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曦，我們正在酒吧狂歡，有不少年輕的設計師，你也過來一起吧！”安尼爾的聲音，透着活潑和活力，手機裡，傳來動感十足的音樂聲。
“不用了，我不習慣那些場合。”白未曦想也不想地拒絕。
“來吧，他們都是倫敦的未來之星，一大半是我們聖馬丁的學生，還有一些是切爾西藝術學校的學生，大家都是同行。”
白未曦沒有被這樣的熱情感染，淡淡地回絕：“對不起，我還是更喜歡在學校裡打打版，回公寓看看書。”
“你不是老處女！”安尼爾大聲地叫嚷。
隔着電話線，白未曦都覺出了幾分尷尬。臉上微微發熱，帶着兩分惱意說：“安尼爾，我喜歡安靜，你自己玩吧，祝平安夜快樂。”
她很快地收了線，偏過頭，看到秦渭陽正默默地看着自己，攤了攤手：“一個同學，估計是喝多了，所以打電話過來叫我也過去。”
“看來，你在聖馬丁適應得不錯。”秦渭陽微笑。
“嗯，這裡的學習氛圍很濃厚，製版和縫紉都很方便。”白未曦點了點頭，“今天我遇到了一箇中國籍的留學生，她即將拿滿學分，打算歸國。”
“哦？”
“聖馬丁的學習氛圍和國內不一樣，雖然北服也是服裝設計的名校，但是跟聖馬丁相比，還有一段相當大的差距。”
“那當然。”秦渭陽失笑，“聖馬丁享譽已久，它着重創新求變。最極端的例子是，用三根木棒圍成一個T臺，模特兒全裸出鏡。”
白未曦駭然：“那他展示的是什麼？皇帝的新裝嗎？”
“不錯，有點類似的意思。”秦渭陽一本正經地點頭。“他的名字，我想你也許聽說過，叫做胡拉揚。”
“當然。我的教授茱迪對他很讚賞。”
“也只有聖馬丁，才能培養得出這種特立獨行到匪夷所思的學生來。”秦渭陽失笑，“茱迪本人，也喜歡求新求變，她的畢業設計，雖然比不上胡拉揚，但也差不到哪兒去。”
白未曦想到這位女教授的着裝風格。忍不住笑了：“不錯，我能夠想像得出來。”
“剛纔是男同學吧？如果你想去的話，不用顧慮我。我對英國很熟，而且我已經老到不再適合陪你去狂歡了。”
“難道老師覺得，我很喜歡去狂歡嗎？再說。老師也不老，比我大不了幾歲，不要因爲佔着個老師的名頭，在我面前充老嘛！”白未曦反問。
“比你大了七歲，就是一整條代溝。”
“別信那些所謂情感專家們大放厥詞，那些觀點毫無意義。”白未曦聳了聳肩，“我並不覺得和老師之間有什麼代溝。”
“那個叫安尼爾的男同學，聽起來似乎有些熟悉。不過，安尼爾是個普通的名字……”
白未曦坦然地笑：“也許老師認識的。上次在倫敦發佈會的時候，他也有作品參賽。更重要的是，他是天才設計師約翰?加利諾亞的得意門生。”
秦渭陽恍然：“難怪覺得耳熟，不錯，他也是個有才氣的學生。這次沒有能夠登陸巴黎時裝週，以後一定會有機會。你和他的關係。似乎很好？”
“還行吧！我不太和別人交往，他是我踏進聖馬丁認識的經一個朋友，熱情友好，我在他的身上，學到了不少東西。”
秦渭陽點點頭：“唔，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這一點很好。”
白未曦覺得鬱悶，難道秦渭陽趕來，就是爲了陪她坐在公寓裡說一些沒有什麼營養的話嗎？幸好這時候，微波爐的提示音響了。
“粥好了，我去端出來。”白未曦走進廚房，把土司裝盤，然後在粥裡灑了點生菜。
“你的手藝越來越好。”秦渭陽盛讚。也許是因爲一路奔波，沒顧得上吃飯，這時候已經餓到前心貼後背。只覺得手裡這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粥，味道卻比任何菜餚都好吃。
“老師慢一點吃，我去煎兩個單面蛋。”白未曦笑着說。
“雙面的。”秦渭陽搖頭。
白未曦詫異：“我以爲和牛排一樣，老師喜歡吃更嫩一點的蛋。”
“蛋類喜歡稍熟一些。”秦渭陽淡淡地解釋。
“好，兩個雙面蛋。”白未曦輕快地點頭答應。站在半開放式的廚房裡，透過玻璃窗戶，可以看到秦渭陽側坐的身影。
他吃東西的樣子，斯文而淡定，舉止優雅從容。
雞蛋很快就煎好裝盤，端到秦渭陽的面前，又得到了他的表揚：“很好，有大廚的水準。”
白未曦失笑：“我幾乎每天都會吃煎雞蛋，要是再練不好手藝，那就直接找層樓跳下去得了。”
