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姬亶在前,慌張前行,他心裡惦記兒子季歷,還要掂量該如何對付商王問罪。商王率亞俞等近臣在後,緩緩步入岐邑。
岐邑內,道路寬敞,宮室正直,男耕女織,井然有序。所見臣民皆面有悅色,全然不見殷都之怨氣拂面。姬亶又忠誠和善,通達謙卑,完全是另一副面孔,比殷都哪些貴族卿士親近了許多。商王目睹這一切,心中暗自稱讚:“在這偏遠一隅,姬亶能做到這些,也算是賢良之才。”
宮廷上,商王端坐正中,姬亶陪伴其側,唯唯諾諾,唯恐惹怒商王。
君臣就位,只見商王怒目圓睜,厲聲呵斥:“姬亶,你可知罪?”
姬亶連忙匍匐階下,以膝前行:“小民知罪,未獲大王封賞,私自營建城邑。小民請罪,懇請大王賞罪。”
商王望了望謙誠的姬亶,說道:“入侵商土,理當誅殺。朕念你知錯能改,及時獻貢,誠心臣服大商,朕就赦免你的罪過。”赦免姬亶也不算商王開恩,因爲殷商和附屬國的關係就是征伐與臣服的關係,只要屈服,商王都會赦免,甚至任用。
姬亶連忙謝恩。
商王又說:“營造岐邑,你也是爲了衆民安居,朕念你治國有方,能使民衆富足,就把這片土地賜於你,作爲封地。此地地處周原,朕封你爲周侯。”姬亶揪起的心落下來一半。
他謝過商王恩典,卻不見喜悅容顏。商王問:“難道你不願歸順大商?”
姬亶本不願歸附殷商,可今日之事關乎族人性命,不容他說出半個不字。況且兒子還在王師軍營,生死未卜。他連忙回答:“臣願意,只是幼子季歷……”
聞聽季歷,商王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命亞俞去把季歷帶來。
季歷邁入宮廷,向商王行禮。姬亶一看,心中一動,想這季歷,從小喜歡打鬥。他把季歷視爲另類。可他萬萬沒有想到,身着甲冑的季歷竟然如此威風,不亞於殷商武將。他對季歷第一次產生好感。
商王見到季歷,便問他道:“你小小年紀怎敢出兵迎敵,以少敵多?”
季歷回答道:“兵刃相逢勇者勝,敵強我弱當攻其不備。我有智有勇,故我勝。”
商王聽罷笑容拂面,沒想到季歷小小年紀,竟有如此膽識。他囑咐季歷:“朕要你好生訓練兵士,組建周師,將來爲大商邦效力,協助王師征伐戎狄,安定西北。你可願意?”季歷聞聽可以組建軍隊,心生喜悅,連忙應允。
“朕賜你夔龍大鉞一把、兵器若干,命你組建周師,爲大商邦效力。”商王賞賜斧鉞象徵着授權征戰,周人創造了長劍之後,授鉞就改成了授劍,也就是尚方寶劍。
季歷雙手接過夔龍大鉞,仔細端詳,這是一把半圓形銅鉞,鉞上有夔龍紋裝飾,龍張嘴作啖咬之狀,嘴中有圓球;鉞刃寒光閃閃,鉞背上帶有尖刺。側面是管狀柄銎,銎內插裝着柲木鉞柄。手捧夔龍大鉞,他顯得更加威武。
季歷連忙謝過商王,並將隨身攜帶的青色饕餮紋玉斧回贈給商王。商王覺得小小季歷還真是挺有意思,侍官接過玉斧,遞給商王,商王見玉斧圓潤規整,紋飾流暢大方,便欣然收了起來。
及此,這座豳人建起的新城,正式成爲殷商的周國,今陝西省寶雞市岐山縣。他們從部落變爲外服侯國,從歧人也隨之變成了周人,姬亶被正式冊封爲周侯,尊稱公亶。這支古老的姬姓氏族在沉淪沒落之後,重獲新生,爲日後成爲天下共主,邁出了第一步。
封賞之後,商王帶着羌戎酋首和俘虜告別周原,啓程返回殷都。此番田獵,他非常滿意,不動一刀一槍,便得一城邑,得一忠誠臣子,可喜可賀。
