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因爲前面於青裝的太像還是她口氣神情太過篤定,夢露還真叫於青摸了。
於青摸過這雙肉掌,睜大眼睛煞有其事:“露姐,你以後的姻緣會在南邊。”
“什麼南邊?”
於青說的沒錯,張向夢日後嫁的那個廚子的確來自本省南部平原區,就連他日後帶着自己老闆娘私奔去的地方據說也是廣州深圳這些更“南”的地方。
有人小聲說:“陳曦住的機關大院不就在南邊?”
於青露出一副“天機不可泄露”的高深表情,繼續沉吟:“那人模樣也生的好,不過……”
“不過什麼?”
於青未嘗沒有腦子,不過她還是說了:“不過未必是你的良人,露姐你以後可得三思。”
尖刻的小姑娘叫起來:“露姐!她咒你!咒你和陳曦沒有好結果!”
於青剛想回頭噴一口那個煩死人的臭丫頭,不提防“啪”一下左臉就捱了一巴掌。
夢露臉漲的通紅:“我就知道你這賤東西沒安好心!”
這一巴掌打的不算太重,起碼比上一回要輕,但這一巴掌卻徹底把於青心裡的火氣給打了出來。連片刻的停頓都沒有,也再顧不得上輩子的情分,她仰手就狠狠還了一巴掌回去:“張向夢!跟你說人話你怎麼就是聽不懂呢!!!”
不聽過來人之言,吃虧就在今後!
就這還肖想我家陳曦,做夢吧你!
這一耳光絕對響亮無比,掌心擦過皮膚,夢露臉上的肉都震了三震,於青右手心麻的都有點發疼,可見使足了力氣。
夢露捧着臉與衆手下一起呆滯了足有幾秒鐘,殺豬般叫起來:“CAO!!!今天老子不滅了你我就不姓張!!”
於青眼明手快脫下書包就頂去頭上,一夥人衝上來拳頭像雨點般落下,她彎腰頂着書包牟足了勁的橫衝直撞,真心跟只沒頭的蒼蠅一般。
可奈何對方人數衆多,幾隻手伸過來奪她的書包,一隻正好橫在她嘴邊,她想都沒想,張嘴狠狠一咬!
頓時一嗓子尖銳的慘叫:“她咬人!!”
聽聲音就是那個年紀最小嘴卻最毒的臭丫頭,於青心中正快意,不提防書包被奪了出去,一隻手一把抓扯住了她的頭髮,她不得不隨着那隻手仰起臉來——
靠!TNND,可真疼!
她乾脆閉上眼睛,等着再一頓的胖揍。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了,這一回生二回熟嘛。就是諸位晉江起點閱文衆多重生界的前輩們啊,對不住,我還得再給你們丟一回人。
但意料之中的拳頭口水卻沒有如期降下,耳邊好像有人喊了一聲,然後她被人鬆開了。
於青睜開眼,看到在距離她們不到幾米的地方,戰池站在那裡。
他如往常那樣推着他那輛捷安特變速自行車,濃眉壓目,氣勢灼灼,目光投向的是被於青扇紅了半張臉的大姐頭夢露。
他問:“我怎麼不知道,這裡什麼時候變成職高的地盤了?”
一夥女混混都縮了身子不吱聲,夢露身爲領頭的不得不回話:“那、那個,小池,今天我們是有點個人恩怨,剛好在這處碰上了。”
“個人恩怨啊……”他輕聲重複了一句。
“對,對。”
“我記得上回你們就明目張膽來我們學校解決個人恩怨,可是跟誰都沒打招呼啊。這不知道的,還以爲十五中要被你們東城職高給接管了。”
旁邊有人出聲打抱不平:“上回那還不是那婁——”
話沒說完被夢露給推去了一邊,於青頓時覺得夢露這大姐頭還是有點魄力的,最起碼面對的是戰池了但神情還是不卑不亢:“小池,我們沒別的意思,今天也不是來惹事的,不過這事叫你撞上了,你要是不高興,我們這就走人。不過你要是沒不高興,你就當沒瞧見,怎麼樣?”
