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老道直愣愣地看着撲了一“地”的舍神，又看了看眼前這個俊美得過份的年輕和尚。
陳亦順着他們的目光回頭掃了一眼，一拍腦殼：“哦，不好意思，容小僧打掃一番。”
僧袖之中，五指一屈一彈，如刀出鞘。
刀光如線，五隻怪物的頭顱應聲而落。
對於如今的陳亦來說，已經不需要追求招式這種東西。
一招一式，俯拾之間。
一舉一動，哪怕是呼吸之間，也盡能化爲神功絕學。
陳亦再伸手一招，長尾巴鳥的大金元寶，長舌頭狗的大鐵鉢子，三隻腳烏鴉的絕色傘蓋，還有暴猿的大環刀，都飄了過來。
一件件摸過去，陳亦便撇了撇嘴。
這幾件東西對常人來說都是難得的寶物，但對他來說也不過如此。
其中暴猿那把大環刀看着最威風，卻是最差的一件。
其餘幾件，都各有奧妙。
卻都比不上那隻大公雞叼着的冊子。
揮手抹過，全都扔進了須彌空間中。
那隻瘦猴子竟然沒有寶物，可惡！
我看不看得上是一回事，但你沒有留下寶貝就是你的不對了。
陳亦暗暗嘀咕了下。
掃了一眼灰幕，
【擊殺神州界四方星靈之白虎星座下舍神，昴日雞，胃土雉，畢月烏，觜火猴，參水猿】
【造化+6】
看着奇形怪狀的，卻還是先天層次的東西。
也難怪這裡的兩個半人拿它們沒辦法。
地星、神州兩界，除了陳亦，恐怕已經沒有一個能這麼輕而易舉、乾脆利落地瞬間滅殺六個先天生靈。
加上之前那隻自稱奎木狼的大狗子，正好七個，七點造化，也算是值回票價，稍有小賺。
這些所謂的星靈、舍神，還真是以天之四靈，二十八星宿之名自命。
雖然是山寨貨，但會不會和真正的周天星斗有關聯呢？
陳亦忍不住聯想起來。
“你、你……”
黑鬚老道顫巍巍地指着陳亦，胸口一抽一抽的，讓人很懷疑他下一秒就有可能抽過去。
陳亦摸了摸自己的臉：“這位道長，可是小僧有何不妥？”
黑鬚老道一臉不可置信：“它、它們死了？”
“小僧這光明梵音，乃於破滅中蘊生光明之意，”
“光明生於破滅，未聞此音，萬物皆虛，神鬼難存，”
“雖是初次使用，但想來不會出差錯，梵音之下，這幾個醜怪，怕是已神魂俱滅”
“是……你、你……殺了它們？！”
這老道，怎麼一驚一乍的？
陳亦反而詫異道：“莫非道長以爲它們不該殺？”
黑鬚老道脖子一梗：“不……”
“哦？道長還真是心胸如海，仁心仁德，如此情形之下，竟還憐惜這幾個醜怪，”
陳亦雙手插入大袖中，攏在胸前，面露悲憫，嘆息一聲道：“出家人，卻是不該隨意殺生……”
黑鬚老道一雙漆黑濃眉豎起：“不……”
“道長暫請息怒！還請聽小僧解釋一二，”
陳亦再次打斷老道的話，一臉無奈道：“唉，說來，小僧也不想妄造殺孽，只是這幾個醜怪來歷古怪，所做所爲也詭異莫測，”
“事關地星安危，億兆生靈存亡，小僧也只有以雷霆之勢滅殺，”
“不過，小僧終究是出家人，不忍見生靈受苦，出手也算是利落，當不至令這幾位醜怪施主死前受半絲苦痛，”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我真是太善良了！
說着說着，陳亦自己都信了……
“……”
你這還善哉呢？
饒是兩個老道多年修持，道心彌堅，也有點忍不住青筋跳動。
“我……”
黑鬚老道伸手按了按額頭，以免真的跳起來影響自己形象。
剛要開口，又被陳亦打斷：“那個，這位道長，實話實說，此等孽畜，道長也無須存一念之仁，左右小僧已殺之，這罪過，便由小僧一力擔之……”
“住口！”
黑鬚老道終於忍不住，怒喝一聲，長長的黑鬚都炸起。
“師弟……”
還是一邊的白髮老道心性更高一籌，提醒了一聲，黑鬚老道反應過來，尷尬地捋了捋黑段。
“咳……太上那個天尊呸！不是……”
黑鬚老道整了整喉嚨，因爲差點暴露本性，而有些尷尬地道：“這位……三藏大師，老道並非說不該……”
“只是什麼？”陳亦睜着大眼，滿臉期待好奇。
彼其娘之！
這和尚怕不是個瘋子？
我就是想說“不是”兩個字，你給老子逼逼叨叨這一大通！
你哪位啊你？！這麼能說！
彼其娘之！老天無眼，如此俊美的皮囊竟讓一個瘋子得了去，還有這般驚天地泣鬼神的莫測偉力。
黑鬚老道兩眼圓瞪如銅鈴，要不是知道自己絕對打不過，非得操拳頭不可！
