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子期帶着蘇冉回到他的別墅。
一進門,蘇冉就急着找電腦,“鍾大哥,你的電腦在書房嗎?”
“急什麼?”鍾子期看了她一眼,“沛錚現在還在開會,晚一點吧!”
“……”蘇冉只能按捺下焦急的心情,“噢,我知道了!”
鍾子期上了樓,蘇冉一個人站在客廳裡,一時之間有些尷尬,竟坐不是,站也不是。
她環顧着四周,熟悉的色調和線條,除了傢俱換成了新的,很多擺設都仍然是記憶中的模樣,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六年前。
她和厲沛錚,不,應該說是顧以寧,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裡,他們……相識於鍾子期的家裡。
那個時候,她剛上大一,不過是十八、九歲的豆蔻年華,因爲父親與鍾家長輩素來交好,因此,她很早就和鍾期認識。
平安夜的晚上,鍾子期邀了一幫朋友來別墅開party,也順便叫來了蘇冉。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見到了鍾子期時常掛在嘴邊的好朋友——顧以寧。
關於那一幕,她至今記憶猶新。
因爲補課的關係,她到的遲了。進門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到齊,她風風火火的闖進來,因爲跑得急,外面又很冷,她的頭髮是亂的,鼻尖小臉都凍紅了,整個人看起來頗有些滑稽。
鍾子期,那時候……還是她最貼心的大哥哥,*着她,疼着她,就像待親妹妹一樣。
他揉了揉她本就凌亂的頭髮,溫柔地數落她,“怎麼這副樣子?今天是平安夜,你不好好打扮一下也就算了,偏偏弄得像個小難民,真是在我朋友面前丟我的臉。”雖然這麼說,他卻是握着她冰冷的小手,幫她取暖。
被一屋人看着,蘇冉是害羞的,那一雙雙充滿了打量的眼睛,在鍾子期的一番話之後,大家都忍不住笑了出來,但蘇冉知道,那都是一種善意的笑,她除了有些不好意思,倒也沒覺得難堪。
只是,目光一轉,她倏地對上一雙眸子,他的目光很淡,但卻深幽的像海,坐在距她最遠的距離,但卻並不掩飾地凝視着她。
他有一張輪廓堅毅,五官深刻的臉,每一個線條都像是出自雕刻師之手,完美的就像是古希臘神話中的神祗,真的是看一眼,就讓人臉紅心跳。
這樣的男人,雖然帥得掉渣,但是……蘇冉心裡也有數,一來,她自認爲不是那種令人驚豔的女子,二,這樣的男人實在是難以駕馭,還有第三個原因,就是她喜歡溫文爾雅又不失陽光的男孩子,總結起來,顧以寧雖然帥得沒天理,但卻不是蘇冉的菜。
於是乎,這充其量就是一場相識而已,她不認爲,自己應該與他有什麼交集,甚至是發展。她始終認爲,自己和顧以寧,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更是兩條永遠平行的線,這輩子,都不可能相交。
後來,關於那個晚上的很多細節,現在蘇冉想起來,仍然歷歷在目。
和其他那些人不同,顧以寧極安靜,鍾子期介紹他們認識之後,即使兩人坐在一起,他的話也很少,但卻極紳士,修養極好,無論是取食物還是飲品,都很照顧她的喜好,舉手投足間都透着難以忽略的優雅。
直到多年以後,蘇冉才知道,其實……那一晚,他們第一次見面,她就已經對他一見鍾情,難以忘懷了。只是……那個時候,她太年輕,還不明白愛情的意義是什麼,更不懂自己需要的是什麼人,而就是那一次的錯過,鑄就了後來的錯誤,讓他們的情路如此坎坷。
**************************
鍾子期下樓的時候,就看到蘇冉站在那裡發呆,他遲疑了一下,才走到她身邊。
“在做什麼?”突然而至的聲音讓蘇冉回神,她怔然地看了鍾子期一眼,“呃,鍾……鍾大哥!”
他看了她一眼,轉身向廚房走去,邊走邊問:“想吃什麼?”
“……”蘇冉轉身跟上,“我……還不餓!”
“不餓?”鍾子期轉過身對着她,“我想……你應該沒有在鄭凱安家吃過什麼東西,從早到現在已經十幾個小時了,你可以不餓,可一會兒如果沛錚視頻,被他知道你還餓着肚子,我的那些‘魚丸’豈不是難保?”
