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上來了，唐亦東看了下菜色。
對這次來蘇家行，心裡的疑惑越滾越大。
他本來是肯定的以爲是蘇老爺子要爲蘇笠的事說話，菜色隆重點也不算什麼。
此時的菜色雖然不算特別隆重，但是都是特色菜，本地的。
這是做地主之宜，是做東道，以自家長輩的身份。如果爲蘇笠說話，沒必要這麼用心。
還有就是老爺子介紹自己孫女的口氣，和此時由着這位二夫人對他的問話，蘇老爺子都沒什麼表示。
“亦東是做什麼工作的啊，看你這麼人才出衆，定是做的工作很重要吧”。
“看到你真是讓人羨慕你的父母啊，我們家筠筠真是讓我頭疼，雖然學歷也過的去，如果能以後像亦東這樣出衆那就更好了”。
白雲夢只是看着餐桌上太沉默了，她自覺自己的年齡也是可以做客人的長輩的年齡，問些家常話，來輕鬆下桌上的氣氛，也不足爲怪。
老爺子夾着菜，對自己的小兒媳這次即使是表現的有些不當，但是也不爲過，心裡有點安慰。
畢竟筠筠也是她女兒，她問這些話，雖然沒什麼意義，也是她可以應該問的，說這些沒關係。
不過這貶低自己孫女的話，讓老爺子有點不高興。
在他看，是她讓人頭疼纔對！
蘇筠被自己媽媽這麼說，都習慣了，她知道自己媽媽沒別的意思，就和那些應該謙虛的媽媽是樣的。
給爺爺夾了個麻婆豆腐，這是巷子裡婆婆的豆腐，她釀的最好，自己要離開這裡了，雖然是第二次離開，她還是去看了那婆婆。
以前沒覺得，這次覺得這婆婆也許是有些不樣的能力吧。
她拉着自己的手，有些哽咽：“細囡，婆婆終於放心了，以後丫頭肯定會幸福的”。
“阿婆，豆腐的滷子晚了就不要做了，身體要緊”。
是從小看着她長大的阿婆，這麼說話，蘇筠也有點難受。
“省的，省的，趕緊家去吧，豆腐別讓等急了”。
“給亦東夾菜”。
爺爺這麼交代了句。
蘇筠就夾了筷子放進他的碗裡，唐亦東正在回着白雲夢的話：“在軍中任職，你太謙虛了，我看她挺好的”。
對着這對蘇家的祖孫倆心裡的奇怪越來越大。
並且有個自己覺得有點不可能的猜測。
小丫頭也許是有可能。
但是老爺子應該不會做這樣冒失的事。
因爲他們都清楚對方彼此的身份，絕不是說撮合就撮合在塊的。
即使是自己爺爺也不會給自己排這樣的局。
因爲知道不可能。
“謝謝”。
唐亦東道謝。
碗裡的豆腐卻是沒有動。
不止是老爺子，就是蘇柏景漸漸也看出了門道。
就說這年輕人對他們的稱呼和態度上來看就知道。
禮貌卻很冷淡。
然後蘇柏景看到自己父親吩咐女兒給他倒了杯酒。
心裡已經由剛纔的很滿意變爲了不高興。
因爲這年輕人仍然是道謝，卻沒有要喝的意思。
太欺負人了！
蘇柏景不明白父親的意思。
他的女兒又不是嫁不掉了！
更何況是父親的孫女，蘇家的千金，蘇柏景對於父親的到來這麼驚喜，大部分的心情還是因爲自己的女兒。
他以爲女兒以後會有個光明的前程。
卻不是要讓女兒在別的更優秀的家族裡的佼佼者面前伏低做小的。
蘇儀庭只是默默的吃菜，偶爾對於冷場的白雲夢笑着接話。
看到蘇柏景握緊了酒杯，大口的喝了。
心裡卻是有些詫異。
這位二爺，還是個疼女兒的？
“爺爺敬你杯”。
蘇老爺子舉杯。
唐亦東站了起來，低了杯子：“不敢，先飲爲敬”。
對着老爺子舉了下酒杯，側身。
終究是喝了。
蘇老爺子也難得的喝了盅。
蘇筠知道爺爺的身體現在不好，拉了爺爺，擔心：“爺爺”。
蘇老爺子看着她溫和道：“沒事的，爲孫女的酒，爺爺肯定是要喝的”。
蘇筠想着還好紫竹草拿回來了，雖然沒有鐲子裡的金色異能的點露好用，但是也是有效果的，回頭給爺爺泡在茶裡應該有用。
蘇家祖孫的表情，唐亦東都看在眼裡。
雖然心裡確定了，還是覺得有點難以相信。
但看着蘇老爺子瘦瞿的身體，還有拄着柺杖的那乾枯的手掌。
還是拉住了酒杯笑道：“讓爺爺敬我酒，本來就是亦東的錯了，現在爺爺要是因爲飲酒，造成身體不適，回京城裡，我跟我爺爺也是沒法交代，我爺爺說不定會拿鞭子抽我呢，爺爺別喝了”。
唐老虎會不會關心蘇老爺子的身體，大家都知道當然不可能。
更不用說拿鞭子的話了。
只是這話，說明唐六少終究是給蘇老爺子面子了。
蘇儀庭暗暗籲出口氣。
只希望這場飯快點吃完。
跟老爺子這麼多年，還真是沒吃過這麼難吃的飯菜。