“咳，這位三藏大師……”
白髮老道看不下去了，剛剛開口，便見這個疑似瘋子的俊美和尚神色驀然一變。
擰身掉頭，攏在袖中的雙手猛地張開，向身後一片虛空推出。
“金光速現！”
雙手金光乍現，瞬間充斥星空。
“啊——！”
一種奇怪的叫聲驟然於金光之中響起。
兩個老道頓時驚覺，一道人影於金光之中現形。
身姿婀娜，羽裳翩飛，廣袖流雲。
一眼看去，便是一個絕世姿容的仙胚。
可是那張臉似乎籠罩着一層模糊的華光，如同明月之華，令人無法看清其容顏。
這個絕世身姿，被陳亦突兀打出的金光逼出身形，完全猝不及防，顯得十分狼狽。
於金光中定住身形後，螓首微動，似掃了一眼罩住自己的金光，便發出一種十分宏大，似乎能遍聞虛空，清寒如霜，高高在上，卻又悅耳之極的聲音。
但這聲音說的話可不怎麼好聽。
“凡人！你該死！”
聲未落，便見這似乎有着絕世姿容的身影，驀然綻放億萬光華。
清清如水，皎皎如月。
柔和清冷，卻高高在上。
似是那天上的明月，廣寒之中的仙子。
籠罩着她的金光，頓時被排斥驅散。
“太陰之精！”
“你是月之仙靈！”
黑鬚老道猛地驚叫。
眼中雖是驚然，微露懼意，卻也沒有退卻之意，反瞪起銅鈴般的兩眼看向陳亦喊道：“這位三藏大師，此乃九天仙靈親至，非凡俗可比！只有你我聯手，方有一線之機！”
那如化身九天明月，廣寒真仙的絕世身姿，廣袖羽裳飛舞，居高臨下：“吾爲仙靈，與天同尊，汝等凡人，竟敢以人犯天，哪知天地威重，乾坤道大……”
“要打就打，囉哩叭嗦！”
“你是要用嘴跟佛爺打嗎？”
話沒說完，卻已經被陳亦打斷，差點讓她憋出一口血來。
陳亦此時可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
他剛纔故意東拉西扯，拖延時間，搞得老道差點暴跳如雷，可不是真的發神經，耍嘴皮。
而是爲了萬無一失。
“還與天同尊，佛爺倒要看看誰更尊！”
說話間，已雙掌微張，並舉於胸前，兩手食指、拇指各自相觸，其間成一渾圓如雞子之形。
“洞慧交徹，五炁騰騰！”
一點璀璨金光於陳亦兩手間如雞子之形的空隙中浮現。
金光遊走，似緩實疾。
瞬間便於其中勾勒出神秘玄奧之極的線條，如同一道符籙，懸於兩手間。
“三界內外，惟道獨尊！”
兩個老道頓覺一種莫測之力憑空而生。
浩浩然，蒼蒼然，高遠無極。
如迎浮雲，若視深淵。
沓沓冥冥，無形無名，虛無自然，玄之又玄。
二道駭然相顧，俱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駭然不可置信之意。
此時陳亦兩手維持着原狀，緩緩推出。
說來話長，自金光誕生，到他將符籙推出，不過是瞬息之間。
金光符籙從他兩手間飄出。
飄飄蕩蕩，印向那絕世身姿。
說也奇怪，這金光符籙輕飄飄，慢悠悠的來勢，看上去，是個人都能躲掉。
而被黑鬚老道稱爲月之仙靈的身影，此時卻一動不動。
按理說，這月之仙靈再怎麼不濟事，也是遠在那幾個所謂舍神之上。
而且以她那高高在上的姿態，也絕不該這般束手待斃。
而事實是，這位月之仙靈根本無法動彈！
兩個老道只是感覺到了那種玄之又玄的力量。
而她卻是實實在在地在承受着那種力量。
在那道不過一個巴掌大小的金色符籙之下，月之仙靈根本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甚至連原先飄飄如仙的衣袂，還有頭上的髮絲，也都像是凝固在虛空中，靜止不動。
“月靈？”
陳亦手持印訣，面上含笑，隱隱露出不屑之意。
月之仙靈雖憤怒到了極點，卻也無法可施。
甚至心中生出了前所未有，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情緒。
恐懼！
陳亦這時十指屈伸交纏，變幻莫測，瞬息萬化。
那複雜到了極點的法印，令目睹的兩個老道幾欲昏厥。
一是承受不住，二也是心酸……
這和尚分明用的是道門神咒，而且是他們聞所未聞，甚至連想也不敢想的神咒。
明明他們纔是道門正宗，這樣的道門至寶，爲什麼會在一個和尚手中使出來……
蒼天不公啊！
“去吧！”
金光符籙朝着月之仙靈倏然印落，於她那模糊的臉龐中瞬間沒入不見。
