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邊社的前任社長,長谷川茗逸,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社長。他的賞罰分明讓人敬佩,他的狠毒手段讓人驚恐,他的身手詭異讓人摸不着頭腦,這個看起來如修道士般的男人,高深莫測,讓人尊敬,卻又讓人害怕。
在渡邊社裡,曾經有這樣的評價,‘渡邊淳是霸氣外露的天生王者,長谷川茗逸則恬靜清淡如空谷幽蘭,但是相比之下,長谷川茗逸更讓人感覺到一股陰沉的可怕’。一個天生的王者會讓人望而生畏,但是一個陰柔的領導者更讓人無法捉摸,茗逸就是這樣的人。
“逸叔。。。”淺清呢喃地張嘴叫喚,他一直以爲逸叔已經死了,沒想到他竟然會突然間出現在這裡,這個曾經是他半個老師的男人,是除了父親之外他最尊敬的男人,雖然一直被打擊他不夠資格爲繼承人,但是他卻一直都覺得逸叔是個很有能力的人。
“我有教過你遇到問題就蹲在地上哭麼?”茗逸淡淡地瞥眼,竟讓淺清猛地一震,這是一種不屑的目光,一如從前。
淺清站了起立,忍住了眼淚,“逸叔,你不是已經。。。”
“我以爲這幾年你是爲了向我證明你有領導渡邊社的能力,不過看到現在鬧成一片的渡邊社,我想,我當年的眼光並沒有錯。”依然是清淡漠然的目光,絲毫沒有停留在他的身上,“你並不適合做社長,不是麼?”
“我。。。”他握住拳頭,說不出話來。
這幾年的渡邊社確實如他所說,並沒有壯大發展,甚至接二連三地出現變故,而這一次竟然鬧出了那麼大的爆炸案,還連累了子軒,淺清也忍不住想,他是不是真的不適合?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還有空在這裡哭哭啼啼?渡邊淺清,看來那麼些年,我算是白教了。”說完,茗逸一步都不停留地往子軒的病房裡走去。
他的這句話,點醒了淺清,這個時候他確實不該留在這裡,既然彥熙來了,那麼子軒就交給他們就好了,他如今該做的是回到渡邊社,重新整頓社團,將那些毒瘤都抓出來,一次全部處理掉。
高橋踏入了淺清的佈局,不僅爲了設計子軒,更爲了將高橋身邊的那些有異心的人一網打盡,他喜歡一擊即破,而不是拖泥帶水地緩緩動作。只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高橋竟然會用這麼多人命來爲他搭橋。這個瘋狂的男人,果然有一顆冷酷的心,爲了自己的成功,不惜害死那麼多無辜的人。
一場爆炸案,罹難人數還在統計中,但是照淺清的估計,絕對不會少於五十人,那是渡邊社的總部,高層和他們的助手平時都在這裡辦公,幸好爆炸時,他們撤離地快,受傷死亡的大多都是些後勤人員,爲了保護檔案,也爲了在最後關頭將檔案處理掉,渡邊社的人都有一種高度的自覺性和忠誠度,當他們的命和整個渡邊社的將來放在兩個天平上時,絕對會將渡邊社看得更重。
“零,我們回去。”淺清迷茫的眼眸中的茫然漸漸散開,重新恢復了往日的清亮。
這一次,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茗逸推開門,走到子軒的牀邊,他甚至沒有多看洛晴一眼,他一直都是這樣的人,不相關的人他從來不會多看一眼,即使這個女人是子軒的妻子,也是一樣。
有人靠近,洛晴微微擡頭看着茗逸,她認出了他,這張陰柔到媲美女人的臉卻絲毫沒有女氣,反而有一種讓人心平氣和的力量,她曾經看過茗逸的照片,子軒經常會說一些從前的事情,或是他的一些朋友們,還有他的老師。
這是一個可以任性地理所當然的男人,洛晴一直認爲這是一個非常自私非常自我的男人,他做事從來不顧別人的感受,彷彿常年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整個世界只有他一個人一樣。他做事很謹慎,細緻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幾乎在開頭就會將所有的可能性都算到,就像一個精確的程序,不會出現任何意外的情況。
但是這樣的人,理智地太可怕,會讓周圍的人無所適從,有時候優秀並不是一件好事,反而是一件讓人提心吊膽的事。長谷川茗逸,就是這樣的人。
不過子軒顯然對這個讓他又尊敬又頭疼的男人有着很不一樣的感情,他們之間亦師亦友,經常會有衝突,卻總是能在每次的衝突中讓自己進步。這是個值得學習的對手和榜樣,子軒對茗逸的評價是非常高的。
“帶着他跟我回訓練島吧,島上有很多醫生。”茗逸說話聲很輕,彷彿只是正好進入洛晴的耳中。