殷商王師久居中原,對西部遊牧民族,實在是無奈,王師討伐,他們躲入高山叢林,王師離去,他們又出來入侵大商方國。
商王命西部方伯崇侯監管,他卻不願跋涉於高原。崇方位於河南省洛陽市嵩縣北,崇侯是崇方國的君主。位於周原北面的犬方更是不可信,他們時而歸順,時而叛商,令商王頭痛。尤其太行、呂梁兩大山系之間的戎狄更爲猖獗,那裡地勢險峻,藏戎納狄,終年不曾安定。
太行呂梁,更是讓商王頭痛。那裡地勢險峻,藏戎納狄,終年不曾安定。那裡距殷都不過百里,戎狄從太行出發,不足兩日便可抵達殷都。這片山地就像一把尖刀插在大商邦腰間,把王畿與西部邦國割裂開來,是歷代商王的心病。
殷商將領長期居於平原,又不善山地,每次征伐,都只能抵達山下,無功而返。始終不能使他們臣服或者把他們殲滅。
此番商王子瞿封賞姬亶、季歷,目的就在於此,希望季歷能夠平定山中戎狄,拔去大商邦腰上這把尖刀。
公亶帶兒子季歷送走商王,命侍官清點商王賞賜的和羌戎留下的刀戈斧鉞,皆入庫待用。
岐邑上下得知君主被封,皆前來宮廷祝賀。公亶先行禮祭告先祖,而後設宴慶祝。衆臣開懷暢飲,相互祝賀。周侯也將參照商制,增設官吏。
宮門外,母族羌方首領怒氣衝衝,前來興師問罪。見公亶君臣正在設宴慶祝,便不由分說,掀翻宴幾,然後他厲聲喝道:“老兒姬亶,竟敢不顧周姜姻親,虜我羌人,屈膝於殷商,換得富貴榮華,真乃可恥可恨。”夫人姜氏見狀不妙,便前來調和。季歷年輕氣盛,不服外公指責,他更加生氣:“什麼姻親,羌戎賊寇入侵我時,爾等何在?今商王協助退兵,爾等還有何臉面前來責問我君?”
季歷氣勢壓人,令羌侯收斂了許多。羌人入侵在先,勒索周人才被商王擄去做人牲的,姬亶他們並無大錯,羌侯已經理屈。況且就像羌侯說的那樣,羌戎遊離於羌方之外,與羌侯無關。羌侯也不再追究。
不過,以季歷爲首的周人開始倒向商邦,以親商爲榮。這讓羌侯寒心,姬姜聯盟開始出現隔閡。
…………
商王子瞿自周返回殷都,直奔洹北而去。殷都大臣傷心失望,派人前往洹北請商王回朝,處理政務。商王置之不理,與妃子媵妾依然待在別宮,致使商廷混亂。
見商廷混亂,心懷二心的西部召方伺機叛亂攻商,召方位於今河南省濟源市邵原鎮和山西省運城市垣曲縣一帶。商庭無人抵擋,召方竟一度攻入殷都王畿。
商王派兵禦敵。王師憑藉先進的兵器,強大的軍力,驅趕召方叛軍退回國內。召方地處殷都西南,召方軍隊返回本土,藏入山中。商軍望着崇山峻嶺,束手無策,而召方熟悉地形,以弱敵強,開始遊擊,能勝則打,不能勝則逃。王師不得不退回殷都。召方尋機再次侵商,商王再次派兵驅逐。
如此這般,商王多次派兵,每次派兵數千人,終不能剿滅叛軍,皆無功而返,商王惱羞成怒。
商王一面思考禦敵之策,一面盯着几案上的玉斧。睹物思人,他想起了周原季歷。季歷出生于山地高原,有勇有謀,是討伐召方的最佳人選。商王拿起玉斧,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
話說子瞿即位十五年,殷都內,探事馬飛奔於街巷,直衝王宮。進入王宮,探事馬來不及喘息,連滾帶爬來到商王階下:“報~,召方再次入侵我殷都,他們已經攻佔到洹水之濱了,殷都告危,請大王定奪。”召方兵臨城下,殷都不得安寧。
欲知商王如何禦敵?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