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會兒,轉頭,看似隨口的低問:“你說,奶奶爲什麼忽然想看藍修的兒子?”
握着方向盤的指節微動,沐寒聲轉眸也看了她,迴轉才沉聲:“奶奶的心思,我都猜不透,但她閱歷深厚,做事必定自由道理,你不妨問問她?”
她搖了搖頭,萬一問不好了,讓奶奶誤會,傷了她老人家不好。
車子轉過彎,街上悠悠飄起了幾許雨絲,一滴一滴趕着春色裡的路人行色匆匆。
車裡的男人卻閒適沉然,忽而低低的一句:“你又爲何從來不問,我想給藍修的兒子取名?”
傅夜七一雙秀眉略微一動,如果他當初首先徵求她的意見問能不能給八爺取名,她一定一口回絕,所以,他便先攬了取名權,等着她問?
“爲什麼?”她也配合,低低的一句,心底卻莫名的緊張。
沐寒聲見了她眉目之間一閃而過的神色,卻是低低的一句:“說實話,我挺喜歡那孩子,第一次見,小傢伙都沒睜眼,第二次便往我懷裡鑽。”
她沒說話。
沐寒聲幾不可聞的嘆口氣,有些事,他不去猜也不去問,調查一拖再拖,也是心裡沒底,怕惹得她不快。
可她竟也能沉住氣,到底是他做得不夠好?給不了足夠的安全感?
“夜七。”他忽然放緩了車速,深沉之間,一絲說不出的情緒,“我知道,很多事我沒法跟你言明,讓你不自覺的防備,但,哪怕藍修與我日後會相悖爲戰,但凡與你有關,只要你一句話,我絕不爲難任何人,何況一個小孩,我能對他如何?你這麼緊張?”
她愣了一下,他的敏銳的確無人能及。
但是這一次,他是不是想歪了什麼?
總不會,他以爲,那是她和藍修的孩子?所以她這麼緊張?
抿了抿脣,她沒話可說,只一句:“沒緊張……”
沐寒聲幾不可聞的一笑,一手越過去,捂了捂她疊在一起的雙手,也低低的一句:“我給你時間,也還是那句話,你跟藍修是不可能的。他能給的,我可以,他不能給的,也只有我可以。”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給她時間。
傅夜七緊了緊握着的手,幾次看了他,關於他的猜測,卻問不出口。
車子都已經到了沐煌門口。
沐寒聲轉頭,英眉柔和,薄脣略微一勾,“有點事,是進去坐會兒?還是……”
“我在這兒等着吧!”她輕輕一句。
沐寒聲略微點頭,倒沒有立刻下車,率先拿了電話,讓安玖瓷有事下來說,他就不上去了。
傍晚,加之下雨,空氣微涼。
她轉頭,看着沐煌門前的走廊,安玖瓷穿了一條膝上幾分的職業裙,態度恭敬,又略微愁色的跟沐寒聲說着什麼。
從始至終,沐寒聲卻只略微斂眉,一手插在口袋裡,時而往她的方向看一眼,她笑了笑,就坐車裡,還能跑了不成?
閒來無事,倚在座位上定定的盯着他,翻着隔着窗戶。
果然是上天的恩賜,進入初夏,他身上只一件靛藍的襯衫,也依舊丰神俊朗,依稀健碩身形一覽無餘,安玖瓷也是個美人,站在一起,竟也般配。
“嗡嗡!”的手機震動,忽然將她的神思拉了回來。
是秋落
“我正想着給你打呢!”接起電話,她目光沒收回來,淡然的笑着。
“肖筱說黎曼活過來了?”齊秋落有些焦急,也有些氣憤,“早知道一次性弄死得了!”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氣大傷身……我見過黎曼了,還好,瘦了,不是妝撐着,大概看不過去了。”
齊秋落愣了一下,“你見過了?”
一想,她越是覺得不對勁,“夜七,我怎麼都覺得黎曼出來就沒好事,你可防着點,她還跟螞蟥似的死而復生,扯都扯不開了?”