關鍵還是這難吃是自己家找的。
菜撤了下去，蘇老爺子留他喝茶。
唐亦東不動聲色的看了下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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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知道今天要是想知道蘇笠的事情不太可能了，更是對蘇老爺子的異想天開有點不能理解。
但是飯都吃了，吃飯的時間都花完了，這喝茶的點時間，還是有的。
蘇筠泡了茶端過來，唐亦東喝了口，有點詫異的看了眼蘇筠。
她泡茶還不錯。
蘇老爺子喝了口茶，饒是他打破冷局的開場無數，這次的事情也有點無從說起。
放下了茶杯，直接說出了中心意思：“我這孫女，亦東你看着怎麼樣？”
這樣的口吻……
蘇家歷來端的清高，這丫頭看着也是頗得老爺子寵愛，按說不應該是這樣的輕易許出來。
唐亦東放下了茶杯，覺得蘇老爺子今天真的有點被“下降頭了”。
“蘇小姐溫婉文靜，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
唐亦東看向直坐在蘇老爺子身邊沒說話的蘇筠，此時看到她擡眼和他對視。
他竟然時無法理解裡面的情緒。
唐亦東不知道這對祖孫賣什麼關子，端起了茶喝，放下茶，就要準備告辭了。
“那我把筠筠許給你，你可願意？”
不是唐亦東夠淡定，這口茶就得噴出來。
“蘇老玩笑了”。
站起身來，看了下手錶：“實在很抱歉，蘇司長，我還有事，謝謝您的款待”。
蘇老爺子嘆口氣：“筠筠，你跟他直接說吧”。
唐亦東微微皺起了眉頭，他對待蘇姚聖禮貌恭謙，這只是因爲老爺子的身份和貢獻，可不是因爲他對老爺子就非得以晚輩的恭敬對待。
此時看到他老人家真的是放由小女孩對他糾纏，唐亦東心裡已經有些不耐煩。
看着蘇筠走近。
他冷淡的說了句：“我和蘇小姐沒什麼好說的，再見，蘇老”。
蘇筠站在了他的面前。
擋住了去路。
唐亦東微微皺眉垂眼看她。
“我懷了你的孩子”。
蘇筠的聲音依然細細的，但是那裡面的過往柔情似是月光流水般緩緩。
唐亦東張俊美無儔的臉因爲她這幾個字，而時間變得極其精彩。
懷了他的孩子？
他帶上這次見她，是第四次見面，說過的話，都能隻手數的過來。
口含着憤怒的“胡說道”四個字，就要沉怒出聲。
可是她那句：我懷了你的孩子，就像是彎繞着回憶的清溪，猛地衝向了他的大腦，令溪水裡的波光流影像是電影畫面在他的腦海裡回放。
他清晰的看到那個陌生的自己對這個女孩子的珍視，以及那夜的纏綿悱惻，和在汽車裡的激情放肆。
那種愛到心底的感情，對於他來說是如此的陌生。
唐亦東想到個自己不願意想的聯想。
這聯想讓他的臉色有點難看。
如果是那個人，自己這算不算用自己的身體給自己找麻煩。
“這是怎麼回事？”
唐亦東的聲音有點沉沉的怒意。
蘇筠看着他，知道他想錯了，他肯定以爲是七夜。
所以他纔不知道生了這種事。
本來這種說辭，比未來說，更容易解釋的了。
可是想到之前在楓樹林的那次，他都以爲自己喜歡的是七夜，如果現在不說清楚，恐怕以後他都不想聽了。
即使“未來說”讓人難以相信。
蘇筠也不願意他在心裡再添個解不開的結。
“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但是我還是想跟你實話實說”。
爺爺直不知道七夜的事情，現在的唐亦東，蘇筠知道他也是不願意讓自己爺爺知道的。
因此對爺爺說了聲：“爺爺，我出去跟他說”。
蘇老爺子看着孫女面對那唐家小子冷臉還得去細柔解釋的美美的小臉蛋，心裡有點心疼，還是點點頭。
“去吧”。
“跟亦東好好說”。
有什麼辦法。
事情變成了現在。
聽孫女說，是之前那小子苦苦求婚，她爲了那小子的安全，自己難受，也沒有同意，還從未來回到了現在。
可是現在，卻還是爲了那小子，要去費勁費心的解釋，人家還不定相信。
他孫女又不欠那小子的！
老爺子把優思都藏在了心底，想起回京後還要面對的事情，去找蘇儀庭了。
九月中旬，暑氣都散了，晚上點多有點涼，院子裡到處是涼涼的桂花香氣。
