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永遠總是讓人印象深刻,於是什麼首創、首倡、首義等等,往往得到人們異乎尋常的重視和欽佩。往往也就有了一種居高臨下、目無餘子的態度和想法。
於是,陳文強特意選定了廣州這個中國最南端的大城市,來進行首義之舉。不是爲了爭這個名,而是不想多出些什麼首義元勳,驕兵悍將而已。
再者,湖北靠近北方,如果首義定在那裡,政治意義就非比尋常。一旦有了首義之名,爲了顧及政治影響,即便是實力不濟,復興會也多半要調集人馬與北洋強軍硬頂以保衛首義之地,而這樣做有些得不償失。
現在的情況要比歷史上辛亥革命時強得太多,雖然起義提前了將近兩年,但幾年來所做的各項準備可說是非常充分的。而湖北武昌的地位也因爲廣州首義而降低了很多,即便萬不得已時暫時放棄,影響也不是很大。
但革命軍還是決定在這裡與北洋軍打一仗,一來展示一下力量,不讓北洋軍小看了革命軍;二來也是採取一種進取的姿態,藉以檢驗一下廣州軍政府的號召力;三呢,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以借路增援武昌的名義,逼迫江西、貴州、四川儘快表明態度。
特別是湖南,作爲西南五省的門戶,最好是在復興會的實際控制下,才比較牢靠。儘管湖南會黨人數衆多,分佈極廣,山堂林立,派系複雜,但陳文強控制着警察和新軍,已經提前進行了一些打擊。再有後續軍隊的進入和諮議局的配合,穩定是很有把握的。
可以預見,革命發動之後,貴州、四川等省也必將是一片混亂,但目前。革命軍可不敢隨便將有限的軍隊全投入到這些革命基礎薄弱的省份當中。
貪多嚼不爛,搶地盤也要考慮自己的消化能力。底子太薄,人民太窮,滿清可以橫徵暴斂。不顧百姓死活,可軍政府不能,它必須向世人展示出新的面貌,否則,革命又有何意義?
“號外。號外,中華革命軍起事,光復廣州……”
“兩廣總督袁樹勳與水師提督李準反正,並辭去清廷職務,宣佈支持革命……”
“廣東軍政府成立,通電宣佈廣東獨立……”
………
“號外,號外,長沙光復,湖南諮議局議長譚延闓就任湖南軍政府民政總長,宣佈湖南獨立。支持革命。”
“武昌光復,混成協易幟革命,混成協協統黎元洪就任革命軍總參謀長,宣佈支持革命。”
“號外,號外,武昌光復,湖北諮議局議長湯化龍就任湖北軍政府民政總長,宣佈湖北獨立,支持革命。”
電報局一解禁,各地光復的消息便在報紙上刊登。隨後迅速向全國各地傳播。所到之處,就象颳起了一陣巨大的風暴。
計劃早已經制定完畢,組織嚴密的復興會就象一架上足發條的精密機器般全力開動起來。由於重鎮名城的陸續光復,各省陸續宣佈獨立。每個人都被勝利的喜悅激發出了全身的幹勁,將幾年來積攢的精力全部發揮出來。
上海南市的大操場上,商團武裝正在訓練,團員們喊聲震天。
“鹹爲英俊青年,厥志純潔,不甘優遊泄沓。且料革命終必有日實現,而願於此稍盡國民之天職焉。”感嘆了一句,李書城收回目光,從窗前走回桌案,示意李燮和開始講解行動計劃。
“南市警察總局不足爲慮,總辦徐漢章已經答應保持中立,維持治安,決不與我們爲敵,況且他手下那些警察也根本沒有什麼戰鬥力。”李燮和指着地圖分析道:“商團公會已經取得一致意見,以南市救火聯合會鐘樓鳴鐘九響爲號,即派團員分段出防,以安閭閻。所以,現在重點是在高昌廟製造局,此爲軍火制產地,平日常儲大批槍炮,苟能佔有,則上海大局不難底定。”
李書城點了點頭,用手指在高昌廟位置上重重指了指,說道:“待到廣州援軍到達,就以我們的武裝爲主力,組織敢死隊乘局中工人放工之際,一擁入局,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另外,還要有備用方案,如果此計不遂,馬上就能轉換佈署,不致延誤時間。對了,還有上海關道和上海縣衙門,上海關道里可是有不少銀子的,文強可是反覆叮囑呢!”
