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友鬆攔住小池:“不行,這邊的冰層本來凍的就薄,那邊半島上還豎着警示牌。這是下了雪,蓋住了看不出來,現在這裡再經不得折騰,你要下去,這一片的冰根本撐不住你,會完全碎掉的!”
其餘人都趕來了,耿如峰沒說謊,他的確去叫人了,連陳曦和魏清香都跟在後面牽着手跑了過來。
許友鬆攔住小池後立即開始扒衣服:“把身上的衣服都脫下來,袖子和袖子系在一塊!”
兵分兩路,耿如峰和陳曦跑去那塊半島的沿邊,去幫苦苦支撐的江河鳴和貝澎澎。
小池根本沒穿外套,但在岸邊撿到了於青扔在那裡的外套,他麻利的將所有男生的衣服都系在一起,怕不夠長把自己貼身的毛衣一把擼下來給繫上去——但於青已經爬出離岸邊十多米的距離,這衣服一拋過去,卻離她生生還有一段距離。
魏清香見狀忙不迭的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把我的也繫上。”
於是再系,再拋,卻還不夠!
於青雙腳一直踩着冰窟窿的豁口,兩條腿懸空,全憑一口氣頂着,但隨着時間的流逝,力氣一點點耗盡,她身子不由自主往下溜,兩隻胳膊凍成了棍子,早就沒了知覺。
許友鬆跪在岸邊:“於大青!!!你給我撐住!!!聽見沒有!!”
他回頭攔住紅了眼睛的小池:“你不行,我看過了,你太重,一旦下去肯定會全裂掉的,我也不行,男生都太重了……”
他吞着氣,視線倉皇的在周邊轉來轉去,直到落去一直守在旁邊的魏清香身上,人陡然振奮,撲將過去:“魏清香!你……你身子輕,你、你輕輕的,輕輕趴去冰面上,爬過去,把衣服扔給於青!行不行?!”
他立即飛速將衣服重新擰緊、打結,跟呆若木雞的魏清香解釋:“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於青就能抓到!你不用爬很遠,兩三米就好,我另外找件衣服系在你腰上,絕不會讓你有危險!”
他指着稍微偏離一些的冰面:“你從這裡爬過去,只要兩三米,然後把衣服扔給於青!我們很快就會把你們兩個都拽回來!”
魏清香臉色發白,肩頭抖起來:“我、我……我不知道,我行不行……”
“你體重最輕,就從那邊爬過去,冰面還能撐得住。”
大冷的天,許友鬆只穿了一件單衣,頭頂卻竄着白氣,整個人的神情和語氣不容置疑:“這裡的人只有你行,你也一定行!你放心,我絕不會叫你有事!”
魏清香的外套也脫了和別人衣服擰成一股,不知道是不是凍的,她單薄的身體一直瑟瑟發抖,拼命忍住淚,淚滴卻還是不可抑制的漫出了眼睫:“我、我不會游泳,我……我怕……”
許友鬆嘴角泛起了白沫:“你別怕,你——”
陳曦擋去魏清香面前:“松子,幹嘛爲難她?她本來膽子就小,力氣更是沒有,這冰面現在這模樣,你讓她下去,不是叫她犯險嘛?!”
許友鬆一怔,陳曦胸部起伏,吞嚥着口水,將魏清香擋的密不透風:“於青要救,可也不能——”
“啪!!!”
極清脆響亮的一聲!
是皮肉捱上皮肉的聲響——
許友鬆揮手扇了陳曦一個耳光。
這一下可謂用足了全力,陳曦措不及防,被打的身子一趔趄,幾愈跌倒。
陳曦腦子嗡嗡作響,一時都懵了片刻,就聽得魏清香一聲尖銳的“啊!”
他雙目模糊,被那一耳光都扇出了鼻涕眼淚,只聽得近在咫尺的冰面噼裡啪啦一陣亂響,許友鬆大叫一聲:“小池!!”