蘇筠緩緩的敘述，把之前年間和他之間的點滴以最簡明扼要又深入心底的感情平靜的說出來。
包括其中七夜的穿插，和他對七夜的心結起都說了出來。
初始唐亦東只是靜靜的聽着，待聽到她第次說到七夜的時候，從屋裡不甚明亮照出來的燈光，好像就不太能看清他黑沉的鳳眸碎光了。
蘇筠看到他靠在桂花樹下，偏頭點了根菸，樹底下重重的黑暗似乎都把他給籠罩住了，讓自己看不到他的神情，只看到點火星在黑暗中微微亮，間歇的又暗滅了。
這桂樹從蘇筠小的時候就直在了，樹冠寬闊，結出的桂花金黃清香，蘇筠以前會用這桂樹結出的桂花做桂花紅豆粥，或者是桂花糖糕來吃，可是現在忽然聞着這濃郁的桂花香，不知道是心情有點沉悶的原因，還是因爲忽然就聞不了這桂花香了，說完就再也忍不住，蹲在旁的栽的麻葉繡球冬青灌木邊就乾嘔了了起來。
晚上吃的那點東西，喝的水全都吐了出來。
唐亦東剛纔聽着她的敘述，漸漸越來越沉的心情，猛然想起來，她是個孕婦，暗罵自己聲。
把煙按滅，過來，輕輕拍着她的後背。
不管多難以相信，唐亦東知道，她說的都是實情。
因爲從來沒有個人，包括他的爺爺，也不會這麼瞭解他心底的對七夜事情的心結由來和他不願意原諒自己的理由。
蘇筠擡了擡細細的手腕，示意他不用管自己。
屋裡的燈光照在她小小的臉蛋上，唐亦東能看到她蒼白的小臉上遍佈着細細的堅韌。
他看的出來，這個女孩子告訴他這切，只是因爲在她看來，他是有權利知道的。
唐亦東想着她的敘說，大概能想到，如果自己未來是像他無緣無故的看到了那種對這女孩的深情，肯定是有過陣相當頭疼。
就如同現在這般。
“你是不是覺得告訴了我，這件事情就由着我選擇，如果不相信，你也只是盡力了？”
蘇筠拿出紙巾擦了擦嘴脣，回過頭來，看着他，眼神有點奇異，那裡明明白白的寫着：這你都知道？
於是唐亦東的語氣就更沉了兩分：“就如同你敘述中，因爲擔心未來的那個人，所以纔會選擇什麼都不說，然後對應驗在自己身上的危險還感到了安慰？”
蘇筠沒說話，現在的唐亦東即使不是未來的他，但是他們是個人，因此看待事情的方法是如此的如出轍。
她和他就因爲這件事，在那爭執了不止次。
因此蘇筠就無可辯駁。
唐亦東閉了閉眼。
真不明白未來自己是怎麼喜歡上她的。
“既然是我的孩子”。
唐亦東看了眼她的腹部，那裡還很平坦，好吧，他終於知道那個混蛋是誰了。
“我不可能不管”。
他有孩子了。
唐亦東昂起了下頦，擡手撫着額頭，有點能想象到不管是她敘述中的那個自己還是現在的自己。
真是。
相當的頭疼。
“代我向老爺子告辭”。
唐亦東看了下時間，這次真的要快點把這裡的任務結束。
他真是沒想到自己的人生會出現這麼匪夷所思的轉折，老爺子那，還有的說。
大步的往外走，又忽然想起來樁很重要的囑咐。
回過頭來，看着蘇筠，語氣很嚴肅：“這次不管是任何事情，你都不準再自己做主”。
她胡鬧可以。
但是不能帶着他的孩子起胡鬧。
即使是現在的自己給未來的自己負責。
看到蘇筠沒說話。
他又大步的走回來，居高臨下的俯視她。
蘇筠因爲孕吐難受蒼白的小臉蛋，有着細細隱藏的堅韌。
唐亦東昂頭。
撫着額頭。
再次爲自己的眼光感到了不可思議。
反正他覺得，不管從哪方面，他都不可能喜歡上這樣不聽話的小丫頭。
“聽到了？”
唐亦東微微俯身，盯着她的眼睛。
沉沉的又問了遍。
現在的這個人，可不是未來的那個會對着自己有很多容忍的。
好凶。
我又不是應聲蟲，什麼都聽你的，那是木偶好伐。再說了，你看，要是沒有我這麼聰明睿智，把所有的切都扛下來了，就不會有現在的切輕鬆了吧，可以像個普通人，普通情侶那樣，相愛就在起啊。
看着他沉沉盯着自己的鳳眸，蘇筠默默嚥下了這串的話。
“聽到了”。
心不甘情不願又畏懼強權的敷衍語氣。
於是唐亦東就沉下了語氣：“再說遍”。
“我聽到了，絕不再私自做主，切會像您請示的”。
蘇筠揚起個笑臉，蒼白的小臉上帶着示弱：“長滿意嗎？”
唐亦東不知道爲什麼，忽然覺得心底竄出股有意思的感覺。
就像是掌心裡的只總是想蹦躂的螞蚱，然後還舞着那前爪子像自己展示她的“力量”。
唐亦東笑了。
拍了拍她的頭：“乖”。
蘇筠則是忽然覺得周圍的夜風有點涼。
汗毛立起來了。
想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