“不用了,謝謝您的好意。彥熙已經在準備把他轉到私立醫院去了,我想,有他在,子軒會沒事的。”洛晴沒有轉頭,只是淡漠地回答,眼神甚至沒有離開過子軒的身上。
子軒和渡邊社之間的故事,他並沒有隱瞞過洛晴,他覺得她既然已經成爲了他的妻子就有知情權,更何況他很喜歡這種分享的感覺,過去的那些年沒有她的參與,他會全部告訴她,這樣就會覺得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一樣。
在這一刻,洛晴是討厭淺清和茗逸的糾纏不休的,要不是他們,子軒根本不會了無生息地躺在這裡,甚至還有那些無法預料的未來,子軒是一個多麼完美的男人,卻因爲他們被捲進了這些原本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事情裡。
她,是有資格怨恨的吧?她從來沒有如這一刻這樣,怨恨着這個黑暗的世界,怨恨着這些讓他無法脫離這個世界的人。
“你並沒有我想象中懂事。”茗逸不悅地揚眉,他的外表斯文溫潤,但是骨子裡卻是個霸權主義者,他不允許任何人違揹他的意思。
洛晴終於擡起頭,看着茗逸,神情平靜,但是眸子裡的恨卻沒有絲毫掩飾,“不懂事的人是我麼?不懂事的人是你們吧?硬要將他拖進這個戰場,現在他受傷了,你們再來表演你們的善意,不覺得太晚了麼?“
她已經顧不上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渡邊社的前任社長,是日本黑道的教父,她只是一個傷心的妻子,一心想爲丈夫打抱不平,她直直地迎視茗逸的目光,沒有絲毫的躲避膽怯。
而洛晴的不屈不撓,竟然茗逸的眼神微微閃了閃,這個女孩的倔強和不屈讓刮目相,他一直都接收着子軒的消息,自然也不會錯過他的嬌妻,他一直不明白子軒怎麼會喜歡上這樣一個毫無主見軟弱可欺的女人,但是現在的他,似乎有點明白了,她骨子裡的倔強和堅韌,未必是每個人都能看懂的。
沐藍經常會提起洛晴,說過許多關於洛晴的事情,這個卑微懦弱的女孩卻有這堅強的內心,也許真的如沐藍所說,洛晴並不是真的軟弱,只是不得不屈服於生活和命運。在這一點上,他對沐藍小小年紀的出色觀察力表示讚歎,他很喜歡這個聰明的小女孩。
“他是個優秀的人,不該被埋沒。”茗逸固執已見,始終認爲子軒應該接手渡邊社,這是一種很詭異的堅持,不會因爲時間和任何事情的改變。
“但是,因爲你們的堅持,卻讓他躺在了這裡。”洛晴回過頭看着子軒,偏頭輕笑,“我不要他多出色,不要他多有錢,我只要他安全健康地和我一起白頭到老,這樣就夠了。”
但是現在,這樣的要求,竟讓她覺得奢侈。
“再考慮一下吧,我的醫療團隊,一定能讓他恢復健康。”茗逸皺眉,重新堅持。
但是,子軒不會希望接受你的幫助吧?因爲一旦你們之間的平衡被打破,他就不得不勉強自己做一些違背心意的事情了,恩情,是一個讓人討厭的東西。
“謝謝你的好意。”洛晴很固執地拒絕,她記得子軒從前說過,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彥熙都無法治好的病,那麼代表這本就是治不好的病。他對彥熙這麼有信心,身爲妻子的她又怎麼會對彥熙沒有信心呢?更何況,如果他如今醒着,也一定不會希望欠下茗逸的人情的,尤其是關乎性命的人情,還起來,太困難了。
茗逸的臉色沉了沉,不發一言地轉身離去。
他離開以後,鈴木夫人才走了進來,輕聲問道,“爲什麼,不讓茗逸試一試呢?”
“夫人。。。”洛晴搖搖頭,面露憂傷,如果換做從前的她,就算是隻有一點希望她都絕對不會放棄,但是現在的她,並不僅僅是她自己。
洛晴不聰明,卻不代表她什麼都不懂。
子軒常說,得到和付出是相對的,得到多少,就要付出多少,沒有人會無償奉獻,這是這個世界裡不存在的東西。
即使,真的要用自由來換取性命,那至少也該是他自己作出的決定。
她能做的,只是這樣安靜地守護着他,在他醒來之前,不讓任何人勉強他。
“你很像我年輕的時候,堅強,倔強,偏執,理智,可是孩子,把自己逼到這樣的境地,也許別人不會理解你,甚至你自己都不會原諒你自己。”一旦子軒出什麼事,她要怎麼原諒自己?鈴木夫人嘆了一口氣,她曾經也是這樣的女子,認真地生活,有原則有主見,不會隨波逐流,也不會感情用事,但是,太清醒的人才痛苦。
“如果他醒着,也會這樣做的。”子軒是多麼驕傲的人,怎麼可能會因爲這樣的交換,而讓自己進退兩難,她不會讓他走到這樣的狼狽境地,絕對不會。
房間裡恢復了安靜,門外的兩條身影卻倚在門口,面上露出一絲欣慰。
“你怎麼知道她不會答應?”
“因爲她是邱子軒心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