“……”蘇冉頓時噤了聲,真若是因爲她而影響了他們的合作,她可是擔當不起的。
鍾子期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說道:“既然你不說,那我就看着準備了!”
蘇冉擡頭看着他的背影,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以羣分,物以類聚,厲沛錚身邊的朋友,個個優秀,樣貌、家世自不必說,更是全能型男人。
他們可以在商場上殺伐決斷,也能在廚房中挽着衣袖洗手做羹湯,這樣的男人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極品絕世吧!
很快,鍾子期就做了三菜一湯,葷素搭配,色香味俱佳,可蘇冉心裡藏着事,即使面對誘.人的美食,她也是食不甘味,沒吃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怎麼?不好吃?”鍾子期問。
“呃……不,不是的!味道很好,我……就是吃不下!”蘇冉避開他灼熱的目光,垂下頭說道。
“……”鍾子期靜靜地凝視了她片刻,擡起手腕,看了看手錶,“把飯吃完,我就幫你連視頻。”
“……”蘇冉心裡一喜,但轉瞬又看到鍾子期那副不吃完休想視頻的模樣,頓時又沉了下來,但接下來,卻是聽話地吃完了碗裡的飯,並把空碗推到了鍾子期面前。
“知道了!”他也恰好吃完,將餐具推開,“跟我來吧!”
蘇冉立刻亦步亦趨地跟上,想到就要跟厲沛錚視頻了,她竟有些緊張,幾天沒見了,他一定忙壞了,加之又發生了這件事,不知道視頻接通後,他會跟她說什麼。
***************************
鍾子期打開電腦,很快就連線了視頻,而那邊也像是商量好似的,只響了一聲就迅速就接起。
“子期?你把蘇冉接回來了嗎?”那邊立刻傳來厲沛錚的聲音,有一絲焦急,更有一絲擔憂。
鍾子期瞥了眼站在一邊的蘇冉,懶懶地說道:“我敢不接嗎?你都用‘魚丸’來威脅我了。”
“……”聽到鍾子期確定的回答,厲沛錚瞬間就笑了,“你知道的,我沒辦法讓她一個人獨自面對危險!子期,我覺得,你可以理解我。”
“呵……這點你放心!”鍾子期再次看向蘇冉,嘴角的笑意有些嘲諷,別有深意地說道:“她怎麼可能一個人面對危險呢?不知道有多少人爲她牽腸掛肚,事實上……她也的確不是一個人面對的。”
“……”厲沛錚靜默了一下,“子期,這話……是什麼意思?”
一旁聽的蘇冉不由地心絃一扯,她緊咬嘴脣,看着鍾子期,兩人的視線有一剎那的交錯,他不屑的笑笑,“難道不是嗎?你人在香港,心在g市,甚至爲了她,差點連幾千萬美元的合約都不要了!”他一邊說,一邊掃了蘇冉一眼,蘇冉知道他是有意所爲,表面上說給厲沛錚聽,實際則是敲打她,這讓她說不出的尷尬!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沒回來嗎?”厲沛錚神色緩和,卻仍顯焦急,目光充滿期待,尋找着應該出現在視頻中的身影,“她呢?”
“好了,你們聊吧!不然……我再囉嗦下去,你大概會把這電腦屏幕看破了!”鍾子期嘆了口氣,從座位上起身,讓給了蘇冉。
蘇冉出現在視頻裡的時候,厲沛錚差點停止了呼吸,他緊緊地盯着她,恨不得去掉擋在他們之間的那道屏幕,他從她的臉看到身上,又從身體回到臉上,這纔開口,“你怎麼樣?沒有受傷吧?”
被厲沛錚這麼一問,不知道怎麼的,蘇冉心裡微微一酸,眼圈頓時就紅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出事的時候,她是多麼希望他能在她身邊,可是……偏偏他不在,那個時候,她是真的好無助,好害怕,現在再提起,她似乎仍然可以感覺到那一刻的恐懼。
“蘇蘇,怎麼了?是不是傷了哪裡?”看到她突然一言不發,厲沛錚急了,“快告訴我!”
“……”蘇冉深吸了口氣,平抑着自己的情緒,緩緩搖頭,“沒,沒有!我沒事!”
