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48章

由於小不悔的哭着醒來,我與靜妃娘娘之間的談話也被打斷了。

靜妃娘娘寵愛着小不悔,那一幕深深的印在我的心裡,我想爲她們祖孫倆人留有空間,便悄無聲息的走出了靜妃娘娘的屋裡。

擡頭望向天空,空中的雨也己停了,耳邊只聞寺中鐘聲敲響,在山間悠揚傳開。

一路襲着涼風走來,不知不覺中竟走到了山頂之上。

山頂雲霧遮蓋了下山的路,我立在山頂,望着那層層迷霧之中雨後光景。

樹枝風吹而動,綠葉飄落腳下。

踩着腳下的一片落葉讓我的心微微一顫,我連忙縮回了腳,想要彎腰拾起之時,卻見一道倚着柺杖的身影漸漸向我靠近。

我停止了手下的動作,看着身後之人向我步步走來,待他停下之時,我恭謙的向他行了一禮。

“蝶衣見過西楚王。”

“快起來。”西楚王一手撫着胸口一手向我揚了揚袖。

我微微擡起了身,向他看去,他一臉病容,俊美的容顏己讓那蒼白憔悴佔據。

涼風吹起他衣袂飄飄,眼見四周圍的的樹枝被風吹得呼呼直響,聚然間身子也感覺到了涼意。

“山頂風大,您身子不好,不如我們移至那亭間吧。”我微微開口道。

“也好。”西楚王微微笑着向我點了點頭。

轉身之時見他步履艱難,我特意加快腳步伸手去撫了他一把。

他微微側眸看向我,欣慰一笑,“謝謝女娃。”

我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回他一笑,向他搖頭示意無須這般客氣。

不管如何,他畢竟是戰天齊的親生父親,這些於情於理都是我應該做的。

一步一步走至亭間,這亭子雖然有些破舊,但至少四周有些樹木環繞,感覺風略小了一些。

我用手中的錦帕輕輕的拭去石凳之上的灰塵,而後又小心翼翼的撫他坐下,自己卻退至一旁。

見我對他恭敬且又拘謹,他面帶笑意的向我招了招手,輕啓薄脣道:“來,你也別站着了,陪寡人一同坐坐。”

我微微點頭上前坐了下來,也許是因爲與他的距離有些近,幾近恍惚之間從他的眸中讓我看到了戰天齊的影子。

到底是父子,到底是血濃於水,他們不只相貌如此相似,就連眸中的那絲神韻也有幾分相像。

我的心不知被什麼觸動了一絲柔軟。

看着如今眼前的一代君王也只不過是一個父親,一個重病纏身早己散失了威凜的老人。

“寡人前來是想向你道聲謝。”他眸中帶着感激的一語。

我微微垂了眸,輕聲回道:“您言重了,我己說過此事,我並沒有幫誰,更沒有幫您,我之所以會選擇這麼做,那都是爲了天齊,我希望天齊能好好的留在戰國,他需要這裡,這裡也需要他,不管將來會發生什麼?我只知道,他一定會是一個深受戰國百姓愛戴的王。”

他眸中含着欣慰的點了點頭,並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眸光輕輕的看向了遠處的那一片迷霧之中,眼神越來越恍惚,微微閉眼又睜眼。

良久,他的聲音悠悠的自耳邊響起,“女娃想聽聽寡人的故事麼?”

我心中微微一怔,我曾聽說過宮中的那些傳言,但也因只是一些傳言,一開始就從心裡去排斥,去抗拒。

如今心裡己證實了當初宮中的那些傳言並不是空穴來風。

可我依舊仍是想要知道靜妃娘娘身爲當今皇上的妃子,當今皇上因感恩她的救命之恩,對她也是百般的寵愛,可她爲何會選擇背叛當今皇上,還與當年的西楚質子有了私情。

當我想到這裡時,我知道,從眼前這個西楚王的口中我就能得到答案。

我向他點了點頭。

西楚王轉眸看向了我,眸中閃過一絲光芒,微微輕咳了幾聲,開了口。

“在寡人十八歲那年,西楚國與戰國成爲了盟國,寡人被父王送至戰國爲質子,從此寡人就被禁足在戰國的深宮之中,平平淡淡的過了三年,寡人是在偶然的一次夜遊之中遇到了靜如,當時寡人並不知她是宮中的嬪妃,那時的她正赤足在湖邊戲水,月光下她笑得特別的美,特別的自如,寡人也是在那一刻被她的笑容給迷住了,她的笑容吸引着我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從西楚王的字字句句中,我彷彿看到了當初靜妃娘娘與西楚王相識的一幕。

那是一個酷夏,夜幕降臨,漆黑的天穹里布滿了點點生輝的星星,格外的醉人,格外耀眼。

一輪明月高高地懸掛在空中,淡淡的光像輕薄的紗,飄飄灑灑的,映在皇宮的一汪碧波之上,像撒上了一層碎銀,晶亮閃光。

清涼的夜風徐徐吹來,清藍的水,白色的玉階,猶如融成了一體。

一個長髮飄飄娉婷的身影坐在玉階上,如同綢緞般的漆黑長髮柔順的只用一隻簪子挽着,更加襯得這名女子的膚白如雪。

秀麗無雙的臉上帶着醉人的笑容,那暢意自由自在的笑聲早己傳遍整個湖面。

碧波相接,月色下的她彷彿與這片幽靜的碧波早己連爲了一體。

女子赤足於碧波之中戲水,還一邊伸手撥弄起手邊的清水,一道道漣漪從她的手與腳丫之下濺起,伴着她那暢意自由自在的笑聲快速的向四周擴散。

然而這一幕被夜遊而來心情煩悶的西楚王所吸引。

西楚王隨着這醉人的笑聲一步一步靠近。

赤足戲水的女子突然發現了身後而來的西楚王。

“你是何人?爲何出現在此?”女子斂了笑,出聲低斥道,然而並沒有在意自己赤足在水中的情景,彷彿自己此時赤足的行爲對她來說再正常不過了。

然而步步靠近的西楚王在這聲低斥之中反應了過來,水中的那雙玉足有些刺眼,西楚王連忙轉了身,滿懷歉意的賠罪道:“姑娘恕罪,子玄並無冒犯之意,方纔……”

西楚王的話還未說完,女子不以爲然的打斷了他。

“方纔怎麼了,你看到了什麼?”

