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維揚都還沒去日苯，餘杭電信局的局長徐富新卻來盛海了。此人南郵畢業，當了近20年基層郵電局長，期間做過通信公司總經理，他未來的外號是“小靈通之父”。
身材高瘦，戴着眼鏡，不像當官的，更像是一個老師。事實上，徐富新後來確實做了老師，臨州電子科技大學的教授。
徐富新辦事風風火火，見面就問：“宋老闆，你真願意做PHS項目？”
“不錯。”宋維揚點頭微笑。
“那太好了，”徐富新高興道，“前幾天我跟你通了電話，很多事情說不明白，所以我特地趕來當面說清楚。”
宋維揚道：“請講。”
徐富新說：“你不要瞻前顧後，也不要怕移動從中作梗，我已經聯繫了電信總局。總局讓我放手大幹，出了什麼事有人兜着，拿不到移動牌照，我們可以拿固話牌照。只要宋老闆願意投資，牌照我們幫你拿，日苯那邊我們幫你聯繫！”
“能具體說一下是什麼情況嗎？”宋維揚真沒搞明白。
徐富新只是臨州市餘杭區的基層電信局長而已，怎麼繞開市級領導，直接得到了電信總局的指示？
“是這樣的……”徐富新開始解釋。
徐富新去年到日苯去考察，偶然間獲知PHS技術，這玩意兒雖然是移動電話，使用的卻是固定電話網絡。正巧電信和移動分家，移動帶走了移動通信牌照，電信局完全可以用PHS技術跟移動搶業務。
徐富新本身就是南郵畢業的，他以前的同學有很多都是郵電部門高層。於是，他回國後立即聯繫曾經的同學，電信總局那邊非常重視，但又不知道是否行得通，隨即給徐富新下指示：放手大幹！
沒了，就“放手大幹”四個字。
說白了就是讓徐富新自己去搞，在臨州的餘杭區做試點。這玩意兒如果有市場，那麼就全國推廣；如果沒有市場，或者郵電部發怒，那也是地方電信局的錯，摸着石頭過河嘛。
而有電信總局“放手大幹”的承諾，徐富新就已經知足了，立即四處尋找合作企業。
國內的華爲，國外的愛立信，徐富新都聯繫過。但華爲和愛立信認爲PHS技術落後，並且在打郵電部的擦邊球，市場前景和政策風險都堪憂，果斷拒絕了徐富新的合作要求。
唯一有意向的，居然是UT斯達康，而且這家公司已經在招人吃透技術了。
順便說說UT斯達康，這家公司的老總叫吳鷹，農民家庭出身。公費留學去美國，半途輟學加入貝爾實驗室，輾轉成爲UT斯達康（華資美國公司）的CEO。靠着“通信+中國”的概念，UT斯達康去年獲得了3000萬美元融資——投資者大家估計很熟悉：孫正義！
21世紀的第一個十年，吳鷹和馬小云是不分伯仲的，所謂“馬小云的圈子，吳鷹的局”，小靈通被他做到年營收200多億！
而吳鷹和馬小云背後站着的投資者，都是孫正義。這位祖籍胡建莆田，有着中國名字、韓國血統的日苯人，不知在中國賺了多少錢，眼光犀利得可怕。
“所以，你們決定跟UT斯達康合作了？”宋維揚問。
徐富新說：“還沒有，UT斯達康能拿出來的錢太少，資金不足，電信總局那邊的支持力度也不大。”
宋維揚問：“UT斯達康願意投資多少錢？”
“100萬。”徐富新說。
UT斯達康是一家美國公司，雖然去年拿到了3000萬美元投資，但主營業務還在美國。而中國這邊，主要給摩托羅拉等公司代理無繩電話等產品爲生，最大的競爭對手是步步高，不敢貿然壓重注在PHS小靈通上。
實在是風險太大了！
吳鷹雖然很看好小靈通項目，但他無法說服其他高層，只能暫時投入100萬做前期經費。項目黃了，只虧100萬而已；項目有搞頭，那就立即追加投資！
宋維揚遞了一支香菸過去，又幫徐富新點上，笑道：“我如果投資1000萬，可以買斷PHS項目，跟電信局做獨門生意嗎？”
“宋老闆真的願意拿出1000萬？”徐富新頗爲激動。他實在是被愛立信、摩托羅拉、諾基亞、華爲這些企業給拒絕慘了，唯一願意合作的UT斯達康也只投100萬，現在有人直接砸1000萬出來，怎麼可能不高興？
宋維揚說：“1000萬資金，隨時可以到賬。”
徐富新說：“那我也可以保證，給你至少五年的業務買斷。”
“你怎麼保證？”宋維揚問。
徐富新解釋道：“我跟日苯那邊聯繫過，他們也在不遺餘力的推廣PHS的全球市場，非常希望中國能夠引進相關專利。只要宋老闆承諾先期投資1000萬，電信總局就敢把PHS技術引進來。五年之內，電信局跟宋老闆獨家合作，我走關係也要把這件事辦妥！”
宋維揚道：“也就是說，不用我去日苯買專利，由電信局把專利買過來，我只要跟電信局合作即可？”
“對。”徐富新道。
“五年不夠，我要做十年的獨門生意。”宋維揚說。
徐富新道：“那1000萬也不夠，誠意不足，很難打動電信總局。”
宋維揚說：“我先期投資3000萬。”
徐富新笑道：“可以，把這3000萬打進專門賬戶，由電信局監管，只能用於做PHS小靈通的製造和推廣。三年之內，這筆錢都不得用在其他地方。”
“可以，說說合作計劃。”宋維揚道。
徐富新說：“我原本的打算，是跟UT斯達康在餘杭開展PHS小靈通業務。一個小片區而已，畢竟斯達康只投資100萬，能夠生產出的手機不多，範圍太寬了也沒那麼多貨。既然宋老闆願意投資3000萬，那咱們就在整個臨州市，甚至是整個浙省的大城市推廣開來！還有粵省，那裡是移動通信的大市場，電信總局肯定願意在那邊開花。3000萬足夠在浙省和粵省打開局面了！”
“那咱們就說定了！”宋維揚笑道。
“說幹就幹！”徐富新風風火火道，“我立即去京城找老同學，帶隊前往日苯考察，把PHS技術給引進過來！”
歷史上，因爲吳鷹只打算出100萬，其他大公司都不願投資。導致電信總局也沒什麼信心，遲遲不願支持小靈通項目。靠着徐富新的個人奔走，直至1997年秋天，終於說服了電信總局。隨即，徐富新以郵電部中國專家研修團團長的身份，前往日苯考察PHS項目，並引進到中國在臨州市餘杭區做試點。
一個市的一個區，小小的市場，卻迅速打開局面。
這讓電信總局和UT斯達康都興奮不已，雙方立即追加投入，在全國颳起了一陣小靈通旋風。
怎麼可能不火？
移動話費每分鐘4毛，聯通話費每分鐘6毛。而小靈通每分鐘只要2毛，月租20元，還是單向收費，接電話不要錢。
十年的獨門生意，一個年營收200多億的買賣，就這樣擺在宋維揚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