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路雲筠從來不相信這世上的公平。
幸運的人可以降生在富貴的家庭,他們生來就坐擁萬貫家產,依仗勢力作威作福,在養尊處優的生活中長大,甚至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飢寒交迫的感覺。不幸的人或許會生活在一貧如洗的家庭裡,尊嚴和驕傲被踐踏,小時候爲了能吃飽而沾沾自喜,長大後爲了撫養自己家庭而拼死拼活。
這個世界很難找到真正的公平,就像每個人都不能降生在同樣的家庭裡。
路雲筠從未相信過公平,卻也從未因此憤怒抗爭過。
人生短短二十來年,她未曾怨恨過自己所經歷過的所有不公,就算是在面臨死亡的時候,她也沒有問過自己,爲什麼自己這麼早就要離開,爲什麼此時此刻離開的是她自己。
【2】
路雲筠小時候家境還可以。
但也僅僅是還可以而已。
接近上流社會的末端,父親是開公司的,母親是個律師,家裡收入可觀,但是在那些所謂的上流社會中,卻不值一提了。
路雲筠上學比較早,開始父母將她送到的是專門供富家子女學習的私立學校,不過開學不到兩個月,路雲筠就因爲毆打班裡的小霸王,被學校強令開除。
那件事現在的路雲筠記得不是很清楚了,但是,她至今還記得她爲什麼會因爲這件小事被開除的。
——因爲她打的那個人,是局長的兒子。
他們家的勢力惹不起,再多的錢砸進去也沒用,在父母給局長再三賠禮道歉之後,才勉強將這件事挽救回來,但她必須被開除學籍,離開學校。
家裡的反應是路雲筠之後聽長輩們偷偷談話才知道的,自從她打人之後,父母就將她放到了外婆家,將事情處理好之後纔回來接她,然後直接將她送到了一個平民小學內。
從始至終,她父母都沒有將自己在外面做了多少低三下氣的事告訴她,甚至在局長嚴厲告訴他們,必須讓他們的女兒親自去道歉的時候,也以各種理由回絕。
而從那之後,路雲筠就大概能夠明白,如果想要肆無忌憚地打人的話,就必須有足夠背景勢力。那些惹不起的人,就算再怎麼忍辱負重,也要爲了自己的家人,不能去招惹。
【3】
在路雲筠的學習歷程裡,被學校開除那只是個開始。
剛剛轉入新的學校,就有很多小朋友串通起來冷落她,加之她本來就沉默寡言不愛說話,被冷落了也完全沒有放在心上,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就當那些小朋友不存在似的,以至於那些小朋友變本加厲,開始用各種各樣的手段來欺負她。
對於欺負路雲筠其實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她從小的心裡就很奇怪,並不覺得那些小孩在自己的文具盒裡放毛毛蟲、撕了自己的作業本、故意在她值日的時候搗亂等等行爲有什麼令她生氣的,甚至於看到他們哈哈大笑的時候只覺得很無聊。
但,一週後,她還是將這樣的事情告訴了老師。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家庭狀況,在這所平民學校是有多大的影響力,錢財的力量永遠可以辦到許多用道理辦不到的事情,所以她爲了避免自己身上的麻煩變得更多,理所當然的選擇告訴了老師,交給那些所謂的大人來處理這類事情。
於是,從那之後,再也沒有人欺負她。
而那些曾經欺負她的小朋友,要麼遠遠看着她就躲開、眼裡滿是懼怕和不忿,要麼就是熱情洋溢地靠近她、滿臉的討好和虛僞。
路雲筠從未主動的跟哪個同學交好,冷冷淡淡地對待每個人,這種在小學生內堪稱異類的存在,就連校內的心理醫生都愁苦不已,甚至找過路雲筠的父母特地跟他們討論過她的心理問題,而那時候心理醫生給她的定義是——自閉症。
【4】
在頂着“自閉症”的頭銜後,路雲筠很配合的接受治療,但無論父母給她找再多的心理醫生,也拿她束手無策,最後在蘇安泠升入中學之後,也就不了了之。