“你知不知道,我都要擔心死了!”厲沛錚緊緊凝視她,生怕錯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對不起……”蘇冉囁嚅着聲音。
“傻瓜,這又不是你的錯!”看到她這個樣子,他不知道有多心疼,“告訴我,現場那麼多記者,你是怎麼脫身的?真的沒有受傷嗎?”
“……”他問的話讓蘇冉躊躇了一下,她下意識擡起頭,書房裡已不見了鍾子期的身影,她暗暗鬆了口氣,不知爲什麼,聽了鄭凱安的表白之後,她竟有些心虛。
“蘇蘇?”
“呃……噢,是……我的同事,他們……及時幫我解了圍!我沒事,你不要擔心!”她本能地就不想提鄭凱安的名字,一句話掩飾過去。
“好,沒受傷就好!蘇蘇,這幾天,你哪兒也不要去,暫時就住子期那裡,我很快就會回去!”他再也不能讓她冒一點風險,天知道,這幾個小時,他是怎麼過的?那種煎熬,比把他架在火上烤還讓他難受,他怎麼能眼睜睜看着,他最心愛的女人獨自承受這場風暴!知道出事的那一刻,他只想回到她身邊,只有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他才能安心,而其他的一切,他都不在乎。
“我……我沒事!”想起鍾子期說,他爲了她竟然連幾千萬美元的合約都不顧了,她就立刻阻止,“你不要爲了我耽誤了重要的事!”
“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事!”她剛說完,他就跟着接過話,“生意可以再談,但是……我絕不允許你出事!”
一股暖流盈滿心田,即使隔着一道屏幕,她似乎也能感覺到他目光的炙熱,被他看着,她竟有些不自在。
雖然她真的很想他,也希望他能夠立刻回到她的身邊,但是……卻不願意因爲自己而影響他的工作,他是厲氏的總裁,身上承載着千萬員工的期待,比起她的需要,那些合約才更重要。
他一句暖心的話已讓她覺得足矣,哪怕當時是那樣的害怕,但一想到他是如此地牽腸掛肚,她的心就暖暖的。
可轉瞬間,一想到他們的關係已經公諸於衆,蘇冉就擔憂不已,低下頭,眉峰輕輕地蹙着。
“怎麼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即使再細微的表情也逃不過厲沛錚的眼睛,他立刻追問。
“不,沒有!”蘇冉擡起頭,“現在……只怕所有人都知道我們之間的關係了,這會對你很不利的!你之前被洗脫的嫌疑會被作廢,這意味着,一切又回到了原點,你仍然是這個案子最大的嫌疑犯。”
“……”厲沛錚靜默了一下,才又開口,“怕什麼?嫌疑而已,他們有證據證明我厲沛錚就是兇手嗎?這件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後故意所爲,他的目的就是想置我於死地。不過……你不必擔心,回到g市,我自會處理!”
“可是……”
“沒事的!我不會有事,更不會讓你有事!”似乎是知道她要說什麼,厲沛錚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
“……”
“蘇蘇,答應我,你要好好的!”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很溫柔,聽得蘇冉心裡微微一顫,那藏在心裡的三個字幾乎呼之欲出,可她抿了抿脣,最終卻還是卡在喉嚨裡,沒說出一個字。
她很想他,在這十幾個小時裡,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麼想念他。
即使一個人在國外這麼多年,加起來的思念也抵不過這一刻,可是,當真的面對他的時候,那三個字,卻又是那樣難以說出口。
直到視頻掛斷好一會兒,蘇冉還在兀自發呆,直到門口傳來一把聲音,“說完了?”
蘇冉擡起頭,撞進了鍾子期的眼中,她咬了下嘴脣,沒有說話。
“那麼接下來……是不是該輪到我們談談了?”鍾子期直接走了進來,他把一杯果汁放在蘇冉面前,隨後坐在了一邊的椅子上。
感覺到鍾子期的冷漠,蘇冉頓時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她遲疑了一下,才弱弱地說道:“鍾大哥,你……要談什麼?”
