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江若雨這麼認真的表情，老店主心裡就已經笑開了，這小姑娘的樣子看起來逗趣極了，圓圓的臉蛋紅撲撲的，大眼睛因爲期盼一眨一眨，眼神也清澈晶亮，就跟年畫娃娃裡的小女童一樣漂亮。他沒有孫女，這麼可愛的小孩，還是個懂行的，而且說起話來頭頭是道，實在是讓他喜歡。忍不住就想逗逗她。咳嗽了一聲，老店主笑道：“這紙幣啊。很貴，小姑娘你恐怕買不起啊。”
江若雨撇撇嘴說：“老爺爺你不開價我怎麼知道我買不買得起？”這不是瞧不起人麼？看她年紀小就不想賣？顯然，江若雨現在已經忘記王瀟剛纔就是來“取貨”的茬了。
“開價啊……”老爺子笑的眼睛彎成月牙，目光不着痕跡的掃向旁邊的王瀟。王瀟對他笑了笑沒有說話。他這纔看着江若雨，說道：“好吧，就開個價，你給我五千，這紙幣就是你的了。”
江若雨聽的目瞪口呆，嘴張的老大，“五，五千？”
“是啊，五千。”老爺子笑mimi的點頭，已經再等着看這小胖丫頭如何表現了。
江若雨一隻小手伸出來摳了摳耳朵，滑稽的翻了翻眼睛：“我沒聽錯吧。老爺爺，你這是赤果果的打劫啊”當她是冤大頭嗎？
“打劫？小姑娘可不要誣陷我啊。”老店主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你看看你這紙幣。”江若雨不服氣的撇撇嘴，指着那三塊錢說道：“票面髒，一看就是流通使用了好久，而且已經有褪色的現象， 中間有三道摺痕，邊緣位置撕裂了兩處，缺損一處，四個票角都已經磨圓了。雖說沒有大的缺損吧，整個票面還算完整，上面的圖案也看得清楚，但是這怎麼看怎麼也就是個五品的貨色，你要買五千，感情是一品相算一千？你也太能忽悠了。我給你八百，五品票，這麼看也就值這些錢。” 江若雨滔滔不絕的把剛纔還讚譽有佳的“三塊錢”的毛病挑了個遍，最終用她的專業眼光順便還定了性。看她的表情，八百塊錢都給多了，好像還施了很大的恩惠一樣。
“咳咳。”
沒等老店主說話，一旁的王瀟右手成拳到嘴邊掩飾性的咳嗽了一下，將悶笑壓了下去，鳳眼中閃過讚賞和狡黠，看着老人家還擠了下眼睛。這套說辭，和當時他來講價的時候說的一點不差。沒想到，他同桌居然對紙幣頗有研究，這真是出乎他的意料，讓他對她更加刮目相看了。同時王瀟也在疑惑，江若雨怎麼會懂得這些？難道她家裡也是搞收藏的？
老店主愣了一下，心裡對江若雨的喜歡更甚，等看到王瀟擠眉弄眼的樣子，回憶起那天被王瀟砍價砍的面紅耳赤的狀況，笑意就更深了。
“就五千，少一分我都不買。”強忍着想笑的衝動，老頭擺出一副奸商的嘴臉，擺明了就是要訛錢。
江若雨急了：“你這紙幣根本就不值五千啊。老爺爺，我想你做這生意，應該也知道我給你的價格是不是公道，你這票就是五品，根本不可能值得了五千塊錢，我給你八百都多啊。”
老店主被江若雨面紅耳赤嘟着嘴的可愛樣子逗的哈哈大笑，眼鏡都要掉下來了，“小姑娘，我說五千就五千，要不然我給你打個八折，四千怎麼樣，不能再低了啊，你也不能欺負我老頭子不是。”這小丫頭太好玩了，他怎麼就愛看她氣鼓鼓的樣子呢江若雨氣不打一處來，這老頭做生意的態度根本不認真嘛，他到底什麼意思啊。呀呀呸的，反正這第二套人民幣也不是絕種了，這三元紙幣更不是什麼挺版的珍品，也不是非要不可，她還不要了呢想到這裡，江若雨一跺腳，使勁白了一眼老店主，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一邊走還一邊拉住王瀟的胳膊使勁往外扯，氣哄哄的說：“狐狸咱們走，這老爺爺太不實在了，以後再也不來買東西了”
王瀟被江若雨拉的退了好幾步，低頭看着她嘴撅的半天高的樣子，好笑的搖搖頭，輕輕撥開她的手。轉身走向櫃檯，忍着笑意對老店主說：“張爺爺，還是那個價錢嗎？”
張玉山點點頭，“嗯，還那個價。”看着回過頭來的小胖丫頭，逗趣的笑了起來。這小姑娘真太好玩了。
王瀟點點頭，從兜裡拿出八百塊錢，數了一遍交給張玉山，然後從書包裡翻出一本冊子，將紙幣架夾在裡面。
這從頭到尾的動作，江若雨只能瞪着大眼睛瞅着。呆了好幾秒鐘她才反應過來，原來她是被人給愚弄了。人家早就談好價錢了，這老頭這麼要價，就是想看她的表現，想看熱鬧。感情她被人當戲看了而王狐狸……