這個噁心的比喻讓傅夜七略微皺眉,看了走廊裡兩人快談完了,低低的一句:“她吃了那麼大的苦,總不能還傻得往我槍口撞。”
“是,黎曼也沒那麼傻,好歹混娛樂圈的,問題就是不怕直來,但怕旁伏側擊!誰知道她出什麼幺蛾子?”齊秋落擰着眉,“反正你防着些,知道你忙,也別光顧着工作,給了人空子。”
她低低的‘嗯’了一句,見沐寒聲下了臺階往這邊走,安玖瓷略微欠個身,已經往裡走了。
“你說想給我打電話,有事?”齊秋落才問了一句。
她這纔想起,“也沒什麼事,就想問問你和莊巖最近發展如何了?”
說到這裡,齊秋落嘆了口氣,“我把取名權丟了,氣着呢,哪有空理他?再說了……人家最近忙得很,競選不是剛結束?說什麼藍修的談判,還有九月初的閱兵大典都跟他有關,忙着呢!”
這讓傅夜七幾不可聞的皺了一下眉,藍修的事只是政治談判,怎麼還跟莊巖有關?莊巖如此高的軍銜,卻對沐寒聲敬重至極,這事,是不是也跟沐寒聲有關?
“咔噠!”車門開了。
她的思緒一時斷掉,對着電話輕笑的一句:“男人忙事業是給以後奠基呢,好事。”
好什麼呀,齊秋落美眸微黯,談個戀愛,見面都要預約呢!
雖說她不是多矯情的小女生,但作爲女人,對戀愛那都一樣的渴求,她喜歡爽爽快快的談。
快快的談。
“算了,不說了,你忙你的去,感情的事,我有分寸!”齊秋落這樣的一句。
掛了電話,傅夜七略微側首。
“我能問你件事麼?”她總算開了口。
沐寒聲面色溫爾,“你問。”
“莊巖最近忙的事,跟你有關?”她實在好奇,之前也算跟杜總略微提過幾句,可關於沐寒聲的身份,她半個字都沒套出來,也只好加了一句:“如果是軍事機密,我就不問了。”
車子緩緩啓動,沐寒聲略微斟酌了片刻,繼而才道:“是機密,但也可以告訴你,跟藍修有關,當前他不願統歸,談判之一的軍事方面,得由莊巖去辦。”
已經算說得很清楚。
她只得抿脣,總不能再繼續問他爲什麼知道得一清二楚?
倒是問了一句:“看起來安玖瓷這個新人還得心應手?”
沐寒聲英眉微動,並沒有露出過多的讚賞,“是比安玖泠強,專業強,閱歷差了點。”
她淡笑,雖然幾句,不過也算是對她莫大的肯定。
車子剛好過了一個路口,沐寒聲卻又倒了回去。
“怎麼了?”她略微納悶。
他只是勾脣一笑,“等我兩分鐘。”
莫名的挑眉,也只能等着了。
他再回來時,手裡一個精緻的軟糕,一杯她喜歡的熱飲。
愣了一下,傅夜七定定的看着他,只聽他沉聲一句:“魯旌說你晚宴吃得少,一會兒回了玫瑰園你也不能吃得下,沐欽一家都在,正好路過‘下一站’,不是喜歡這熱飲?”
‘下一站’就是言舒第一次給她就喜歡上的熱飲,他倒記得清楚。
不過,魯旌是國務卿,還能把這點事告訴他?
“你跟魯旌關係很好?”她接過糕子,卻是沒吃好,光想着跟藍修談事了,也好奇他們的關係。
沐寒聲卻淡淡的一句:“算不上,正好通了個電話,提了一句。”
提了一句,光提了她沒吃好?
她不信。
男人這才轉過頭,不乏玩笑的低醇:“這個時候,我還以爲你會感動萬分?”
略嗔一眼,她才笑了,“很感動,下着雨還給我買吃買喝,難爲你記得我喜歡什麼。”
沒誠意。
沐寒聲低眉,車子還沒啓動,卻是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側首傾身,悠悠一句:“那是不是,該有點獎勵?”
愣了一下,她往後仰,一手點了他側肩,好笑他向來肅穆嚴正,這麼討巧正常麼?