路雲筠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就是在中學的時候認識的。
很久很久以後,當路雲筠遇見蘇安泠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地想起她。
初中的新環境對於路雲筠來說,並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她延續着自己沉默寡言的冰山風格,但十來歲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路雲筠是那種長得很耐看的,在全校女生的長相中都是名列前茅的,加上身上那種冷冰冰的神秘氣質,在校內不知引得多少男生的青睞,只是在女生中她便成了清高孤傲的存在,如同以往般被人孤立。
路雲筠一直都是那種不主動跟人交流,就算有人主動也是冷言冷語回覆的人,所有校內那些壯着膽子過去搭訕的人,無一不是面壁而歸,灰頭土臉的徹底不敢再打這位冰山美人的主意。
而林纖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林纖是那種看起來乖巧可愛的乖乖女,長得漂亮伶俐,性子溫柔善良,跟人說話的時候幾乎都不會太大聲的,加上學習認真成績總是排列在校內前三,基本上可以跟所有人成爲朋友,班裡無論男生女生都很樂意跟她交往,如果那個時候就已經有“女神”這個詞的話,她可是當之無愧的女神。
可偏偏不知爲什麼,她就是看上了路雲筠,在期中考試後的某一天,便開始想方設法地跟路雲筠接觸,那種迎面而來的熱情倒是讓路雲筠難免多注意了她的存在。
說起來,除了乖乖女的形象,那種不依不饒的精神,林纖也是跟蘇安泠很像的。後來遇到的蘇安泠跟她差不多,從來不會因爲你不理她而生氣,甚至還會抽空猜想你是因爲什麼原因不理她,是不是她說的話題你不感興趣,從而找更多的話題來試探你,唯一不同的是蘇安泠的行爲方式更爲成熟,她會最大限度的尊重你的行爲,不會在某件事上對你死纏爛打,總是很輕易的抓住進退點,讓路雲筠對她完全沒有什麼辦法。
就是因爲林纖這種不怕死的精神,路雲筠奇蹟般的認同了她的存在,雖然看起來也沒有多大的不同,但卻漸漸接納了她,兩人之間這種細微的變化她們自己都能感覺到。
這算是路雲筠平生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不管今後發生了什麼,她也沒有否定過這個女生跟她之間的關係。
【5】
跟林纖一起度過了初中三年的時間,路雲筠也不太清楚林纖的存在究竟有什麼不同,而日子也過的一如既往的平靜,就像她小學時的那幾年一樣,平靜無波的,只是身邊偶爾會多出個喜歡碎碎唸的人一起說幾句話,甚至大多時候她都是充當聆聽者的角色。
高中上了不同的學校,跟林纖的接觸也少了起來,不過林纖每週都會打電話跟她聯繫,說些生活中的閒雜瑣事。
而她在高中的生活也沒有什麼不同,升學率還可以的高中,大部分都顧着學習,但在學習的空隙裡她也經常收到情書,當然對於她來說,就算是學校校草高調追求她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也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因爲她不在意,所以連在心底裡留下痕跡都很難。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高考前的一個月。
因爲學習忙碌的原因,林纖給她打電話的次數也減少了許多,可在有課的日子裡,她卻忽然接到林纖的電話。
“阿筠,你能不能,幫幫我?”