“我已經實地堪察過製造局了。”李燮和咬着牙說道:“如果首攻不下,就派人繞至局後,逾垣而入,舉火焚廠,守者見局內火起,必然驚亂無鬥志,我們則可長驅而入。至於上海關道和上海衙門,只需分出一二百士兵就能輕鬆拿下。”
“底定上海,會攻南京,則大勢定矣。”李書城感嘆着。
光復廣州,連帶長沙、武昌,只是計劃中的第一步,只有連續性的行動才能讓清廷顧此失彼,才能激起全國性的反應。
連番的震動,使原本一潭死水般的滿清一下子變得沸騰起來。
晴朗的天空只是持續了短暫的一刻,地平線上又漫過來一片輕霧,霧迅速濃重起來,象一層層灰色的棉絮罩在頭上,一場更大的暴風雪眼看着就要來了。
北京,滿清的國都。幾經風雨,改朝換代,滄桑鉅變,只有那斑駁的城牆默默地見證着歷史的變遷,冷漠地看着眼下這個行將倒塌滿清王朝在風暴中戰慄。
廣州光復的消息已經傳遍了北京城,現在長沙、武昌也被革命軍佔領了,下一個該換成哪裡了?消息傳播的如此迅速,一方面是復興會的推波助瀾,一方面也與滿清新政有關。
當年沈藎被杖斃,章太炎進了監獄,然後清政府對於報人就沒什麼好辦法了。隨着清政府對報業的管制越來越鬆,報紙越辦越多,一直把報紙辦到了天子腳下。
北京城裡,很有名、很激進的國風日報就是復興會辦的,而各種小報就更不勝枚舉了。那個時候辦報紙的人,都是從寫稿,採新聞。編輯,印刷,發行一把抓。窮,僱不起人。所有的事都包辦了。實在採不到新聞,就自己編“獨家電訊”,再不就連夜通宵趕一篇稿子填上。
廣州、長沙、武昌光復,國風日報馬上把這消息排出來,用號外推出。逼得大清國北京的警察,不得不出來干涉,不準報紙刊登跟革命有關的消息。
國風日報也有高招,便開了頭版一整版的天窗,只印了一行字:“本報得到廣州、長沙、武昌等方面消息甚多,因警察干涉,一律削去,閱者恕之。”這一下,京城更亂,人心惶惶。都以爲肯定革命黨人大勝,清軍完了,否則怎麼可能空了一整版。警察沒辦法,只好央求報館,該登什麼登什麼吧,只要不是明顯的謠言就行。
如今,廣州光復的剛剛刊登,武昌光復又轟然炸響,北京城的老百姓終於明白過來,這世道怕是要變了。其實明眼人都知道這大清國早晚要完蛋。可沒想到劇變會來得如此之快。於是,搶購糧食成了老百姓最緊迫的事情,米鋪、麪店門前都排起了長龍,人聲鼎沸。亂成一片。
紫禁城還巍然屹立,強撐着這個腐朽王朝的體面。但在老百姓眼裡,卻正在喪失帝都中心的威嚴。
廣州被佔領,清政府雖然很驚慌,但還是認爲只是一時被革命黨鑽了空子,然而。長沙、武昌光復,再次給了清廷重重一擊,也迫使他們不得不改變原來計劃,重新考慮應對方案。
然而,火頭已經燃起,人心已經騷動,豈是一個末路朝廷可以撲滅的。
………
“革命伊始,百廢待興,所有復興會會員當以誓言與理想爲鞭策,爲國家、民族之復興而竭盡所能,世界各地之炎黃子孫亦當以熱忱之心,爲祖國之新生與崛起盡一分貢獻……”
隨着廣州等地光復的消息,是南方臨時革命政府臨時主席、革命領袖宋復華所發佈的類似於總的公告,以及向各國領使館所發出的照會:
一、所有清國前此與各國締結之條約,皆繼續有效。
二、賠款外債,照舊擔任,仍由各省按期如數攤還。
三、居留軍政府佔領地域內之各國人民財產均一律保護。