“可真順着杆子往上爬!”她柔脣微動,思緒徹底從議會中轉開。
看她自顧低眉,又吃又喝,沐寒聲就是沒開車,低眉安靜的盯着她。
實在被盯得不自在了,傅夜七終於嘆口氣,抿一口熱飲清了食物,這才擡眸,“你想幹什麼?”
沐寒聲薄脣微抿,低低的,又頗爲可憐的一句:“我也沒吃。”
她又是一愣,嚥了咽,怎麼看他都不對勁,看了看手裡的糕點,自己吃過的,還就剩一口了,又不好給,“要不,你再去買一個?”
“古人曰,分食甚香。”男人義正辭嚴,胡諂。
她驀地低頭,盯着就剩一口的糕點,在他忽然伸手過來之際,卻倏然往自己嘴邊湊。
轉眼,食物到了她嘴邊,他的薄脣也追了過來。
深邃的眸底閃過一絲得逞,一手還搭在方向上,另一手卻將她整個擁了過來。
糕子被兩雙脣捻得碎了,他也沒退開,只模糊低喃一句:“小氣,得不償失了?”
臉有些燒,她想蹭着乾脆將糕點抹掉,只一抿,卻成了主動,驀然撞進他深潭幽暗,沒敢再動。
男人不退,修長手臂繞過她還能穩穩掌住她巴掌大的臉,混着溫熱的呼吸,一點一點將糕點吞下腹,順勢席捲她的領地,一路無阻。
外邊下雨,車內沒開空調,只覺熱得燒耳。
也不是第一次發覺,他的吻,蠱惑得令人迷陷。
“明天,我出差。”混着糾纏的呼吸,終於聽他忽而低低的一句。
總算道出了今天這反常的緣由。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褐眸微仰,眼瞼慵懶。
“後天回來。”他又說了一句,薄脣流連。
她沒說話,只是略微點頭,脣畔上下摩挲了幾許,這才往後退開少許,略微低眉,“你要吃,我去給你買。”
沐寒聲垂眸,看她難爲情的樣,還是那麼青澀,忽而勾脣一笑,“不了。”
“不是餓了麼?”她柔眉一擰,狐疑的盯着他。
果然,男人幽幽一句:“說了麼?明明說的沒吃。”
沒吃不就是餓!她一臉說不出的氣悶。
他卻閒適的坐正身子,緩緩啓動,嘴角還掛着幾不可聞的弧度。
回到玫瑰園的時候,傅夜七剛要下車,被他攔了一下,拇指往脣邊湊來,作勢擦個糕子屑。
其實她脣畔乾淨得很。
她微擰眉,率先擡手胡亂擦了一把臉,轉身下車走了。
沐寒聲看着她低頭邁着快步,倚在座位上幽眸含笑,好一會兒才邁着長腿往家裡走。
老太太和沐欽一家已經在用晚餐了。
洛敏因爲之前打翻茶盞的事兒,到現在還仔細着,一時擰了眉,“少夫人,不是不回來用餐?……敏姨這就去添幾樣…
去添幾樣……”
“不用!”傅夜七淺笑,溫和的對着洛敏,“我們吃過了。”
反正沐寒聲自己說的不餓。
身後跟來的男人只得擺了擺手,示意不用管他。
上了樓,她幾次看了他,真不吃飯?
沐寒聲知道她看過來,走過去,替她把頭髮散開,低低的一句:“我吃過了。”
拿回他手裡的髮帶,擰眉,“你哪句是真的?”
“你覺得呢?”他不答反問。
氣人。
“稀罕跟你猜。”她無奈的一句,去衣櫃取了睡袍。
沐寒聲從後邊輕輕擁着,“都說夫妻連心,你我之間是不是少了靈犀?”
她隨口一句:“跟你有靈犀的,不是古楊就是言舒,輪得上誰?”
