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恆正想說話，陳蓉在一旁接口道：“你瞎說啥呢，孩子高三這麼累，辛苦了一個學期，難得有個暑假，你讓他好好休息一下不行。而且你讓他來店裡幫忙，他又什麼都不懂，還不是幫倒忙。我看啊，平時他就在家看看書，沒事的時候出去轉轉，偶爾還能給我們兩做頓好吃的晚飯，那就夠了。”
陸有成摸摸腦袋，無奈道：“你也別急啊，我只是隨口說說的，就覺得這孩子也這麼大了，可以多瞭解一些生意上的事，免得讀了大學被騙。你是不知道，這幾天新聞上可出現好幾個大學畢業的學生被騙到那些傳/銷組織裡去了。還不是什麼都不懂，只會死讀書，別人說那個賺錢，就傻乎乎的去了。我可不想陸恆變成書呆子。”
陳蓉白了他一眼，自豪的說道“得了吧，我兒子可不是那種傻瓜。”
陸恆猶豫了一下，然後決定還是把自己的事說了吧，已經放假了，父母應該不會太過擔心自己學習。
“爸、媽，其實我........”
話還沒說完，防盜門就被敲得砰砰作響，門外還傳來焦急的聲音。
“有成啊，快來救救我家老劉吧！他快不行了，救命啊！”
聲音焦急迫切，仔細聽還能聽到哭腔。
三人對視一眼，陸有成丟下手裡的東西，急忙拉開防盜門，門外是隔壁的劉奶奶，倉皇無措的舉着手要拍門。
“怎麼了？劉嬸，劉叔他咋了？”
陸有成急忙問道，說話的同時，腳下不停的就搶先進了劉大爺的家。
陸恆和陳蓉緊跟在後，連自家的門都沒顧得上關，陸恆攙扶着顫巍巍的劉奶奶。
她抹着眼淚說道：“老劉吃了飯就說不舒服，我就讓他上牀睡覺，可是我洗碗的時候聽到屋裡有響聲。”
說到這裡，劉奶奶哭腔更重，斷斷續續的說道：“進去之後我就看見他口吐白泡，兩隻手到處揮舞着，問他話他也不答我。我真的被嚇住了，一個人又沒辦法，纔來找你們的啊！陳蓉，你們一定要救救我家老劉啊！”
陸恆撫着劉奶奶進了家門，交給母親陳蓉照顧着，自己就進了劉大爺的臥室。
剛進去，就看見父親皺着一張臉，對陸恆沉聲道：“是腦血栓，陸恆快點打120,速度。”
陸恆快速的掏出，撥通了電話，不等那邊說話，語句清晰而又飛快的說道：“這裡有一位老人腦血栓突發，情況緊急請快速派救護車來救援。地址是紅星路，棉廠老家屬區三樓，對了這裡有一個菜市場特別好找，你們到了之後會有人來接你們。請一定要快速，人命關天！”
電話那邊傳來乾癟的聲音，“請問那位病人有過既往病史嗎？他的年齡和姓名是多少？”
陸恆是開了免提的，所以陸有成也聽得見，直接就接過陸恆電話說道：“老人名叫劉天福，以往有過高血壓方面的病史，七十二歲，性別是男性。”
父子兩人都是接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比較理性，出了事不會向那些平常人一樣慌慌張張的。打120的時候一定要鎮靜，千萬不要慌張。很多人一報地名就直接說我在哪裡哪裡，可醫院方面的接線員並不知道這些，而且很多地名都有可能有重複的地方。就譬如陸恆這個叫紅星路的地方，全國各地沒有十個也起碼有八個，要是走錯路，耽擱了最佳救援時間，到時候能怪誰？
所以打醫院急救電話的時候，千萬不要慌張，也不要主動掛斷電話，等那邊接線員問完情況後再掛。像什麼“你問那麼多幹嘛？直接派車過來就行了。”這種話毫無意義。
有些病是需要急救的，有些病是碰不得病人的，忌諱很多，所以一定要慎重對待接線員說的話。
等120接線員主動掛完電話後，陸有成並沒有把還給陸恆，而是揣進了包裡。
“你在這裡守着，我去菜市場岔路口等救護車，免得他們走錯道。你是知道腦血栓這個病的，待會按照當年照顧你奶奶的方式做就行。”
陸有成沉着的吩咐道，說完之後就揣着出了門，直奔樓下跑去。
陳蓉剛陪着劉奶奶走進來，陸恆就攔住了他們，說道：“是腦血栓，需要保持室內通風，空氣順暢，媽你陪劉奶奶在外面等一會兒吧！我爸下去接救護車了，馬上就沒事了。”
聽說是腦血栓，陳蓉臉色也黯淡了下，嘆道：“當年陸恆奶奶也是因爲腦血栓走的，怎麼人年紀大了就會染上這個病啊！”
劉奶奶眼角含淚道：“老頭子是有高血壓，可身體一向很健康的，今天下午我去買了米，本來賣米的老闆說了讓他兒子給我們送過來。可老劉非要逞強，早就說了不讓他做重體力勞動，可人越老越像小孩子啊，怎麼勸都不聽。”
陸恆在一旁將窗戶輕輕打開了一絲縫隙，保持室內有微風，同時又不會太寒冷。然後來到意識混沌的劉大爺身旁，替他板正身子，仰臥在牀，沒有塞枕頭，保持呼吸道暢通。
然後拿起旁邊的衛生紙給劉大爺擦掉嘴角的嘔吐物，還拿起東西稍稍在上空扇了一下，讓異味散得更快。
這些動作，陸恆做得非常熟練，毫不生澀。
就跟陸有成和陳蓉說得一樣，陸恆的奶奶也是因爲這個病去世。老人爲了撫養陸恆父親三兄弟，一輩子吃了太多的苦，每天起早貪黑的磨豆腐，賣豆腐，還供出了陸有成這個大學生，其中的艱辛道不盡五湖四海。
一輩子的勞累，換來的就是老來成疾，到後面腦血栓發作了好幾回。陸恆那個時候就天天守在一旁照顧着奶奶，只是閻王叫你三更死，哪會容你到五更，時辰到了，奶奶就溘然長逝了。
大城市有大城市的繁華，小城市有小城市的便利，起碼區醫院這種社會公共服務部門沒有那麼擁擠。
電話過去不到十分鐘，小區裡就響起了嗚嗚嗚的刺耳尖鳴，一瞬間老舊的小區裡無數燈光亮起，頗有前些年棉廠家屬區興旺時候的景象。
陸有成帶着四五個穿着白色大衣的人一口氣衝上三樓，估計是路上陸有成給醫生們講述過劉大爺的情況，區醫院那邊也有既往病歷。一進屋子沒有任何廢話，簡單的查看了劉大爺的呼吸狀況，五人就開始行動。
劉奶奶肯定是要跟着去的，陸恆就揹着她下了樓，免得她跟不上醫生的速度。
老家屬區多是一些遺留在這裡的當年棉廠工人，當然也不乏陸恆家這種在這買房子入住的，但總的來說還是老人，小孩居多，大多數年輕人都向着大城市去了。或許在未來會有好轉，會有許多年輕人就留在本地打拼，但就目前而言，似乎是不可能了。
住在一樓的老人推着輪椅來到門口，看着閃爍藍色刺眼燈光的救護車，不由嘆了口氣。如枯木一般的手從搭在腿上的碎花絨毯裡抽出來，顫顫巍巍的取下老花鏡、然後擦了擦溼潤的眼角。
“希望老劉沒事吧，能給我推輪椅的兄弟越來越少了，人呢，老了就老了，不中用，想去看看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