月之仙靈被月華包裹的軀體，驟然暴射出無數金色絲線。
於她周身盤旋纏繞。
瞬息之間，便將之裹得像一個金絲球一般。
陳亦此時才放開印訣，笑道：“正好，你既號稱月之靈，那便該與月同在，”
“你們自己搞的破壞，便拿你來彌補吧！”
陳亦一手探出，朝着被包裹成金絲球的月之仙靈虛虛一攥。
金絲球頓時猛地一縮，變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金色小球。
轉眼看向那個一直託舉明鏡的人形光影。
這位曲博士，自他出現，從始至終，未發一言。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那顆月球還在緩緩朝着地星接近。
他原本的行爲，本就是一種犧牲之舉，有進無退。
不可止，不可逆。
因爲陳亦的出現，他倒是將自己消失的速度降了下來。
月球旋轉的輻度已經微不可覺。
但他的身形，仍在緩慢的淡化。
看着還在緩緩移動的月球，陳亦微微搖了搖頭。
騎中白虎背上，虛握的手掌朝着月球揮去。
那金色小球頓時飛射而出。
陳亦要阻止這曲則全自殺式的“補天”之舉。
不過，之前他在扔向中京的那一朵金蓮中，藏了一點私貨。
搞得他目前的狀態，想要強行攔住這麼大一顆小破球，恐怕還力有未逮。
而且若是強行中斷這位曲博士，雖然能阻止他的犧牲，但他之前所爲，也都白費了。
那也不是陳亦想要的。
本來陳亦還以爲要爲此頭疼一陣，卻是沒有想到，發現了這個自稱月之仙靈的傢伙，其實一直暗藏虛空，不知道在打着什麼算盤。
連那六隻所謂的舍神被他切下頭顱，還摸了屍，也能忍住。
但她也並不是完全忍得住，也許是陳變殺人的手段太過驚人，令她震驚之下，泄了一絲氣息，才讓陳亦捕捉到。
她那高高在上的姿態，倒也未必是真的不將陳亦看在眼裡。
只不過怕是以前當仙靈當習慣了，一下改不過來。
也有可能是在強撐場面。
不過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陳亦以金光神咒將之封禁，打入了月球之中。
雙手再結法印，口中誦唸金光神咒。
“視之不見，聽之不聞。”
“包羅天地，養育羣生。”
“受持萬遍，身有光明。”
被金色小球注入的月球，在金光神咒之下，完全停止了移動，同時發生了肉眼不可見的變化。
旁邊的兩個老道，此時暗暗吞了吞口水。
別人看不出，但他們怎麼也是先天中人，還是能看出幾分陳亦一番所爲，是在做什麼。
兇！
太兇了！
這和尚，虧他還自稱出家人……
纔出現這麼一會兒，就砍了六個舍神的頭顱，更將一位九天仙靈抽骨剝髓，鎮壓在這月星之中。
若無意外，這位仙靈怕是難有出期。
還得無時無刻不被抽乾體內的太陰之力，用來修補壯大此界的月星。
絕世兇人！
本來因爲陳亦出手相助，又實力強大，二道有了親近交好之意。
此時卻有頗有些敬而遠之的意思。
實在是可怕啊！
而陳亦現在絲毫沒有成爲絕世兇人的自覺。
拍了拍雙手，滿意地看着神威自蘊，如同“活”了過來的月球一眼。
便轉頭看向人形光影。
這個曲則全，倒真是好厲害的人物。
以區區凡人之力，強奪天地炁機，移星拿月。
更能行“補天”之舉。
他怎麼做到的？
磁力？引力？
陳亦對於物理並不大懂，只是憑藉着自己強大的神意，能察覺到人形光影所使用的手段，並不是他所知的任何一種。
那推動月球，甚至控制月球轉動的力量，都不是來自他自己。
這種力量，原本就存在。
他所做的，只不過是通過某種方式，利用、甚至控制這種力量。
難道這就是科學的力量？
這個曲則全，其實是一個科學修仙的傢伙？
嘖嘖……
“多謝……”
人形光影止住了幻滅的趨勢。
輪廓臉龐中，亮起兩點微弱的光，似是睜開的虛弱雙眼。
對於陳亦，只是平淡地說了兩個字，便轉而道：“還請佛爺移駕，拯救大華於水火……”
陳亦微微詫異：“你認得小僧？”
“有所耳聞……”
光影言道，只是他似是全心全念都繫於大華上，並沒有和陳亦閒聊的心思：“請佛爺……”
“好了，你不必說了，”
陳亦微微擺手：“小僧早有安排，曲博士只管放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