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風波因爲齊市長的到來而平息、人羣如潮水般退出了人間天堂,只留下滿地的碎玻璃,安在天的腳踩在碎玻璃上,擡起手眯眼望着佈滿窟窿眼的摩天大樓,杜天忠讓他賣不出去一套房,他就也讓杜天忠做不成生意。
以陳康之名,再借周海榮的手,對杜天忠的打擊報復他們達明集團可以說是置身事外,這樣做對董事局那幫人也可以說是有個交代。
想到董事局,安在天忍不住嘆了口氣,那幫傢伙貪圖安逸慣了,對杜天忠那種人妥協,只會讓他蹬鼻子上臉,他們已經忘了進攻纔是最好的防守手段,不然的話,他又何必那麼麻煩。
一陣風吹過,帶走了地上些許的狼藉,安在天轉過身正想離開,一輛採訪車迎面駛來,從車裡跳下來一個高挑靚麗的身影,而在她後面,一名大漢扛着攝像機跟着下來。
“快點,晚了我們就什麼也拍不到了。”
“莊主播,我們來晚了。”扛攝像機的大漢看着眼前滿地的狼藉,空無一人的場地,臉上不僅沒有沮喪,反而有一絲欣喜。
他這次來是被莊凝“抓壯丁”抓來的,關於這次採訪,上級部門明顯是持反對的態度,可是莊書記的這位千金卻偏偏說要聽聽民衆的訴求,於是在電臺不配合的情況下,她是又當主播又當記者。
“真的來晚了,什麼都拍不到。”莊凝失望的環顧四周,忽然她的眼睛一亮,快步追上一個低頭趕路的路人,將話筒伸過去,“這位先生,請等一下,你剛纔應該就在附近吧,能告訴我這兒發生了什麼嗎?咦、你怎麼在這兒?”
安在天苦笑着擡頭,他怎麼也沒想到莊凝會來這兒,爲了維護市裡安定繁榮的景象,像市民衝擊人間天堂這樣的新聞一般是不準見諸於媒體雜誌的,更不會通過電視報道出來,作爲莊書記的女兒,莊凝應該懂這個潛規則的,她爲什麼還要頂着壓力來呢?
“我聽說這兒有熱鬧看,就趕過來了。誰知道還是來晚了一步,對了,你怎麼也來了?”安在天反問道。
達明集團和人間天堂的矛盾莊凝是知道的,聽說人間天堂出事,安在天作爲張家的一份子跑過來看熱鬧也屬正常。
微微皺了皺眉,莊凝對這傢伙的幸災樂禍有些不滿,不過她還是答道,“我是來這兒採訪的,希望能夠在衝突沒爆發之前利用媒體來解決雙方的矛盾,可是看現在這副場景,市民與人間天堂的衝突已經發生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爲此受傷?”
莊凝說完幽幽的嘆息了一聲,安在天聽了心裡冷笑,暗道你是菩薩心腸,我這個衝突的製造者是壞蛋,我們本來就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心裡這麼想,安在天嘴上卻柔聲寬慰道,“地上只有玻璃渣子,沒有血跡,由此可見,沒有人在這次衝突中受傷。”
莊凝點點頭,正要說話,她旁邊扛攝像機的大漢甕聲甕氣的問,“莊主播,他是誰?”
“他是我老公。”莊凝很自然的回答,絲毫沒有作忸怩之態。
她旁邊的大漢聽得是目瞪口呆,隨後吃驚的看着安在天,“你、你就是傳說中的四大、四大……。”
大漢口裡的惡少兩個字還沒有念出來,莊凝突然打斷他道,“吳雄,他是我丈夫。”
吳雄乖乖的閉上嘴巴,別看他人長得五大三粗,心可是細的很,不然他也不可能進電視臺工作,莊凝重複了她剛纔的話,無疑是在維護她的丈夫,他再不識相,也不能不給莊凝的面子。
只是傳說中莊凝不是挺討厭她的丈夫嗎,什麼時候兩人的關係變得那麼好了?