男人輕笑,她不過隨口,他聽着甚是順耳。
兩人從進門,就沒有下樓過,偶爾能聽見安玖泠輕快的笑。
但傅夜七去關窗戶時,卻見了在後院打電話的沐欽,剛要回身,正好沐欽擡頭看來,她想退,又顯得欲蓋彌彰,只好略微低了眉,安然關窗戶。
躺牀上,她還在想,沐欽這夫妻倆,面上和睦着,可早前開始,沐欽就不對勁了。
“別琢磨了。”身後的男人忽然低低的一句:“要琢磨,也得是他們夫妻鬧開的時候,否則揭得好與不好,那都成你預謀了。”
她忽然轉身,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
沐寒聲擡手,理順她的髮絲,在她眼角溫爾落脣,“我還知道沐欽對你那點不甘的心思,所以他們的事,不准你輕易插手,免得引火燒身。”
“你別胡說,沐欽哪對我有心思了?”她可不愛聽了。
男人英眉微動,以偏概全,消了針對性,“你這麼迷人,誰沒心思?”
見她側眉瞪着,他只好微嘆,“當初我拒婚,沐欽就明確了要娶你的,結果沒娶上,再看看你如今在沐家的地位,他能甘心了?”
也不是沒道理,但她不喜歡這樣的說法。
沐寒聲才勾脣一笑,“放心,知道你非我莫屬,沐欽再怎麼的,也不敢對你做什麼。”
……
沐戀回來時,本來想跟她七嫂嫂說話,可主臥的門關着,只好作罷。
第二天她起得最早,見了寒聲哥走了,才笑着輕巧的鑽進主臥去。
傅夜七睡得迷糊,被鑽進被窩裡的手撓了撓,模糊的一句:“別鬧沐寒聲。”
沐戀笑嘻嘻的,想想他們兩口子親密曖昧的樣子,比自己談戀愛還激動,調皮的湊到她耳邊,壓着嗓門:“親愛的?”
除非沐寒聲抽瘋,否則絕不會如此稱呼,他頂多喊‘七七’。
傅夜七先是擰眉,而後一激靈,眯起眼轉頭,見了沐戀笑嘻嘻的臉,“戀戀?”
沐戀笑得開心,“七嫂嫂可真幸福!寒聲哥走的時候,是不是還撓你要吻別來着?”
她也醒了大半,看了看時間,半坐起來,雖然早,估計沐寒聲已經走了。
“大早上的怎麼不睡覺?”她低低的一句。
沐戀笑着,“日上三竿了都!……七嫂嫂,蘇曜是不是快生日了?正好他最近又升遷,我想送個禮物,他喜歡什麼?”
擡手理了理頭髮,她淡然看了沐戀一會兒,“你們倆還聯繫着?”
“那當然!”沐戀單純的一句:“說不定,哪天成了沐家女胥,還可以幫寒聲哥在政界開闢天地,是不是?”
這話,傅夜七低眉笑了一下,她在政界地位也不低,沐寒聲半分都沒用過,哪用得上蘇曜?
想了沐寒聲的話,她只說了一句:“蘇曜這人沒什麼喜好,只會鑽研工作,七嫂嫂恐怕幫不了你。”
沐戀走時,一張小臉掛着失望,倒也擺了擺手,說自個兒琢磨去。
傅夜七從樓上下去時,沐欽不在,安玖泠可能去做胎教了,只有奶奶在餐桌邊。
她習慣食不言,優雅低眉,卻也發現了奶奶幾次看了她。
“奶奶,您有話?”她終於擦了嘴角。
陸婉華笑了一下,試着一句:“寒聲又出差了?”
她點頭,“去天衢,明天就回來。”
老太太擺擺手,誰管他哪天回來?就問問他在不在。
這才滿是期盼的一句:“說好月底見見那個孩子,今兒天好,奶奶又沒事,要麼,你和那位藍先生說說,擇日不如撞日?”
這完全出乎於她的意料,所以,傅夜七愣了會兒。
“怎麼,不方便?”老太太又問了一句。
看這樣子,今天是必看的。
奶奶都這麼說了,她總不能一口拒絕。
可她的電話剛打過去,藍修卻說在醫院,聲音滿是焦急和凝重。
一掛電話,她緊緊擰眉,一邊急促起身,“奶奶,今天恐怕看不了了,藍修說孩子病了,我得去趟醫院。”
八爺從出生開始,雖然早產了幾天,但是身體一直很好,從來沒進過醫院,所以她急得沒了分寸。
看着她急匆匆的出門,老太太坐在桌邊,幽幽轉頭看了洛敏一眼,眼底滿是思緒:藍修的兒子,小七如此緊張?
