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未曦拒絕了安尼爾，雖然對秦渭陽的到來不抱什麼希望，但她不想在這個特殊的日子和別人出遊。
“我不習慣和男孩子單獨約會，對我來說，還是在教室裡打版或車縫更自然一些。”白未曦的藉口找得雖然有些爛，但還是成功把安尼爾打發了。儘管他誇張的聲音，幾乎掀翻屋頂，但也無可奈何。
秦渭陽失約，是他的無奈，但是她卻把這個時間段，留給了他，哪怕他也許不會來。
泰晤士河的遊覽，在潛意識裡，白未曦就是想留着和秦渭陽一起去。就像他們一同登上埃菲爾鐵塔，並肩在塞納河畔散步。
她願意把所有第一次對美的體驗，都留給秦渭陽。
十二月二十四日，沒有下雪。這一天，聖馬丁沒有安排課程，所以從一大早開始，校園裡就變得格外冷清。平時打版的時候擡頭就能見到各種膚色的同學，今天卻集體玩起了消失。角落裡，只留下了一個東方女孩。
“你好。”白未曦主動打招呼，因爲那個女孩也擡起頭看向她。
“你好，我是徐海華。”留着齊肩短髮的女生微笑，“我來自中國，你呢？”
白未曦喜不自勝，換用了普通話：“我也是中國人。”
徐海華忍不住放下手裡的工具，很快走到白未曦的身邊：“你是哪個省的？我是浙江人，紹興聽說過嗎？大文學家魯迅的故鄉。”
“當然知道。”白未曦失笑，“在國內受過教育的人，誰會不知道魯迅？”
“我以爲你只是華裔。聖馬丁藝術學校招收的中國學生很少。整個亞洲，也就五十個名額，日本的學生最多。”徐海華解釋，“我還在讀本科。還有十幾個學分沒有拿到。”
白未曦也介紹自己：“我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十一月份才入學的。”
“原來是學妹，早知道我們就應該多親近。你剛來。可能還沒有玩過倫敦吧？一會兒我們打完版，我陪你去逛逛。今天，倫敦的市區會很熱鬧的。”
“不用了，我還是喜歡清清靜靜。”白未曦婉轉地拒絕了她的好意，“我覺得你也這樣的人，逛一個晚上，不如多制兩個版。”
“也對。”徐海華輕笑。“這種時候留在學校裡的，大多是亞洲籍的學生。”
“因爲我們有自己的傳統節日，這種洋節不太感冒。”白未曦笑嘻嘻地說，“你也住在學生公寓嗎？平時進進出出，我沒見到過你。”
“我住在C3幢。和另外兩個中國學生合租的。你呢？”
“那我住前面那幢，自己單獨住的，不過面積比較小，只有一個房間。”白未曦也介紹着自己的公寓，“如果沒事的話，歡迎隨時造訪。”
“一定。”徐海華連連點頭，“不如今天不去我們公寓認個門吧，可惜還有兩個中國學生今天有約會。”
“沒關係，下次再見面好了。”白未曦微笑。“我們既然都在聖馬丁，還怕沒有見面的機會嗎？”
“也對，今天我們倆要在一起，恐怕會給人無限瑕想啊！”徐海華吃吃地笑，兩人一邊聊天一邊打版，倒也覺得自在。
打版室裡。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清靜過。
“該回去了，雖然今天沒有約會，也不能太虧待自己。”徐海華拿起手袋，打了個招呼。
“好。”白未曦欣然點頭，兩人並肩走向公寓。彼此雖然只是新識，但因爲同樣來自中國，所以竟然覺得無限親近。
“我就住在這幢，1005，歡迎隨時造訪。”徐海華的公寓先到，她指了指樓上，笑着發出邀請。
“好啊，以後來認個門。”白未曦點頭，“我住那邊，三樓最東面的一間。”
兩人交換了手機號碼，才笑着道別。
白未曦看了看黑沉沉的天幕，以及黑沉沉的窗口，不期然地嘆了口氣。今夜，不應該是留給女伴的。
可是她等待的那個人，卻始終沒有來。她輕輕地嘆了口氣，把手裡的資料袋抱緊，彷彿那樣就可以抵擋得住倫敦冬天的寒氣。
走廊裡的感應燈，一盞接一盞地亮了起來，卻把樓梯間照得格外孤寂。她拾級而上，只覺得渾身似乎越來越無力。有人說，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虎越大。而她，對於秦渭陽的到來，抱着太大的期望。
“沒關係，他明天會來的。”白未曦安慰自己。
幸好，這個月底，課表上排着秦渭陽的課。最晚在二十八日，秦渭陽會抵達聖馬丁藝術學校授課。