“今天晚上我不需要做直播,你、你可以回來的早一點嗎?”莊凝轉過頭看安在天,她絕美的臉蛋上沒有了剛纔重申安在天是她丈夫時的那份認真,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一閃即逝的嬌羞。
安在天捕捉到了那抹嬌羞,他楞了一下,然後點頭答應。
莊凝的美眸中閃過一絲喜色,她轉身正要和吳雄回採訪車,身後的安在天忽然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拉,她腳步踉蹌的往後退了幾步,就在這時,她原先站立的地方掉下來一塊玻璃,“呯”的一聲,玻璃四分五裂,玻璃渣子四處飛濺,吳雄扛着攝影機狼狽的躲閃着,倒是安在天,擋在莊凝身前沒有動彈。
“你沒事吧,有沒有被嚇到?”等一切塵埃落定,安在天轉過身扶住莊凝的雙肩,緊張的看着她。
老實說,一開始安在天拉住她的手莊凝還真的嚇了一跳,以爲給安在天三分顏色、安在天就開始開染坊了,想當街擁吻她。
直到玻璃的“呯”然炸響,她纔回過神,她的丈夫不再像以前那樣不着調了,現在安在天緊張的看着她,在那雙黑亮眼睛的注視下,莊凝忽然覺得自己的心猛烈的跳了跳,那是種從所未有的感覺,很奇怪、又很獨特。
“我、我沒事。”莊凝慌亂的應着,眼睛躲閃着不敢去看安在天的目光。
安在天笑了,長出一口氣,鬆開了他的手,“你沒事就好,那塊玻璃估計是被人打碎了七八分,當時沒掉下來,現在風一吹就落地了。”
頓了頓,安在天看了看頭頂,“你們快走吧,這裡不安全。”
莊凝恍恍上惚惚的上了採訪車,等車子啓動了,只聽坐在她前面的吳雄嘀咕道,“剛纔真是福大命大,那麼大一塊玻璃要是砸在頭上,就算不死也得在醫院躺個一年半載,哎呦,這些碎玻璃渣子……。”
吳雄說着掀開褲腳管,他粗壯的小腿上有幾道細小的傷痕,血正從裡面向外溢出。
吳雄躲得及時尚且如此,那麼擋在她身前不動的安在天豈不是傷的更加厲害,想到這兒,莊凝急忙回頭往後望,透過車窗她看到安在天依舊站在原地,彷彿是心有靈犀一點通似地,安在天笑着對她搖搖頭。
再轉過頭時,莊凝忽然發覺眼角有點溼潤,心裡酸酸的,這種感覺也就是她母親死的時候纔有過,那時她才17歲,還在念高中,後來就從沒有出現過,即便是知道張放結婚、父親讓她嫁給張家二少爺時也從未有過。
目送莊凝離開,安在天掛在臉上的笑容消失得乾乾淨淨,今天他下身穿了一條白色的西裝褲,裡面還加了一條厚厚的內衣,可就算是這樣,鮮血還是從西裝褲裡滲出,猶如一朵朵怒放的梅花,印刻在他白色的褲子上。
又是一陣風吹來,安在天轉了個身,面向人間天堂的大門,他筆直的站着,朝裡面冷冷的喝道,“出來。”
裡面走出來杜天忠父子,杜鋒看了看安在天的腿,再看看他的臉,揶揄道,“你這樣站着就不痛嗎,要不要給你搬把椅子?”
安在天沒搭理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笑嘻嘻的杜天忠,“剛纔那塊玻璃是你扔下的?”
杜天忠收起笑容,不悅的道,“賢侄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那是在變相的殺人,在華海市我勉強也算得上是有身份的人,怎麼會幹這種事?”
安在天走過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矮胖的身體提了起來,旁邊的杜鋒看到了衝過去想幫父親的忙,在安在天的身後忽然多出了十幾號人,那些人不用安在天的吩咐,對着他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杜鋒哀嚎着倒在了地上,他嬌生慣養,哪受過這種罪,不一會兒就蜷縮成一團向安在天求饒。
“這些人,我認識他們,他們就是最先衝上我辦公室裡的人。”杜天忠好像沒有聽見兒子的慘叫,只看着突然多出的那十幾號人,隨後他轉頭看向安在天,“陳康長達10分鐘的視頻,還有鼓動市民衝擊人間天堂,背後果然都是你搞的鬼。”
“是又怎麼樣,”安在天毫不遮掩的承認了,“我們之間的爭鬥,由我們自己解決,你不應該波及第三人。而在這個只以成敗論英雄的世界裡,我贏了,你輸了。”
“你真的贏了嗎?”杜天忠忽然又笑了,笑容十分的詭異,“人間天堂只是暫時性的停業整頓,不久就可以重新開張,至於向陳康道歉,那對我來說並不難。”
“是啊,因爲你夠不要臉,你背後的人或許就是看中你這一點,才扶你做人間天堂的老闆。”
“你也知道我背後有人了,那你還不快鬆開我,另外叫你的人住手,不要打我兒子。”想了想,杜天忠或許覺得說這句話的威懾力不足,他又刻意的加了一句,“我的後臺有多硬,那是你無法想象的。”
“我知道,他來自燕京。”安在天平靜的道。
杜天忠吃驚的瞪大雙眼,“那你還敢這麼做?”
“因爲你只是他的替身,可有可無,只要人間天堂還在,他隨隨便便就可以找另外一個杜天忠,所以就算我把你殺了,他也不會生氣。”
安在天鬆開了他的手,憐憫的看了一眼面色有些發青的杜天忠,“你聽你兒子的叫聲,多麼的響亮,小方他又不是聾子,怎麼到現在他還沒出現?”
杜天忠的面色由青轉白,他默立片刻,忽然衝着人間天堂的大門口喊,“小方……。”
沒有人回答杜天忠,裡面一片死寂,杜天忠臉色煞白,虛汗從他的額頭溢出,在無聲的死寂中,“撲通”一聲,他直挺挺的朝安在天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