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未曦低頭看了看裙襬上的蝴蝶，覺得差強人意。如果加上燈光，應該不會看得出來是臨時畫上去的。她想，如果田玲或者馨宜姐在這兒，再繡上一叢huā什麼的，就更逼真了。
反正自己還沒有成爲名家，偶爾的失誤，是可以被原諒的。
她做完了心理建設，才隨着音樂的節拍走上臺去。她微笑着看向臺下，看到秦渭陽微微錯愕的表情，竟然有種惡作劇成功的得意，忍不住加深了笑意，翩然轉身，裙裾飛揚。
沒有刻意掩飾那隻展翅的蝴蝶，她的表演揮灑自如。在臺上，她比其他的模特兒要稍矮五公分。但因爲離開了一定的距離，在視覺並不明顯。
“渭陽，這是你的學生？”一旁的設計師驚訝地問“剛纔你的那幾套服飾，也是由她展示的？”
“嗯，是的。”
“難怪你把她當成寶貝似的，果然是人間尤物。”
這句話，讓秦渭陽心裡很不舒服。他收斂了笑容：“模特這個職業，並不見得需要受人輕視。再說，未曦只是臨時客串，有個模特生病不能出場。”
“以你的人脈，臨時找兩個模特不是困難吧？”一旁的人並不瞭解內情“捧自己的學生，倒是個不錯的主意。我想，也要收兩個學生，不僅要有才氣，還要有長相的要求！”
秦渭陽沒有答理，此人的口氣，讓他覺得不舒服。
白未曦從容地秀完了自己的部分，趕到後臺洗掉了煙燻妝。擔憂地問楚江山：“楚助理，你倒是說說老實話，這個妝是不是有點太濃了？”
“不會，舞臺妝和生活妝本來就不一樣。你的輪廓很好，化這個妝，其實參加晚宴也很好看。”楚江山心情輕鬆地安慰。
“白小姐化這個妝。能突出眼部的線條，很合適。”化妝師也來湊熱鬧。
“你們去管別的模特兒吧，我自己卸妝就行了。”她搖了搖頭，對這樣的恭維半信半疑。
“我替你化個生活妝。”化妝師自告奮勇地接過白未曦手裡的粉刷“絕對不化濃妝，就和你剛來的那個妝差不多。”
“化裸妝吧！”白未曦皺眉。
“行。”化妝師的手腳，比她自己當然快得多。很快。一張化着淡妝的臉，就出現在鏡子裡了。
裸妝，並非是完全不化妝的意思。它指的是，妝容自然清新，精心修飾過後。卻沒有刻意化妝的痕跡，所以又稱爲透明妝。
“白小姐的膚質好，化個裸妝也合適。”化妝師笑眯眯地說。
白未曦氣結：“在你的眼裡，我有什麼妝不合適嗎？”
從頭到尾，就沒聽說過不合適三個字。
“天生麗質，化什麼妝都是合適的。”化妝師很坦然地說。清透自然的裸妝雖然適合任何人羣，但皮膚質地不好的女性，會顯出皮膚原來的缺點。”
白未曦翻了個白眼：“拜託，我今年才二十一。要是不適合化裸妝，什麼時候能適合？”
化妝師強調：“裸妝適合任何人羣的！所以，白小姐再過十年，仍然可以化這樣的妝容。”
白未曦失笑，單論化妝，她可辯不過眼前的專業人士。只能偃旗息鼓地閉上了嘴巴，任由化妝師在臉上塗抹不休。
總算把今天應付過去了。
她的精神極度放鬆，幾乎要昏昏欲睡。幸好化妝師沒有huā太多的時間，白未曦換回自己的晚禮服，走下臺去。
秦渭陽的身邊，爲她留了一個位置。
“幸不辱命！”白未曦俏皮地對秦渭陽輕笑。
“嗯，做得不錯。”秦渭陽點頭“還有五位設計師的作品，你好好體會。每一套入選的作品，都有其突出的部分。”
“好的。”白未曦點頭。
當觀衆的感覺，真好啊！
“總算撐過去了。”中場休息的時候，白未曦發出一聲喟然的嘆息，覺得這場發佈會，簡直是一場硬仗。
“別用撐這個詞兒，顯得多麼勉強似的。”秦渭陽失笑。
“真的是很勉強，我卯足了勁，才總算把這場秀給撐下來了。”白未曦認真地說“我怕臺步一不小心走錯了，成爲全場的笑話。”
“沒關係，一般人對美女會比較寬容一些。”
“我是怕砸了老師的牌子。”白未曦悶悶地說“如果是我自己的服裝，砸了也就砸了，下次再來。可是老師的名氣這麼大，萬一搞砸了，那我不是萬死莫贖其身？”
“哪裡有這麼嚴重！”秦渭陽不以爲然“不管是誰，都保不準會出些差錯，這是很正常的。不只是你會犯錯，我也同樣會。犯錯並不可怕，只要知錯即改，那就仍然能取得進步。”
話是這麼說，但因爲自己的原因把秦渭陽的秋季發佈會給搞砸了，白未曦無法原諒自己。幸好，雖驚無險。
但是，發佈會還是出了一點小亂子，不知道爲什麼，白未曦重新排定的次序，最終仍然被打亂了。白未曦瞪眼看着臺上不太和諧的兩套衣服同臺，震驚得差點叫起來。