鍾子期緩緩喝了一口茶,目光沉定,空氣似一下子變得緊繃,蘇冉坐在一邊,下意識地絞起雙手,她知道,鍾子期開口必然會讓她很不舒服,隱隱的,她已經猜到他要跟她談什麼。
沉默了很久,他終於開了口,“蘇冉,我是你和沛錚共同的朋友,按理說……在你們的事情上,我應該不偏不倚,一碗水端平。但是……就你的所作所爲,我實在沒辦法讓自己繼續當一個公正的中間人!也許……你會覺得我太苛刻,但是……如果你親眼看到沛錚這六年是怎麼過的,你就會理解我現在的做法!”
她的所作所爲?
蘇冉擡起頭,怔怔地看着他,她做了什麼?就是因爲她遠赴美國嗎?
可是……那是她和厲沛錚分手以後啊!
“記得你剛回國,我們見面的時候,我就說過,希望你離沛錚遠一點。”鍾子期沉頓了一下,“可你不但沒有,反而讓他麻煩纏身,蘇冉,難道你真的想害死他才肯罷休嗎?”
害他?
他說她害他?
蘇冉震驚地看着鍾子期,拼命搖頭,“不,我沒有!我怎麼會害他?我從頭至尾都不相信他會殺人,所以纔會申請爲厲文山進行二次屍檢,我做這一切,都是爲了幫他,我希望他能洗脫嫌疑。”
鍾子期打量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意圖分析她話中的真僞,好一會兒,原本犀利的目光漸漸趨於平和,但質問的語氣卻絲毫沒有收斂,“好,那麼事實是什麼?你幫到他了嗎?我只知道……他不僅沒洗脫掉嫌疑,反而嫌疑更大,如今,又被扣上一個賄賂取證人員的罪名!”
鍾子期的聲線突然變得凌厲起來,“你這不是幫他,你這完全是在害他!蘇冉,事情到了這一步,你還想留在他身邊嗎?你覺得……你配嗎?”
***************************
林宅。
林太太把一從報紙狠狠地拍在丈夫林晉鵬的面前,“哼,你看看,這就是你替女兒選的好姻緣!現在可好了,他不僅跟這個女法醫不清不楚,更有可能就是殺死厲文山真正的兇手!你說……這樣的人,你要把女兒嫁給他嗎?”
“……”林晉鵬從桌上拿起報紙,緊蹙着濃眉快速地瀏覽了一下,隨後又把報紙扔到一邊,不屑地說道:“我當是什麼事,你這麼大驚小怪的!”
“我大驚小怪?”林太太不高興了,“你難道想讓一個殺人犯當女婿嗎?說來,他只是厲文山的繼子,我其實是不大滿意的,但是拗不過你的堅持,好吧,我承認,接觸下來,這個年輕人的確很入我的眼,最重要的是,女兒喜歡!”
“你看看,你最後的話纔是重點,我堅持有什麼用?我不也是因爲女兒喜歡嗎?而且……厲沛錚的確是商界不可多得的奇才,如果……能和厲家結親,讓他做了我們的女婿,未來g市就是我們林、厲兩家的!”
“可是……他是殺人犯啊!”林太太有些激動。
“哼,婦人之仁!”林晉鵬搖頭,“你真是和那些辦案的人一樣沒腦子!誰說厲沛錚是兇手?這顯爾意見是有人在陷害他!”
“什麼?”林太太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這還用說嗎?”林晉鵬眯起眼睛,“厲文山早在一年多以前就修改了遺囑,把厲氏全權交給厲沛錚,認定他是未來的繼承人。試問,公司已經到手了,他爲什麼還要殺厲文山?動機在哪裡?”
“這……”林太太的表情緩和下來,“可是……誰又會陷害他呢?”
“呵呵,面對這麼一大筆遺產,怕是親兄弟也要煮豆燃箕,更何況,厲沛錚一個外來的和尚搶了人家的廟,你說……那個原本可以接替廟主之位的人會甘心嗎?”
林太太一驚,“天啊,你是說,真正的兇手是……”
“哎……”林晉鵬打斷她,“我也只是猜測罷了!是真的假不了,是假的是真不了!你要相信,以厲沛錚的手段,絕不會輕易被人扳倒。”
“好吧,就算是這樣!可那個女法醫呢?她可是擋在詩卉面前的一堵牆!”林太太懊惱地說道。
“哈哈……什麼牆,要我說……不過就是一根草罷了!”林晉鵬輕蔑地瞥了報紙一眼,慢悠悠地說:“你放心,這根草……自然會有人替我們拔!”
—————————————————
6000字更畢!明天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