戰池笑了,自始至終他連一眼都沒有放去於青身上,神情很愜意:“我沒不高興。”
“不過,我也不想當沒瞧見。”
戰池其實長的並不兇,雖然一雙濃眉,但濃眉下卻生着一雙黑白分明的狗狗眼,眼角略微下垂,眼神深陷纖長的睫毛後,有時候輕輕一笑會顯得特別無辜。
不過他這麼笑的時候不多,於青看慣了他的木頭臉,現下一見他笑起來居然很有些天真的味道,少年氣十足。
她知道因爲球場的事他討厭極了她,所以平時裡也乖覺,有多遠就自個躲多遠,絕不討嫌。不過這回不管他是有意還是無意,既然叫他撞上了,自己看來運氣還不差。
她運氣的確不差,雖然戰池笑的一派輕鬆,話也說的模棱兩可,但大姐頭夢露狐疑的視線在她和他之間轉了兩圈後,還是揮揮手無聲的帶人撤了。
人說散就散,轉眼就走沒了影。
戰池長腿一偏,跨上變速車,一蹬,沒蹬動。
一回頭,是於青一手抱着書包,一手死死拉住了他的車後座。
他不想跟她說話,可她一副鐵了心要拽住的模樣,他只好說:“放手。”
“不放。”
她吸了吸鼻子,頓了頓,問:“你餓不餓?我請你吃烤腸吧。”
“不餓,不吃。”
她還是不放手:“吃吧吃吧,就這條衚衕,往前再走一點就到了,可好吃了。洪小店,老字號!”
她朝人示好好像只會一招,吃雪糕,吃香蕉,現在又吃烤腸嗎?
他本來可以不理她,就像他本來只是在巷口騎車經過,遠遠瞧見夢露那頭標誌性的鋼絲髮,總覺的有事,所以進來看一眼。
看清了,然後他可以幸災樂禍的掉頭就走,其實,他也真的掉頭走了。
但他還是又回來了。
就像現在,他本來可以騎上車揚長而去,可他沒能瀟灑的揚長而去,反倒真像她說的那樣,和她一起又往前走了一點,一直走到那家老字號的洪小店烤腸。
於青嘴裡所謂的老字號,就是一家超小的小賣部,屋裡邊賣本子賣電池賣衛生紙賣醬油啥都賣,屋外邊老闆在門口支了個木炭架子,賣烤香腸。
這個時候懷姜市還沒有出現那種後來風靡祖國大江南北的所謂的“臺灣烤腸”,那種臺灣烤腸都是偏甜口的,於青並不熱衷。倒是這家姓洪的老闆烤的香腸是他們懷姜特有的一種自灌香腸,鹹鮮口的,在木炭火上烤的滋啦冒油,再撒上孜然粉辣椒麪,夾在大餅或者火燒裡,別提多香咧!
香腸有大有小,大支的1塊,小支的6毛,這在當時的物價下不算便宜,所以老闆每天也就烤一點,否則賣不出去也是瞎了。
於青站在木炭架子前,躊躇了一陣子,要了一根大的一根小的。過了一會,滋滋冒油的舉在手裡,把那隻大的遞給他。
“我身上錢不夠了,”她如此解釋,“所以只能請你吃一根。”
“過、過兩天……不,下週一,下週一我就有錢了,到時候我再請你,五根!”
她伸出一個巴掌五根手指來在他眼前晃了晃,嘿嘿一笑:“今天謝謝你小池。”
“要不是你,我又得被胖揍一頓。”
她尷尬的摸摸被人抓的亂七八糟的頭髮,有點不好意思:“主要是忒沒面了,你說這揍一回,又揍一回的……”
她看他只把戳着香腸的木棍捏在手裡,又催促說:“吃啊,趁熱,趁熱最好吃,小心別滴油在身上啊,不好洗。”
她急竄竄的像是要跟他示範,舉起手裡那支小香腸往嘴裡一咬:“真的,特別香!”
“啊!”
戰池眉梢一跳,就見她捂住嘴,臉皺成了一圈。
“怎麼了?”
“扎,扎到嘴了……籤子扎到嘴了。”
她嘴裡含混不清,愁眉苦臉的捂嘴,低頭吐了口唾沫,果然帶着血絲。
戰池光站在那實在不知道她這所謂的扎到嘴了扎的是深是淺,看樣子是挺疼的,因爲她乾脆蹲去地上,又吐了好幾口帶血的吐沫。
他跟老闆買了包紙巾,抽幾張遞給她:“要去醫院嗎?”
她拿紙巾按在嘴邊,苦着臉對他一笑:“醫院倒不用,就是,小池啊……”
“什麼?”
“我今天時運真的不濟,逃不掉的血光之災。”
“這不……”她朝他亮亮紙巾上的血跡,“逃過了夢露,結果還是報應在這了。”
不知道爲什麼,他明明心裡還在生氣的,可不知道是她現在這副模樣太窘了,太倒黴了,還是因爲她把那支大支的香腸遞過來時的笑容太甜了,少年心中一鬆,頓時就哈哈大笑起來。
於青很不滿意對方的幸災樂禍:“你這麼開心幹什麼?”
“笨蛋。”
高大的少年咬了一口手中已經稍微冷掉的香腸,眉頭舒展,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在纖長的睫毛下笑意深重,略下垂的眼角卻給這種笑意又加上了十足的無辜感,叫人看了絕不會生氣,唯覺心頭舒暢。
於青“噗嗤”一聲,捏着被戳破的嘴角也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