秦渭陽的筷子停住了：“你每天都吃粥和雞蛋？”
“營養很不錯啊！”白未曦不以爲然地說，“有時候會加個蔬菜沙律，蛋白質和維生素都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菜色豐富一些，多吃點牛肉和羊肉。”秦渭陽皺着眉頭。
“中午會吃三明治和水果，裡面有培根和牛肉之類的，不會出現營養不良的問題。”白未曦搖頭，“放心，我現在雖然吃得簡單，但是在營養方面很注意。”
“你現在的身家，可以天天在大酒店裡定點吃。”秦渭陽不滿意地瞪着她，“未曦，守財奴不是這樣當的，歐也妮?葛朗臺也會偶爾有奢侈的時候。”
白未曦哭笑不得：“我不是吝嗇，只是懶得離開校園。再說，我這樣也不錯，熬點稀粥，本來就是我們老北京人典型的晚餐。要不然，就是炸醬麪，不過倫敦的麪條，不如國內的好，所以我就不想吃了。”
“挑剔！”秦渭陽批評，“我會在倫敦逗留一段時間，陪我吃遍倫敦吧！”
白未曦愉快地點頭：“我會盡地主之誼。”
“你纔來英國多久？就大言不慚，敢稱呼自己爲地主了？”
“雖然其實我也不怎麼熟悉倫敦，不過我現在是長駐倫敦，所以勉強可以當得這兩個字。”白未曦強詞奪理地說。
“行，那就由你作導遊。”秦渭陽沒有再堅持，“這次我住在切爾西，在那裡有一些事情要處理，出入比較方便。”
他抽出一張便箋紙，迅速地寫下了酒店的地址。
“好的，我明天來找老師。”白未曦點頭，“聖誕節，學校裡沒有課。”
“聖誕節在國外很隆重，可以和我們的新年相比。有的學校會放聖誕假期，爲期一個月。”秦渭陽笑着說，“聖馬丁的假期不多，雖然聽起來有春假、夏假、秋假和冬假，但每個假期都不長。當然，由於是採用的學分制，學生們可以自由地給自己放個長假。”
“也就是說，如果國內有事，我可以調換課程，然後給自己放個假？”白未曦問。
“對，就是這個概念。當然，具體的操作流程我不併清楚，你可以向同學或者教授打聽。”
“不用打聽，校園網上全都有呢！”
秦渭陽啞然失笑：“是啊，現在是網絡時代，什麼信息不能在網上找到呢？”
“我希望能夠儘快完成學業，今年我算是交流生，用不着去學校裡報道。不過，明年可能需要往返北京和倫敦，但是大四的實習機會比較多。”
“知道你捨不得放棄北大的學生。”秦渭陽苦笑搖頭，“所以你只能辛苦一點了。”
“這點辛苦算什麼？”白未曦不以爲然地說。想當初，她從早上一睜開眼睛，就開始忙碌，直到精疲力竭地爬上-牀。那時候，她聽到網絡上流行的一句話：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真是羨慕到無以復加。
睡到自然醒，在她的忘記裡幾乎不存在，只爲了那個虛無縹緲的愛情夢。
“是啊，你是我見這的最能吃苦的女孩子。”秦渭陽無限感慨。
那是因爲，你沒有遇到前世的我。在荒廢了大把青春之後，她怎麼能夠不努力珍惜時間，珍惜生命？白未曦默然想着，眸光中忽然流露出了淡淡的哀傷。
“未曦，最近有什麼作品嗎？”秦渭陽問。
“有一些，其中有幾幀比較滿意的效果圖，給老師發了郵件。”白未曦說，“難道老師沒有收到嗎？”
“收到，但我覺得你的作品不應該這麼少。”秦渭陽凝視着她，“是不是聖馬丁的學業負擔太過繁重？”
“沒有的事，我覺得如魚得水，每一天都能看到自己比前一天的進步。”白未曦搖頭，“還有一些作品，我自覺不怎麼好，沒有敢拿出來在老師面前丟人現眼。傳給老師的那幾幀，是我自覺比較滿意的作品。”
“確實能看到你的進步。”秦渭陽給予了肯定，“也許是聖馬丁過於求變求新，你在這方面刻意求成，反而失去了自己的特色。你在民族方面的典型特點掌握得非常好，但是最近的作品，似乎看不到你對傳統的運用。”
白未曦若有所思：“最近我總覺得像是丟棄了些什麼不該丟棄的東西，老師這麼一說，我立刻就明白了。確實，我把以前最優秀的部分丟棄了，爲了在聖馬丁拿到高分。”
“你錯了，在聖馬丁，傳統的東西也一樣能拿高分。”秦渭陽搖頭。
“可能……我有點矯枉過正了。”白未曦自我檢討，卻聽到門被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