大眼睛使勁瞪着王瀟，這傢伙早就知道老頭不可能賣給她，他居然還在一旁看好戲。本以爲狐狸這人不錯，現在看來，他簡直就是心計很重，城府很深，心眼很壞算她以前看錯人，今天居然被這一老一少合夥給愚了江若雨使勁白了王瀟一眼轉身就大步往外走，出了門，冷空氣撲面而來。因爲生氣而變的急促的呼吸使江若雨面前蒙上了一片白霧。
身後有雪被踩踏的咯吱聲，江若雨猛的停住腳步，回頭怒視身後一派悠然自得的王狐狸。
“死狐狸，你早就知道他不能賣給我，還看着我砍價”
“……我以爲你知道我是來‘取貨’的”聲音淡淡的，並不因爲江若雨的咄咄逼人而有一絲絲情緒。
江若雨窒了一下，“額……那個。”汗，她確實是給忘了，剛進門的時候人家王狐狸確實是說過來取貨。
“那，那你也不能看着我出糗啊。”強詞奪理，反正就是狐狸不對。
王瀟無辜的眨了眨眼，突然歪了一下頭笑了起來，這一次不只是眼中有笑意，就連嘴角都彎起來了，“那你說，我怎麼補償你？”
江若雨再次窒住。人家狐狸這麼大方，而且好像還是她在強詞奪理。說來說去，不對的好像是自己，人家還說要補償她……
“哼”雖然心裡這麼想，可江若雨就是覺得很囧，在狐狸面前表演了一番殺價的戲碼不說，那個老頭子也是個“爲老不尊”的壞蛋實在說不出王狐狸有啥不對的地方，江若雨只能跺了下腳：“補償不用了，反正，反正你們都是壞人”
狠狠的說完，江若雨甩頭就走。她發現每次見到狐狸，講理她保證是輸掉的一方，越拖下去她越輸，還不如撤退呢這麼想着，江若雨越走越快。就好像充足了電似的，撒腳如飛的跑出了織錦路，轉眼就不見蹤影了。
直到圓滾滾的背影走遠，王瀟纔好笑的搖搖頭，繼續往前走去。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褪去過。
雖然耽誤了一些時間，但是回到家的時候也纔不到…江若雨被狐狸和那個老傢伙氣的不輕，進了門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左手拿着爐鉤子胡亂扒拉爐洞裡的火苗。肚子咕咕叫，中午連飯都沒吃。想起王狐狸她更有氣。
起身掀開饅頭筐，裡面空空如也。電飯鍋裡也是空的。江若雨嘆了口氣，平時中午她不回來吃，奶奶也在老年活動室那邊吃飯，家裡中午基本上就都沒有吃的了。想做飯，她一隻手不方便，又懶得做。大眼睛轉了轉，江若雨蹦躂到門口陰涼的地方，從編織袋裡拿出兩個個頭小一些的土豆。
北方的冬天菜價高，外地運來的新鮮蔬菜可不是他們家這樣的家庭能吃的起的，他們家前幾天剛剛存了好幾百斤白菜，棚子裡的大缸剛好被尖嘴叔叔給賣空了，媽媽醃了一缸的酸菜。家裡還存了兩袋子土豆。
沒吃的不要緊，她可是自力更生的江若雨啊。
蹦蹦跳跳的回到爐子邊，把兩個土豆扔進下面的爐洞，用爐鉤子捅了捅火。然後江若雨拿出英語書坐在爐子邊，等着土豆烤好。
不一會，單詞背的差不多了，江若雨用爐鉤子把土豆扒拉出來，然後剝掉外面佔着爐灰的皮，咬了一小口。
“嘿嘿，不錯，又甜又嫩。”一隻手費了不少力氣，把土豆皮都剝掉，放在碗裡，倒了些醬油，江若雨就用筷子插着土豆沾着醬油吃了起來。兩個土豆還沒吃完，家門就開了。
“誒？爸爸，你回來啦，家長會老師都說啥了，你……哎？媽媽，你怎麼也回來了？”
江若雨站起身，看着一前一後走進來的老爸老媽，有些納悶的歪着頭。
李靜還是那張黑臉，眼尖的看到爐子旁邊的煤堆上扔着土豆皮，“餓了？中午沒吃飯？”
“哦，沒吃啊，回來烤了倆土豆。”
李靜眼睛轉了轉，隨即笑着說：“嗯，那今天的飯錢沒花吧？明天不用給你了。”
“……”江若雨無語了，老老實實的點點頭，“哦，好。”
李靜回過頭去，一邊往屋子裡走，一邊脫大衣，嘴角也翹了起來，還哼哼起歌來，“紅塵呀滾滾癡癡呀情深聚散總有時……”
江若雨目瞪口呆的看着老媽窈窕的背影，半晌才拽了拽爸爸的袖子：“爸，我媽咋了？”
江宏偉哈哈大笑，搖搖頭也不回答就去撈酸菜準備做飯。
江若雨更莫名其妙了，難道媽媽撿到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