“備車。”陸婉華忽然開口。
洛敏微微不解,“老夫人,您也去?”
陸婉華已經從座位上起來了。
……
醫院裡,藍修在走廊急促的來
廊急促的來回,五官之間分明的焦急和自責。
“怎麼了?”傅夜七一到,有些喘,擰着眉。
藍修濃眉緊蹙,剛要說話,門開了,醫生看了他倆,摘了口罩,“你們是寶寶的父母?”
兩人想都沒想就點頭,誰也沒看到走廊那頭趕來的老太太和洛敏。
聽了這一句,老太太驀地頓了一下腳步。
洛敏也皺眉,“老夫人……”
陸婉華才擡手,卻是沉沉的一句:“一會兒再過去。”
當做什麼也沒聽見。
醫生的問話:“來前,寶寶是不是吃什麼過敏的了?”
藍修濃眉更緊,“芹菜汁。”
“那就是了。”醫生也略微皺眉,“寶寶對芹菜嚴重過敏,你們以後一定要注意,今天這疹子可能要幾天才退得下去,你們看看是住院,還是回家?只要提防着,不住院也沒事!”
八爺被醫生抱出來的時候,露出來的手和臉全是一片片的紅疹,傅夜七瞬時雙眼通紅。
接過孩子,咬了脣,對不起,媽媽沒照顧好你,連你愛吃什麼,對什麼過敏都不知道!
“夜七……”藍修自責之際,輕輕擁了她,“是我疏忽。”
她輕輕搖頭,指尖輕輕湊到兒子小臉上,又不敢去碰,紅得太厲害,都看不出長什麼樣了。
而藍修一轉眼,見了站在一旁的老太太,“沐老夫人?”
倏地,傅夜七愣了一下,轉眼,可不是奶奶?
抱着孩子,紅着眼,她一時沒了反應。
倒是老太太慈祥的笑着走了過去,好似什麼事都沒有,看着八爺一臉紅疹子,心疼的皺眉,“這麼嚴重?”
“奶奶……”傅夜七終於回過神。
陸婉華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瞧你就是心善,看孩子受罪你比他還難受,果然是惹人心疼的孩子!”
藍修眸色微凝,八爺現在一臉紅疹子,睡得踏踏實實的,哼都不哼一聲,哪裡看出惹人心疼了?
見了兩人都有些愣,陸婉華才笑着一句:“我這也算見了,就是小傢伙挺會挑時候!”
正好一片紅疹子,誰也看不出長什麼樣。
藍修終於說話:“沐老夫人若是想見我兒子,改天等他歡快了,特意讓您見見?”
這回老太太擺了擺手,“別折騰孩子,一歲前小孩脆的很!”
之後,藍修抱着八爺回灣流匯,傅夜七眼圈還紅着,說是還有事,實則繞道也去了灣流匯。
回玫瑰園的車上,洛敏若有所思。
陸婉華沉默了一路,拄着權杖的手時而敲一下。
良久。
老太太終於忽然一句:“阿敏,你說,孩子父母若是小七和藍修,寒聲不得氣死?”
醫生的那句問話,和兩個人默契點頭的畫面,老太太記得清楚。
洛敏也擰眉,但也安慰一句:“那也不定,依少爺現在對少夫人的感情,少夫人有過什麼,少爺都不定介意,她依舊會是您的孫媳婦,少爺不會放手的,倒不定,把孩子接回來,視如己出。”
可這也讓老太太擰眉,要搶孩子,會破壞大人的感情。
小七跟這個藍修,感情也好。到時候誰勝誰負,傷的不都是小七?
想着,她又納悶了一句:“也奇了,寒聲對芹菜過敏,這個小孩也是?”頓了會兒,老太太看似自言自語:“依你看,這孩子多大了?”