四、所有各國之既得權利,亦一律保護。
五、清政府與各國所立條約,所許之權利,所借之國債,其事件成立於此次照會後者,軍政府概不承認。
六、各國如有助清政府以妨害軍政府者,概以敵人視之。
七、各國如有接濟清政府以可爲戰事用之物,搜獲一概沒收。
是的,如果按照後世的歷史書所說,這場革命沒有提出徹底的反帝反封建的口號,顯示了資產階級的軟弱和妥協。
但在當時的環境下,這份照會卻使各國領使改變了看法。所謂的革命,並不是兵匪之亂,也不是排外暴亂。既然各國利益已經得到軍政府的保證之承諾,各國縱然沒有明確表態,視革命軍政府爲交戰一方,但也暫時採取了觀望和中立態度。
震撼性的消息接連不斷,由陳文強秘密邀請的美國人荷馬裡、德國人埃勞出任中華革命軍軍事顧問,並發表聯合聲明,大意爲:“我來中國參加中國革命是我個人的行動,與美德國政府毫無關係。我參加中國革命的行爲是以個人資格參加,是以實行人道主義爲宗旨。今日中國數萬萬人民正受虐於暴政之下,我豈有坐視不救,袖手旁觀之理?我應中國的革命人民之邀,前來中國是在解脫他們於暴政之下而免沉淪。我是一個世界正義的擁護者,希望更多的同情並支持中國革命的國際友人爲了世界公理向中國革命伸出援手……”
轟動,絕對是轟動的效果,這個消息對外人來說,絕對象晴天驚雷。震驚之餘,所有人都開始重新審視這次革命的性質和影響。
這已經不是普通的武裝暴動了,而是一次組織嚴密,策劃周祥的真正意義上的革命運動。而且還有洋人志願者,說不定他們背後便有政府的影子……如此錯綜複雜,讓人不得不浮想聯翩,各種猜測和評論一時間佈滿了報刊。
沒有都督,沒有督軍,各省軍政府權力最大的應該是民政總長,而軍隊則另組參謀總部,將民政事務全部移交,專心於軍事。
這是復興會早已討論通過的方案,而且陳文強也認爲分權是利在長遠,什麼“軍政統一”貽害無窮。“軍政統一”聽任軍人予取予奪,只能增加經濟和財政混亂,飲鴆止渴,製造更多的土匪;而在政治上,這樣的“軍民統一”,妨礙民主政治和地方自治,也不利於聯合團結立憲派。
革命大勢風起雲涌,激盪着人心,其中就有北方一個退休老幹部,也要蠢蠢欲動了。
………
“革命軍旗定爲鐵血旗,由紅底、黑五角星和五顆黃圓星組成。紅底、黑五角星寓意‘鐵血精神’,意爲革命必須以熱血推翻、振興中華;五顆圓星意爲五族共和,即合漢、滿、蒙、回、藏諸地方爲一國,合漢、滿、蒙、回、藏諸族爲一人,是曰民族之統一……”
聽着解說,袁世凱習慣性地撓撓鬢角,因爲這個動作,很多人暗地裡罵他是猢猻相,“這個以前便有,老夫也知道一二。現在革命軍勢如破竹,武漢三鎮是五省通衢要地,已爲革命軍所佔,朝廷如何處置?”
楊度慢慢說道:“朝廷剛剛下了諭旨:着將陸軍第四鎮暨混成第三協、混成第十一協編爲第一軍,派蔭昌督率赴鄂。其陸軍第三鎮暨混成第四協、混成第三十九協,着編爲第二軍,派馮國璋督率,迅速籌備,聽候調遣。京師地方重要,亟應認真彈壓,着將禁衛軍暨陸軍第一鎮編爲第三軍,派貝勒載濤督率,駐守京畿。”
哼,哼,袁世凱連聲冷笑。對朝廷的放逐他一直耿耿於懷,滿清親貴要奪兵權,自然要把他踢到一邊,這是不出意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