下意識地，在轉出樓梯的時候，她探頭看了看。三樓東邊的門前，空無一人，空留月影，映出窗外的一棵梧桐樹。
因爲樹葉落盡，剩下的枝椏，更顯得冷冷清清，也照見了她的冷清。
胡亂地洗漱過後，白未曦換上了棉質的睡衣，懶洋洋地躲到了被窩裡。至少有三分鐘，她沒有能夠正常地思考。這一晚，她不想再畫設計圖。
“秦老師從來沒有對我表示什麼，是我自作多情。”白未曦嘆息，“他對我，只是對得意門生的關愛，而我卻想奢望得到更多。”
她甩了甩頭，微溼的頭髮，甩出幾滴水珠，一點點地灑落在手背上，只覺得一陣沁涼。
今夜確實有點寒意，雖然沒有下雪，但氣溫很低。白未曦縮了縮脖子，不願意起來開暖氣，乾脆把被子拉上，然後拿過牀頭的書。
她想，也許整個英國，自己是最早入睡的人了。
“嘀嘀！”短信提示音很短，但她很快就撲到椅子邊，把衣服撈起來，取出衣袋裡的手機。
“平安夜快樂！”
她這才發現，自己收到了好幾條短信。分別來自劉美麗、申曉曉、嚴綰、陳語新、陸羽。還有一條，來自路明志。
白未曦想也不想，把路明志的短信刪掉，連內容都懶得看。她又翻了翻，確信沒有秦渭陽的，才悵然若失地丟下手機，再度躲進被窩。
“他很忙，想不到我……對，我怎麼忘了給朋友們發短信呢？”白未曦自言自語，一個個回覆短信。最後一條，發給了秦渭陽。
很快，一條短信回覆了過來：“開門。”
“呃？”白未曦愣了一會兒，纔會意過來，欣喜地跳下牀，甚至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想去開門。走到門邊，纔看到自己的身上，還穿着睡衣。
吐了吐舌頭，她用豹子的速度換上了家居服，迅速地打開門。月光下，站着的正是風塵僕僕的秦渭陽。
“老師！”她叫了一聲，忽然淚盈眶。
“不是那麼想我吧？”秦渭陽笑着指了指門，“不請我進去坐一會兒嗎？或者，我們另外找個地方度聖誕夜？”
“都可以。”白未曦快樂地點頭，“我以爲老師今天來不及趕過來了呢！”
“最近手裡的事情多，堪堪算好了時間趕過來，偏偏遇到飛機誤點。”秦渭陽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
“沒關係，老師能趕來就好。”白未曦滿臉笑容，“今夜的倫敦成了狂歡的海洋，我想，咱們就不用去湊這個熱鬧了吧？要不然，走到哪裡都訂不到位置，與其在街上吹冷風，還不如在公寓裡暖和暖和。”
不過，把秦渭陽請進公寓，白未曦才懊惱地發現，她的公寓，似乎並不比大街上暖和。
“這裡的住宿條件有點差了，明天給你換一間。”秦渭陽皺眉，“暖氣壞了嗎？”
“不是的，我也剛剛從打版室裡回來，忘了開空調。”白未曦訕訕地說，“反正躲在被窩裡看看書，也不覺得冷。”
“這樣的天氣，在倫敦已經算是很冷了。”秦渭陽不以爲然地說，“不用總想着過低碳生活，靠你一個人，改變不了地球的環境和能源危機。”
“我也沒有這麼高尚的覺悟，只是覺得沒有太大的必要。”白未曦解釋，“公寓不大，一會兒就地暖和起來。”
“換一間安裝中央空調的公寓吧，室溫上升起來比較快一些。”秦渭陽說，“你不用操心，我會替你租下來。”
“不用，我覺得這裡挺好，離學校也近。”白未曦搖頭，“而且，配備廚房，我晚上鄴了一點二米粥，還有一點魚子醬和松露。老師在飛機上吃得怎麼樣？要不要再喝一碗粥？”
“好啊，我剛下飛機，正覺得飢腸漉漉呢！”秦渭陽毫不客氣地點頭，“也不用多，一碗就夠子。”
白未曦俏皮地一笑：“老師想要多也沒有，只有一碗了。”
她在微波爐裡把粥熱了一下，又用烤箱烤了兩片吐司。感謝這間公寓的前主人，應該也是位廚藝愛好者，廚房用具堂得相當齊全。
手機的音樂聲響起，白未曦掏了掏口袋，發現並沒有放在口袋裡。剛纔她接到短信，隨手就扔在了桌子上。
“未曦，電話。”看到她走出廚房，秦渭陽拿起她的手機遞過去，臉色似乎有些不同。
手機的屏幕上，跳着幾個英文字母：“安尼爾！”
毫無來由，白未曦忽然覺得心虛，第一時間沒有忙着按下接聽鍵，而是忙於向秦渭陽解釋：“是我的同學。”
“嗯，先接電話。”秦渭陽指了指繼續在唱歌的手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