洛敏想了會兒,“小孩長勢好的,八九個月就能吃多種輔食。”
所以,怎麼也得八九個月了。
小七從消失回來,也七八個月,那一年,豈不是就跟藍修生孩子去了?所以纔對寒聲不聞不問,音信全無?
想到這裡,老太太心肝都疼。
可她也不信孫媳婦是這麼心狠的人。
洛敏見她擰了眉,一手微微撫了胸口,才擔憂的開口:“老夫人就別操心了,這些事,少爺必定能處理好。”
陸婉華嘆息,“誰知道?你看那體檢單,在他抽屜裡放了那麼久,他可一個字都沒提過。”
幸好她留意了一下。
重重嘆口氣,陸婉華是真的不知道怎麼辦了。
傅夜七回了灣流匯,看着兒子滿身疹子,心裡一陣陣剜着疼,兒子一口奶都沒吃過,這一吃輔食還過敏了。
“是不是非母乳餵養,體質偏弱?”她滿心自責,以爲都是自己的責任。
藍修溫和的看着她,拍了拍她後背,“八爺身體好着呢,這是湊巧了,也是第一次,我和奶孃都不知道他會過敏。”
她吸了吸鼻子,一直抱着捨不得放下。
那一晚上,她就找了個由頭沒回玫瑰園。
……
天衢市,夜裡下着雨,街上的車輛不多,沐寒聲的下榻酒店,從談事處換到機場附近。
剛下車進了酒店,撣着肩頭略微的雨滴。
古楊卻在一旁低低的一句:“沐總……黎小姐。”
這莫名的一句,沐寒聲略眉動,擡手,見了正前方等着的黎曼,英眉幾不可聞的蹙了一下。
黎曼見他繼續往貴賓入口要上樓,快走兩步攔了他,“這麼久不見,哪怕見了都不想說一句話嗎?”
看了看時間,沐寒聲總算立住步伐,“特意跟過來的?”
黎曼很坦誠的仰臉,“是。”
因爲在榮京,她找不到合適的
不到合適的機會。
沐寒聲轉了身,往酒店大廳的等候區走廊,立在牀邊,一手探了香菸,看着窗外霓虹,並未看黎曼。
指尖銜着菸頭,“嚓!”打着火,低眉幽幽吸了一口,優雅的吐了菸圈,漫不經心。
知道他不會主動開口,黎曼終於戚眉,“寒聲,我知道錯了,我不該去惹傅夜七,我也付出了代價,不求你對我一如曾經的捧寵,至少咱們別像陌生人一樣,好不好?你知道的,這世上除了你,我連半個依靠都沒有。”
沐寒聲冷眉微擰,終於看了她,“路是你自己的,誰也靠不住,我當初爲什麼捧你,你很清楚,該給的我都給了,我說過,以後的路,靠你,我絕不伸手。”
黎曼一雙眼泛紅,消瘦的臉滿是苦楚。
“好。”終究,她只能認,“我不奢求你幫我什麼,也不會再去惹她,只要以後相遇,你不似陌生人的冷漠,我知足,”
香菸下去了半截,沐寒聲撣掉菸灰,鷹眸微斂。
以後相遇?
可他薄脣微抿,沒問,再吐菸圈,轉手捻滅,低沉:“還有事?”
黎曼搖頭。
沐寒聲捻滅菸頭,轉眼之際,見了她手背上的針孔,沒有憐惜,卻是略微惻隱,多說了一句:“既然衛子謙肯給你一職,就接着。謀生,安穩最重要。”
安穩,安分,求穩。不攀高棄低,更別想着如何旁伏側擊的謀算,得不了任何好處。
回了房間,沐寒聲略微蹙眉,許久,想起要給妻子打電話。
不過那頭的人許久沒接。
看了看時間,今天週末,是不是中午被沐戀攪得累了?
略微勾脣,他把電話掛了。
不過第二天沐寒聲回到榮京,率先回玫瑰園,沒見她,倒見了老太太自顧在後院若有所思。
“寒聲回來了?”老太太回神,見了衣服還沒換的人。
“夜七呢?”沐寒聲略微點頭,英峻沉穩的臉不見疲憊。
老太太嗔了一句:“有了媳婦忘了祖,就知道問小七!”