於青渾身俱無甚知覺,皮膚一開始還針扎樣的疼,到後來連疼都感覺不到了。
只憑一口氣吊在那裡,視線也變的漸漸模糊,岸邊人影瞳瞳,有人哭有人叫,她只覺得好累好累,再也撐不下去……
她看到有人飛速近了自己跟前,有有力的雙臂緊緊抱住了自己——但旋即冰裂的聲響響徹耳際,連一秒鐘都沒有,她整個人就落去了無比冰冷的湖水裡。
很冷很冷,但胸口卻溫熱,因爲她被人緊緊箍在懷裡,再然後一股大力將他們飛速的往後拖拽而去,她喝了一口水,都來不及喝第二口,身體就暴露在空氣裡,陡然一寒!
冷到她忍不住全身都抽搐了一下。
水從身上傾下去,卻把刺骨的寒意留在每一個毛孔裡,暴露在空氣中的一瞬間,她忍不住叫起來:“好冷!”
有衣服覆蓋了她,有人把她抱在懷裡,胡亂摸着她的額頭,有人抓住她的手,叫她名字:“於青!於青!你忍着點,你忍着點。”
她心裡有點生氣,腦子裡胡亂的想:老是叫我忍,叫我忍,老子忍不了了好嘛!!!!
再然後,身邊陷入了一團寂靜。
她昏了過去。
暖氣突突突開得很熱,於青慢慢睜開了眼睛。
還是那輛來時的麪包車,行駛稍有顛簸,車廂裡很靜,外面黑漆漆的,只有間或略過的一盞橘黃的路燈,飛速的在臉上略過。
胸腹處一片溫熱,於青隱約記得自己被人用毛巾浸着涼水擦洗全身,也不知道誰擦的,用的力氣好大啊,疼的她齜牙咧嘴恨不得叫疼出來,直到渾身的皮膚都發熱了才終於停手。
然後又被按着頭灌進去了兩碗薑湯,辣的很,要不是她一直昏昏沉沉的,肯定要吐出來罵人的。
再然後她終於舒服了,安安穩穩睡了一覺,等再睜眼,已經在車上了。
她動了動,有人將她整個都包在羽絨服裡,抱的她很緊,緊到她前心後心都出了汗——她一掙,他迅速朝她低下頭來,瞳孔在黑暗的車廂裡幽靜又明亮。
他沒說話,只拿下巴來蹭她的額,估計溫度叫人放心,他低聲:“醒了?”
“嗯。”
他的手環抱的太緊,於青得現掙扎出來才呼出一口氣,往身邊瞧了瞧——他們還是坐在最後排的位子上,車廂裡很暗,只有前面司機位置前儀表盤的燈光閃爍。
於青記得貝澎澎比自己要先獲救,卻不知道後續如何,於是小聲問:“貝澎澎怎麼樣啦?”
他摸摸她的頭頂:“她沒事,但松子不放心,還是送去章城的醫院了。觀察一晚,明天沒事就可以出院了。”
“江河鳴呢?”
“貝澎澎一直拉着他不肯鬆開,所以他也只好也在醫院呆一晚。明天松子會派車將他們接回來。”
“啊……”
於青緩緩籲出一口氣,都沒事就好。
車廂前排坐着人,但沒什麼動靜。
“還有誰跟我們一起回來了?”
“陳曦和魏清香提前坐公交車回懷姜了,現在車上除了你我,就只有松子和薄琴了。”
薄琴啊……
於青心口定了那麼一下——
不管出事前還是出事後,都沒瞧見過薄琴的半隻影子。
她還是覺得不放心:“她——”
掌心落在她脣上,他湊近她:“別囉嗦了,別人都沒事。”
她眼睛撲閃撲閃的望着他,嘴脣一動能碰到他掌心的皮膚:“那你呢?”
她想起來了,是他躍下冰面,用最快的速度撈起了自己,然後,冰面應聲破裂,她和他一起掉了下去……
“我也沒事。”
“真的?”
“真的。”
她還想再問什麼,黑暗裡他嘆了一口氣。
溫熱的手指眷戀的撫在她臉上,因爲太過於溫柔,叫人忍不住沉浸。
她張了張嘴,他重新抱緊了她,語帶乞求:“別說話,什麼都別說……”
大男孩低下頭,掌心攏住了她的下巴,深深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