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浩這次完全咬緊了後牙，強忍着胃部攪動的不適感覺。一股股血腥和腐臭的氣息交織在一起，讓他有種快要嘔吐的感覺。
或許，自己的父母和妹妹也躺在某個地方，被這些該死的喪屍一口一口咬碎，然後吃進肚子裡消化……
想到這裡，他突然無比憎恨這個充滿了喪屍威脅的世界，巴不得有種力量能夠瞬間把這些該死的喪屍滅掉！
哪怕這種力量，完全吞噬他自己，他都願意！
他一躍而起，舉着消防斧猛地衝了上去。
楊非挺直了叢林之刃跟了上去，最先殺死了那頭正在啃食那個體態嬌小身體的喪屍！這頭喪屍胸口還黏着一大片彩色的圍巾碎片，甚至還沒意識到什麼，就被楊非斬斷了頭顱。
大量還沒有進入食道的碎肉混合着鮮血和膿液，順着喉部倒灌了出來。韓浩看到這足以讓所有人心驚膽戰的場面，竟沒有選擇退縮半步，反而挺直了斧頭，照着另一頭喪屍大力地砍了下去！
“很好！”
楊非看着韓浩手起手落絲毫不帶遲疑，趁着斬殺喪屍的空檔，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眼神。
這兩個經過進化的人類，殺死這四頭等級1的喪屍並不費力，楊非即便沒有暴血，這幾頭喪屍還是先後被徹底殺死，楊非漠然地把蘇天吉交給安明遠，抽取這些喪屍的蝶鞍素。
可戰鬥結束後，韓浩低着頭看着橫倒在地的兩具已經殘破不全的屍體，面部還是涌起好大的沮喪。
“死了。”韓浩口中嘟嘟囔囔，只有距離他最近，而且擁有正常人四倍以上耳力的楊非，才聽得清楚，“我們……還是沒能救得了他們。”
看着這一對連斂師都無法整理的殘破骨肉，韓浩又一次痛苦地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是的，父母。不知道遠在鄉村的父母是不是也……
韓浩竭力想要穩定自己的雙手，卻覺得血腥空氣中，有股痠麻到讓他難以忍受的氣味。
而這對父母的獨生子，那個小男孩卻是死死攥着安明遠的衣袖，強憋着眼淚和委屈，竟一聲都沒哭出來。
十歲的孩子雖然還不懂什麼是生化浩劫，不懂什麼是病毒什麼是喪屍，可他明明看得出來，自己的父母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他們，就像小說裡寫的那樣，已經死了，甚至都沒有書上說的那種，體面的“全屍”。
大量的淚水順着他小小的臉蛋流了下來，他的身子在微微抽搐，雙手在發抖。可這個只有十歲的孩子，從始至終都死咬着牙根，即便嘴角有鮮血流下來，他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因爲他所信任的“警察叔叔”，不讓他發出任何聲音。
楊非回臉，迎上安明遠萬分感慨的眼光。
“小楊，帶着他吧。”安明遠沉聲建議着。
“好。”回答只有一個字，卻是毋庸置疑。不過，楊非淡漠的眼光最終只保留着一絲完全讓外人難以洞察的深意。
因爲，這個小男孩的眼神，讓他想起了身在2031年的養子。
因爲，他忽然覺得，只是這一眼，彼此的靈魂契約，就此締結。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楊非輕聲發問。
“蘇天吉，”小男孩硬忍住淚水，硬着聲音回答，“我爸爸媽媽，叫我小誰。”
楊非漠然點頭：“吉人自有天相。是個好名字。”
…………
一顆碩大的血珠從頭頂的預製板降落，狠狠砸在坑坑窪窪的水泥地面，濺起一大片血花，隨後融入鮮紅的血水污水中，形成一大片讓人膽戰心驚的漣漪。
一如不見陽光的握手樓四巷，這棟筒子樓甬長的樓道也一樣昏暗不見光。這種老式的預製板樓房早就該被這個時代遺棄，但卻像出現在這個時代的血腥喪屍一樣，毫不突兀地出現在這個繁華的城市。
筒子樓的排水系統很差，經過昨日暴雨的倒灌，整個樓道里已滿是積水。大量被啃得只剩下累累屍骨的犧牲者橫七豎八在這三寸多深的血水污水當中，瀰漫着死亡的氣息。還沒靠近，緊跟在楊非身後的小男孩蘇天吉就發出一聲乾嘔。
聽得出來，這個只有十歲的小男孩，已竭力壓抑過了。
“對不起……”蘇天吉死死攥着楊非衝鋒衣的下襬，把臉別進他的身後。
他在發抖。
這也難怪，沒有過末世經歷的成年人在這種時候都很難保持冷靜。這樣一個只有十歲的孩子見識這種殘忍的場面，他沒有因爲極大的驚恐喊叫起來，已經很難爲他了。
不過，毋庸置疑的是，在這種時候如果他不學着適應這一切，就得被這個時代淘汰。那些嗜血生物，是不會因爲他是小孩就放過他的。
這雖然慘無人道，卻是末世的生存法則。
“就在裡面。”安明遠朝着樓道深處指了指。
他的臉一如以往那樣面無表情，只不過楊非看得出來，這個年屆五十的男人，心底滿是對於地上那些血水和屍骨的厭惡。看着那些被污水血水泡得脹大的遺骨碎肉，他也有種反胃的感覺。他一直壓抑着火氣，不過，好像也瀕臨狂怒的邊緣。
“浩子，你帶着小誰在門口等着。”楊非輕聲囑咐着緊蹙雙眉的韓浩，把蘇天吉推給胖子，“我倆最多十五分鐘就返回。”
韓浩面露感激。其實他在看見樓道里那些血水混合物的積水時，就心生退縮之意。聽到楊非的指示，他立刻點了點頭。
“不，我要跟着楊哥哥。”蘇天吉立刻反對道，一點都沒有鬆開楊非衣服的意思。這個只有十歲的孩子，面龐稚嫩而白皙，但流露出的神色卻是前所未見的倔強式的堅定。他不肯離開楊非，根本沒把胖子當盤菜。
楊非略是一怔，他把臉轉向這個稚嫩的臉蛋。蘇天吉擡頭回望着他，立刻回答道：“只有跟着楊哥哥，我才覺得安心。我誰都不要，就跟着楊哥哥。”
這句話讓楊非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丁雪柔——看來這個孩子，已給了他最大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