沐寒聲終於勾起薄脣,給老太太添了個茶,“孫兒這不是先見的您?”
老太太也受用,斂了情緒,笑着,看了他一會兒。
“您這麼看着我做什麼?”放下茶壺,沐寒聲一絲笑意,不知道老太太又在琢磨什麼了。
陸婉華冷不丁的問了一句:“寒聲,要是讓你把小七讓出去,你願意嗎?”
上一秒還淡笑着,聽完這一句,沐寒聲臉色便沉了幾分,英眉微斂,“奶奶這是哪的話?”
陸婉華在後院坐了大半天,知道自己問得唐突了。
她只是想,哪天,寒聲若一定要那個孩子,藍修又不肯,小七一權衡,非要離如何是好?
終歸她擺了擺手,“考考你的態度!”
好端端的,考他?
沐寒聲卻沒多問。
倒是晚上,傅夜七回了玫瑰園,晚餐後,一家人在客廳呆了會兒,等沐欽和安玖泠回房了。
沐寒聲提起了取名的事,“齊秋落的‘司’字,還是可取的。”
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老太太忽然看過去,冷不丁說了一句:“要不,把這孩子取名的事,交給奶奶?”
兩人都看了過去。
“奶奶,您怎麼忽然想起……”傅夜七納悶,狐疑。
“奶奶這不是閒着?”陸婉華輕巧的一句,“再說,這事寒聲可沒經歷,人家一個可人的孩子,取不好了,影響一生。”
這話讓沐寒聲略微噙眉,“您見過孩子了?”
老太太纔想起昨天的事,點頭,“昨兒沒閒住,見了。”
是麼?見了一面就搶着給取名,這其中有什麼文章?
見兩人不說話,陸婉華一錘定音:“就這麼說定了?我琢磨琢磨,週歲上給孩子取了名,那藍先生會不會介意的,就交給你們了。”
陸婉華沒有別的辦法,取名是大事,先把孩子名字取了,日後但凡有什麼糾紛,她好歹沾了個大頭,能說上話。
傅夜七抿脣笑了笑。
回到臥房,沐寒聲才問了傅夜七,“昨天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她一邊繫着睡袍帶子,看了他,點了一下頭,改了稱呼一句:“瑾兒昨天進了醫院,奶奶跟去看了一眼。”
“病了?”沐寒聲關切,盯着她擔心的神色。
“嗯。”她不願多說,一提就心疼,“已經沒事了,昨天就帶回去了。”
說到這裡,她想起他的一個未接來電,“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都睡了,也沒來得及回。”
沐寒聲只是淺笑,一點沒計較,只問:“你說,這孩子一個取名的事,怎麼還能輪一圈,反到奶奶手裡去了?”
這事她也沒料到。
“不都是你們拼酒的結果?”好一會兒,她才低低的一句。
奶奶都開口了,不讓也不行。
沐寒聲英眉微動,他爭來取名權,只是想,不論她也藍修如何,好歹能與她靠得近些。
說白了,祖孫倆,其實想一塊兒去了。
“你相信奶奶的水平,我的名兒不就挺好?”沐寒聲牽了她。
冬天她的手冰涼,他幫她捂。夏天依舊涼涼的,他拿來涼快。
“哪好?”才聽她不客氣的一句。
沐寒聲,拆開了是一點都不好,但
都不好,但是合起來,即便說不仔細,也卻極其符合他的氣質。
男人手臂微揚,圈了她,“那這麼說,以後我們的孩子,還是我取,別落奶奶手裡了?”
嘴角動了動,誰跟誰孩子?
她側首睨了一眼,“別黏着,我做保養。”
沐寒聲沒鬆,卻是從後環着,側首低眉,尋着她精緻的耳際。
發現這個男人最近越來越喜歡情儂,她剛想着把他的手掰開,卻忽而聽了樓下一陣動靜,接着傳來安玖泠悲痛的哭聲。
愣了一下,她轉眸,“怎麼了?”
沐寒聲一臉事不關己,但也猜了個大概,“出軌敗露了?”