她明明用紅筆勾出來，楚江山也在電腦裡調換了次序，怎麼還會出現這樣的差錯？她幾乎惴惴不安地看向秦渭陽，他的側臉僅僅是笑容微淺，仍然神態自若。
“老師……”她輕若蚊蚋地認錯“對不起，我還是沒有把事情辦好。”
“回頭再說，瑕不掩瑜。”秦渭陽低聲說。
“嗯。”白未曦瞪視着臺上的模特兒，打算站起來，去後臺問一下楚江山。這樣淺顯的錯誤，哪怕第一次承擔這樣的工作，也不應該犯。
“不用去問小楚，他不會犯這種錯誤的。”秦渭陽對楚江山的能力，還是有相當程度的信任。
“是我……”
“跟你沒有關係。”秦渭陽搖頭。
這兩句話，讓白未曦感動得差點淚眼朦朧。在這種時候，得到信任，是多麼的不容易！
她自責地想，如果自己最後再拿電腦打印稿確認一遍，也許就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了。說到底，自己仍然是有責任的。
忐忑不安地看完全場，幸好沒有再犯其他的錯誤。白未曦迅速衝到後臺，逮住楚江山問：“楚助理，剛纔那個次序是怎麼回事？我明明用紅筆勾劃過來的。”
“我也不知道！”楚江山臉色蒼白“我在後臺臨時又調換了兩次，後面的次序還有兩個錯誤的，我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白未曦看到他筋疲力盡的模樣，知道他已經盡力。她跺了跺腳問：“你在電腦裡把次序改過來了嗎？”
“當時就改過來了，我特意重新打印了一份。但不知道爲什麼，工作人員手裡拿着的，是另外的一份。”楚江山迷惑地說，又不安地問“未曦，秦先生一定很生氣吧？”
“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他生氣的樣子。”白未曦聳了聳肩。
“他對我一定很失望，第一次放手讓我做，就出了這樣和那樣的亂子，把事情辦得一團糟糕。我都不敢去見秦先生了。”
白未曦看到一臉的頹然，不忍地安慰：“秦老師又不是不講理的人，剛纔我在他身邊，聽得清清楚楚。他說：小楚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楚江山愣了愣，顫聲問：“真的？秦先生這樣說的嗎？”
“真的。”白未曦點頭“他對我們很寬容，也很信任。他交代了，等後臺結束，我們一起回工作室。”
“好，我現在就去收拾。”楚江山精神一振，幹勁十足地忙去了。
白未曦坐在後臺角落的陰影裡，秦渭陽給予她和楚江山的信任，讓她感動。但是更深層次的憂慮是，這一次，又有誰出賣了工作室的利益？
她的車被秦渭陽開回了工作室，所以只能搭楚江山的車一起回去。
秦渭陽的辦公室門沒有關嚴，微黃的燈光從門下泄出來，讓人覺得安寧。
“老師！”白未曦率先推門而入，看到秦渭陽坐在椅子上，怔怔地看着窗外。他的背景，儘管是看得極熟，可是這時候，卻覺得從所未有的寂寞。
白未曦恨不能伸出雙臂，緊緊地抱住他。
“坐吧！”秦渭陽沒有回身，隔了一會兒才輕輕地嘆了口氣“我還是太心軟了，好不容易收了兩個學生，總想能夠調教好。事實證明，我可以做一個優秀的時裝設計師，但絕不是一個優秀的老師。”
楚江山和白未曦對視一眼，立刻知道了秦渭陽意有所指的人。
“不會吧？”白未曦疑惑地問“老師，樑師兄最近很少能接觸到機密，他怎麼能夠……”
“哼，我們工作室的管理實行的是鬆散型，並不是太嚴密的。只要他有心，還是能做不少事情的！這個白眼狼，秦先生對他已經網開一面，居然不知悔改！”楚江山氣憤地說。
儘管對樑勝棋缺乏好感，但白未曦還是覺得不可能：“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如果事情敗露，事實上，老師在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他，他的前途就完了。我覺得，對於一個有野心的未來設計師，不會頭腦發熱地犯這樣的錯誤！”
“他抱着萬一的希望，應該會有人提供了優厚的報酬。”楚江山冷靜地說“秦先生，我們不能再把他留在工作室了。”
確實……不能留了。白未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