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其實男的也怕跟錯人，只要跟對了人，哪怕入錯了行也能出人頭地；如果跟錯了人，即使你入對了行，照樣混不出頭。
不知爲何，年齡比李家明還大的高處，突然想起了那位比自己小得多的上司張仁和曾經的感嘆。那位吉省最年輕的處長確實有本事，但本事這東西，領導說你有就有、沒有便沒有，張處能當大秘、當處長，還不是跟對了人？如果他不是李家明的表弟，他能不到三十便當省府辦公廳的處長？而且跟的領導退二線後，居然又調到省委去當二秘？
朝中有人好做官，朝中無人莫做官！
等腦子稍稍清醒過來後，坐過十年冷板凳的高副處長堅定道：“首長，我還是想跟着您。如果沒有您，我會把板凳坐穿。”
“呵呵，有了我，你也不過是坐冷板凳”。
“首長，起碼我對家人有了個交待，沒有讓她們擡不起頭。”
也是，雖然是清水衙門，好歹也是國字號的，還當上了副處長。三十多歲的副處長，即使是在處長多如狗的京城也不算進步慢。
蔡主任點了點頭，交待他上班後去辦理提前離休的手續，卻沒說他爲什麼提前離休，更沒說如何安排身邊的其他工作人員。
能被張仁和推薦的人，高副處長自然也不是蠢人，知道領導這是要跟那幾個警衛、工作人員切割。按慣例，即使領導離休，仍然會享受正部級的生活待遇，有專職的司機、警衛及工作人員。現在領導提前離休，當然由中辦來安排司機、警衛及工作人員，那些從吉省甚至是從江城帶來的統統回吉省或江城。
兩輛車、五個人，很快到了香港馬會會所，這裡是楊國慶的老窩之一。倒不是完全因爲這高檔，而是楊國慶以前跟香港聯繫多，招待那些香港商人時主隨客便而已。當然，這裡是會員制，來這招待客人，也能凸顯身份。
五人進了會所，用餐卻是分開的，兩個秘書自行安排。沒來過的高處跟着陳處進了間清雅的房間，還沒來得及打量，便聽陳秘書恭喜道：“岱鵬兄，恭喜恭喜”。
“陳處？”
“兄弟，你還瞞我？”
滿面春風的陳處交待素雅的服務員幾句，等門關了後繼續恭維道：“兄弟，你這就不夠意思了，被李教授相中了，還跟我打馬虎眼？”
可能天上真的掉餡餅了，而且正好砸在自己腦袋上，可坐過冷板凳的高副處長仍然能冷靜道：“你開玩笑吧？”
“我開什麼玩笑？你老闆不是要去漢華當顧問嗎？”
顧問？
高處愕然，卻讓陳處以爲他真不知道，連忙小聲解釋道：“兄弟，別傻了。你繼續跟過去，級別、待遇都不會變，還能在漢華多拿一份，就李教授那手面和場面，你以後還怕沒前途？”
都是在圈子裡混的，經陳處一提醒，高副處立即想起了前段時間的事。可他不理解的是，領導是實幹家並不擅長交際，這都要離休了，還能幫漢華處理官面上的關係？
見高處如此茫然，陳處不禁妒忌人家的好運氣，這樣的人居然也能出頭？就這種智商與情商，如果在京城混，早被人家踩到泥裡去了。
“兄弟，別愣了，李教授不是要你老闆去幹什麼，而是讓他去當顧問。顧問顧問，問到了便顧一顧，不問就不顧。”
照顧？
話一出嘴，高副處便後悔了，可陳處有指點人的興趣，小聲道：“你老闆雖然退二線了，但對官場上的事門清。
人家長年在美國，國內的事總要有個人幫着支應吧？到了他那個層次，錢能解決的問題都是小問題，怕就怕不經意間得罪了人。”
有道理，但也不完全對。
到了李家明這個層次，錢能解決的問題，確實都是小問題，但很多問題是錢解決不了的。比如楊國慶約他吃飯，也是想說和，這如何解決？比如對方拿他岳父的政治前途當籌碼，又如何解決？
唯有借力打力。
老蔡雖然過氣了，但名聲仍在。即使他爲了仕途改換門庭，當年的山頭上仍然有一幫理解他的朋友。到了他們那個層次，火氣早被仕途給磨滅了，反而更寬容大度。
這便是助力，好歹老蔡以前的政績耀眼，結交的都是些實幹家。通過有淵源的老蔡，多交好那些真正的國之棟樑，總比盡結交些老黃、楊國慶他們那些職業政客更好。
李家明打動老蔡的說辭，也是用建功立業爲理由。漢華確實如日中天，但遲早會出現對手，遲早會陷入殘酷的市場競爭之中。
以國內的政治環境，萬萬不能後院起火，李家明邀請老蔡屈尊當顧問，就是想讓他幫着分析國內的政治形勢，在各派勢力之間周旋。而老蔡被說服之後，給李家明的第一個建議便是與香港李家繼續對峙。
上位者最怕什麼？
怕的是下面鐵板一塊，最喜歡的是分而治之。如果李家明沒有對手，上面的人如何會放心？況且sohu系、漢華系實力雄厚，說是富可敵國都不爲過，如果他們再和傳統產業的巨頭們沆瀣一氣，讓上面的人如何放心？
有時候，莫須有不是錯，錯的是懷璧而不自覺。
酒過三巡，酒酣耳熱之際，老辣的老蔡知道了楊國慶與李家明的關係，說話也便不避諱了。
“家明，小柳的前途只會止步於此，不可能再進一步的。”
“蔡伯，我就怕當局者迷啊”。
“不會的”。
那就好，李家明笑着敬酒，有這位世伯出面解釋，總比岳父老子發火強。
與李家明利益一致的楊國慶更不會避諱，他來當說客本就是勉爲其難，而且並不代表他的首長。
“家明，放心吧，儘管去幹就是”。
這話裡可就夠直白了，也讓李家明突然有狐悲之意。想當年，首長們去香港時，可都是下榻在超人旗下的酒店的。
當他以一種玩笑的口氣拿這事調侃時，酒興正好的楊國慶不以爲意，興災樂禍道：“得了吧，你以爲首長們不知道他的底細？如果當年沒有匯豐在後面，他能發達？
不過是政治需要，你真以爲首長們把他當自己人？我這麼跟你說吧，霍家在海子裡倒是真有影響力，那是抗美援朝時把身家性命與國家綁在了一起。”
“國慶兄，慎言”。
這話可當不得真，在漢華、李家明這有巨大利益的楊國慶嘿嘿直笑，玩笑道：“家明老弟，人人心中都有杆稱，有人稱的是江山，有人稱的是人心。”
那就行了，李家明再次舉杯，爲‘稱的是人心’而飲。
旁邊的老蔡也開懷暢飲，這位楊主任背景雄厚，又跟家明有了共同利益，日後不難爲這個山頭添磚加瓦。
到了仕途終點，一生以建功立業爲理想的老蔡早看破了，他曾經也舉手宣過誓，也曾經確實是那麼幹的，但真正掌權後便明白了，一切的口號、指示其實都是屁股指揮腦袋。自己把屁股坐到了漢華這艘大船上，就決定爲這艘船保駕護航，盼望着這艘大船能乘風破浪，不要因爲不該出現的阻力而擱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