她擰眉,這麼快?那安玖泠也夠厲害,沐欽也太不小心了。
不對,這會兒不該這麼風涼,轉頭拍了他的手:“愣着幹什麼,下去看看。”
沐寒聲薄脣一碰,英棱之間風輕雲淡,“我溫香軟玉,管他外邊天翻地覆?”
不過,雖然這麼說着,倒也和着她往外走,一起下了樓。
樓下已經很熱鬧了。
老太太都換了睡袍,這會兒擰眉看着沐欽。
沐戀在一旁驚愕還沒散。
“這到底怎麼回事?!”老太太總算盯着沐欽,端貴的臉上滿是肅穆:“沐家最忌諱什麼,你應該心知肚明!”
沐欽緊抿脣,沒有戴眼睛,少了幾分斯文,露了幾分陰狠,狹長的眼掃過哭哭啼啼的安玖泠。
良久,才低低的一句:“奶奶,這都是誤會,家裡的忌諱我自然清楚,怎麼可能觸犯?玖泠懷孕以來,我又何曾輕心?誰知道是不是孕前抑鬱,疑神疑鬼?”
安玖泠的眼淚流個不停,卻也死死咬脣,在沐欽陰冷的目光下,不敢直說他手機上某個女人發來的曖昧短訊。
老太太看了看安玖泠,“出軌這事不準胡說,欽仔是不是哪裡沒做好,你跟奶奶說。”
安玖泠抽抽噎噎的,“奶奶……我,我最近心情不好,跟他說話還愛理不理……”
聽了這話,沐寒聲挑了一下眉,擁着手邊的女子就要上樓。
傅夜七掐了他手背,沒挪步。
男人微擰眉,也立住了。
沐戀不知何時湊到了邊上,“人家鬧出軌,你們還玩曖昧,寒聲哥真壞!”
傅夜七轉頭,臉色微赧。
倒是沐寒聲,擡起另一手,大掌一罩,把沐戀支得半米有餘。
邊兒去!
沐戀笑嘻嘻的,轉頭又收斂了。
老太太這才嘆了口氣,“行了,天也晚了,都回去睡,欽仔留一下。”
老太太留下沐欽,在客廳裡沉默良久。
“欽仔,奶奶最不願看到沐家子嗣出軌這種醜聞,哪怕玖泠再不好,她也是我孫媳婦,當年雙兒的苦,我絕不願再看,你若是觸犯忌諱,就和寒聲他爹一樣,除去沐姓,自生自滅去!”
沐欽沉默,擰眉。
許久,纔開口:“奶奶,我有分寸,知道沐家忌諱。再者,我的性子您最清楚,玖泠都懷了男孩,我怎麼可能希望被除名?我該盼着奶奶因沐家頭孫兒賞下的厚愛才是。”
陸婉華看了他,“你倒是會說實話!”
沐欽勉強勾脣笑了一下。
這話是實話。
但進了夫妻倆的臥室,沐欽便不是那副嘴臉了。
安玖泠坐在牀邊,眼睛紅着,眼淚沒了。
盯着她良久,沐欽才冷聲:“孩子都沒生下來,你倒是夠狂妄,以爲我被趕出沐家,你一個外姓真能安然?頭孫?不是傅夜七生的,什麼孫都白費!”
安玖泠瞪着眼,仰頭,“哼!你還惦記着傅夜七呢?”
“你給我閉嘴!”沐欽忽然冷臉,一句都不讓她多說。
哼!安玖泠笑了一下,倒是不說了,轉而一句:“我就是仗着肚子裡的孩子怎麼了?你要是敢對不起我,我照樣捅出去!老太太給兒子的賞賜,你一分都別想!”
沐欽眯了眼,安玖泠從來不敢如此放肆,現在這麼理直氣壯,打的什麼算盤?
真就把他弄出沐家,她一個人卷着兒子的厚賞這麼簡單?
走近了一步,沐欽一手扣了她的下巴,收緊,“別怪我沒提醒你,不要把算盤打到我身上,也不必揪着我對傅夜七如何,就憑你?小心吃不了兜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