明,卻叫人心驚膽戰地不敢四處張望。
“隊長。”
藉着大風大雨的掩護,渾身溼淋淋的楊靖之跟寧風致躥到魏安然身邊趴下,低低的聲音在轟鳴的雷聲幾乎聽不清楚。
“再等等,這雨瞧着一時半會不會停,或許是我們進攻的契機。”
魏安然聲音沉穩,雨水從草環縫隙流淌下來,他眼睛依舊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前方的小院子。
小漁村亮起三三兩兩的電燈,黑暗明確指明位置。
“靖之,注意防雷擊。”
魏安然不忘記叮囑身邊抱着槍的楊靖之,這可是他們隊裡必不可少的重火力。
“放心,我能行。”
楊靖之俯身護着槍,渾身衣裳溼透,緊緊貼在身,冰涼涼的難受。
咔嚓又是一道紫電劈下,劈村子裡一棵歪脖子老樹。樹杈被劈下一半,斜斜地掛在樹幹,在風雨飄搖着苟延殘喘。
魏安然眼睛明亮,嘴角下意識地抿緊,全身緊繃,像是一隻準備出擊的獵豹。
寧風致倆人受他感染,也都戒備起來,顧不擦胡亂拍打着臉龐的雨水,提起全部注意力,準備配合着魏安然往前衝。
雷鳴不斷,電閃連連,大風席捲着海浪呼嘯着,空氣裡水汽多得彷彿連空氣都擠走,冷冰冰地壓迫着人的心肺。
又是咔嚓一聲炸響,紫龍觸手一般的閃電劈村外的一根電線杆,揪斷頭幾根電線,留下一串火花,很快便被強烈的風雨澆滅。
漁村重歸黑暗,風雨怒號,彷彿能聽見村民粗鄙的咒罵。
這當然是魏安然他們的幻聽。
魏安然低低說了一聲“”,然後貓着腰,豹子一般靈活地突擊前行。
他腳步矯健如飛,彷彿四天三夜的潛伏沒有帶給他任何阻礙。
寧風致倆人顧不感慨他的超強體質,迅速跟。
風雨給了魏安然三人最好的保護,但也給了他們很大阻礙,甚至還有被雷劈,或者被電光暴露的危險。
魏安然沉着冷靜,配合着電閃雷鳴的天氣,時進時停,寧風致倆人提起全部注意力,這才勉強跟他的節奏。
“槍給我。”
魏安然伸手,楊靖之毫不猶豫地將手裡的狙擊槍遞給他。
魏安然靜靜瞄準,整個人又恢復了跟槍以及周圍環境融爲一體,彷彿成爲死物,再也不會有任何變化的狀態。
楊靖之倆人提着心,不時看一眼烏雲密佈,電蛇亂竄的天空,冰冷的周身因爲緊張,竟然也生出點熱意,冷汗卻是硬生生給逼了回去。
魏安然沉靜地等待着。
幾道強雷過後,他瞅準時機,一扣扳機。
“砰咔轟!”
一道紫電劈過來的同時,他擊了卡車的油箱,徹底將其引爆,爆炸的火焰連這樣洶涌的風雨都一時難以澆滅!
魏安然一揮手,帶領倆人迅速突進,埋伏在破敗的圍牆邊。
火光熊熊,照亮點着小油燈的屋子。
門吱呀一聲響,鑽出來兩個披着雨衣的男人。
倆人看着着火沒救的卡車,罵罵咧咧兩句,回頭跟屋裡說了兩句,要關門回屋。
魏安然毫不猶豫地開槍,倆人吭都沒吭一聲,倒在門口地。
魏安然把槍扔給楊靖之,兩個前滾翻,箭一般地躥過去,將倆男人屍體拖出來,迅速將雨衣扒下來套在自己身,背對着屋子站好。
寧風致反應敏捷,配合着拔了另一件雨衣穿好,跟魏安然劃兩下,倆人又朝卡車那邊走去,彷彿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發現什麼了?”屋子裡的人扯着嗓子問。
“有,咳咳。”
魏安然聽了幾天本地話,能模仿個五六分像,可一時之間,不知道殺掉倆人的聲音,不敢冒險,只發出一個模糊的音節,便猛咳起來,像是被濃煙或者雨水嗆到。
“別磨磨唧唧的,小心也被雷劈成乾兒,骨頭都不剩,直接燒成骨灰,連骨灰盒都省了!”
屋裡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有點遠,像是進了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