林纖的聲音帶着幾分顫抖和哽咽,好像在隱忍着什麼似的,那種絕望跟悲傷通過電話傳到路雲筠的耳中,聽得她心驚肉跳。
從來沒有聽過林纖這樣的聲音,就算沒有去問明緣由,都能夠猜到她遇到了多麼強大的打擊。
路雲筠是直接從課堂上離開的,沒有任何解釋就起身離開,震得正在教課的老師跟認真複習的學生們目瞪口呆,甚至都不敢想象他們心目中的路雲筠會明目張膽地做出這種事。
根據林纖說的地點,路雲筠趕了過去。
在踢開門的那刻,她看到衣衫凌亂抱頭痛哭的林纖,她蜷縮成團蹲在牆角,看樣子處於崩潰的邊緣,嘴裡不知在念叨着什麼,直到路雲筠走近的時候才聽得她一直重複着三個字。
“對不起。”
確實是對不起。
高考前的半年時間裡,林纖一直都被幾個小混混纏着,不過他們的靠近都被林纖拒絕了,可沒有想到對方變本加厲的騷擾着她,直到前陣子林纖受不了了便報了警,將他們幾個都送入了警局。
可,她完全沒有料到,他們從警局出來之後,竟然直接將她抓過來侵犯,任她撕心裂肺也沒有任何辦法,那種黑暗的感覺幾乎令她崩潰。
但事情卻沒有這麼結束。
那些人看了她手機里路雲筠的照片,然後讓她給路雲筠打電話,將路雲筠給招過來,否則他們將會繼續對她進行慘無人道的折磨。
在那樣兩難的情況下,林纖最終還是答應了。
她就是這樣給路雲筠打了電話。
只是她沒有想到,路雲筠自從小學的那件事之後,就一直在學習搏鬥,那幾個小混混對於路雲筠來說,完全造不成什麼威脅。
那天,即爲路雲筠沒有受到凌。辱而慶幸、又爲背叛了路雲筠而感到羞愧,更是因自己面臨的屈辱而絕望的林纖,一直拉着路雲筠的手說着抱歉的話,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樣是路雲筠從未見過的。
那天,路雲筠在她的要求下沒有報警,而是放任了那幾個小混混的自由,最後將林纖送回了家,只是從那之後她們就像是商量好了般,從未再聯繫過。
那天,忙了一天的路雲筠,卻在晚上一個個的找到那幾個小混混的家庭住址,在猝不及防的時候狠狠地揍了他們一頓,直到將他們打到半死不活的時候才轉身離開。
【6】
高三那年,路爸爸的公司破產,路家變得一貧如洗。
路雲筠甚至連上大學的資金都成了困難,還是路爸爸四處奔波將她的生活費給借了回來。
大二那年,路爸爸開卡車撞死了人,路家徹徹底底的支離破碎。
路雲筠眼睜睜看着自己的父母相繼離世,而揹着一身債務的她只能在債主的騷擾下,離家。
那時候得她,沒有任何猶豫地選擇了殺手這個行業。
就連她自己都記不得,自己到底殺過多少人,好的壞的她都沒有去探究過,在她眼裡這個世上的生存法則就是那麼冰冷,她不會怨天尤人,靠着責怪他人的不是和命運的不公而自欺欺人的活下去,也不會因爲一時的心慈手軟讓自己的性命葬身於誰也不知道的冰冷大地。
她並不在乎自己這條命,但她在乎不聲不響的離開這個殘酷的世界。
一年的時間,她將積累下來的錢全部打入了債主的賬戶,藉着出國留學的名義,在國外以殺手的身份繼續生存。
對於她來說,那算是段黑暗的日子。
並不是多的有多麼辛苦,而是她必須隱藏在黑暗下生活,被組織給予的任務束縛。
但這是她的選擇,所以她平靜接受。
------題外話------
唔,今天其實寫了七千的。
不過這裡寫了一點點,第三捲開頭也寫了一點點,然後作爲一卷的第一章,只發三千字出來,表示不怎麼好意思,所以就直接發半個番外過來湊數了。
下章番外會寫路雲筠跟黎明的感情,不會這麼平淡的敘述了。
唔,雖然,就是這麼點敘述,也讓我心情格外沉重,→_→我是真的覺得路姑娘很不錯噠。
然後,明天的番外有木有不造,但第三卷第一章肯定會有,而且還會盡量早點更新,儘量讓它肥一點,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