“我……”西楚王心裡一時慌亂得語無倫次,扯脣半響,終是隻溢出一個字。

女子依舊坐在玉階之上,豪放的回了他一句。

“不就看到我光着腳丫麼?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話落,女子又伸手濺起一陣水花,還更加肆無忌憚的赤足在水中玩耍。

西楚王雖然背對於女子,可那水花濺起的聲音卻聲聲盪漾着他的心。

“子玄認爲……”

西楚王的話又被女子毫不在乎的打斷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就與每天跟在我身邊的那些嬤嬤奴婢一個說法,在我們民間鄉下,許多女子都要赤足在水中勞作,若是真像你們那般所說,那我們鄉下女子豈不都是一些不知羞恥的女子?”

“我並不是此意,只是……”西楚王心急的轉了身,想要急切的解釋之時,女子己光着腳丫站在他的面前,瞪着大眼定定的看着他。

西楚王被眼前的女子出塵脫俗的秀麗容顏所吸引住,所有的話都僵在了喉間,一時之間竟讓眼前的女子深深的佔據了他的雙眸。

女子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西楚王眸中一顫,帶着一絲羞澀之意的反應過來。

“我說,你這個人可真奇怪,被看了腳丫的是我,你倒是在意起來了,要是這樣的話,那你就閉着眼睛走回去,我當你沒來過。”女子輕哼了一聲,脣邊淺淺笑起重又轉身向那玉階走去。

女子那轉身的一笑,又再一次容入了西楚王的心裡。

清水伴着玉階,玉階上的女子正對着清明如鏡的水拂弄着那如水的髮絲,輕輕的,柔柔的,自然優雅的動作,說不盡的風情,風華絕代,就彷彿是碧波仙子一般。

此時眼中的女子的一噘一笑,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深深的印在了西楚王的心裡。

女子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灑脫逸然,豪放又不失高貴,最重要的是那暢意自如的笑,讓他今生都無法忘懷。

“姑娘還要在這裡赤足戲水麼?”西楚王小心翼翼的問道。

女子回頭看向他,朝他輕輕一笑的點了點頭,“我閒天熱,出來用涼水泡泡腳,解解涼,還沒泡夠,你不要擾了我的興致,快回去吧。”

西楚王並不想走,心裡突然有了一個念頭。

“那既是這樣,子玄替姑娘遮着把風,若是來了人,子玄就喚姑娘。”

“你還真傻……”女子笑着向他濺起了一陣水花。

女子卻不知道,就在這水花輕輕的濺在西楚王身上的時候,他們之間便有了千絲萬縷的開端。

然而這夜間碧波的初識己對他們倆往後的發展埋下了一顆沉重的種子。

一陣涼風吹過我的耳邊,幾聲重咳令我思緒漸漸斂回。

我轉眸看向身邊的西楚王,他持在脣邊的錦帕之上己染上了一朵腥紅的血花,他緊在手中,似乎不想讓我看見。

在他收緊白色錦帕之時,我微微轉了眸道:“母妃是民間女子,她豪放不拘束的性子也是來自民間。”

西楚王微微止住了胸口的難受,向我點了點頭。

“就是因爲她的性子與寡人遇到的任何一個女人都不同,纔會讓寡人對她戀戀不忘,自那以後,寡人便每晚都會去湖邊替她把風,自然也能聽到她那暢意自如的笑聲,直到有一次,寡人體內的毒突然發作,暈倒在她的面前,是她救了寡人,後來寡人才發現這毒竟是戰國皇帝吩咐宮中奴才在寡人每日的膳食之中動了手腳,戰國皇帝是想以這種*牽制寡人,從而控制西楚,靜如也因此發現了戰國皇帝的真實面貌,她出於對我同情,每天都會來照看我,還悄悄的替我換了那些下了毒的飯菜。”

當我聽到這裡的時候,並沒有說話,心裡有了一絲顫意,心裡的想法也越來越逼近。

半響後,西楚王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哀哀一嘆,看向我。

“女娃,你也許會覺得靜如是個不忠的女人,可事實並不是這樣。”

事實不是這樣,那爲何?

還未待我將這個問題問出口,西楚王沉痛的自己說了出來。

“是寡人的錯,寡人對靜如的情意一天一天的加深,直到有一天,寡人再也控制不住了,終於向靜如說出了心裡對她的情意,可遭到了她的拒絕,她還狠下話,從此再也不會見寡人,寡人悲痛欲絕,那晚喝了許多酒,也是在那一晚,做了對不起靜如的事情,靜如雖是個豪放的女子但始終不能接受失身於寡人之事,她要一死來贖罪,被寡人攔下,寡人讓她殺了寡人,可她卻下不去手,寡人不想看到她難過,選擇了一刀自行了斷,卻命不該絕,她又再一次救了寡人,還原諒了寡人。”

原來事情是這樣,可靜妃娘娘最終選擇原諒了他,可想而知,西楚王早己走進了她的心裡。

“母妃當年就是因爲你犯下的錯事,才讓她入了冷宮?”我微微問道,甚至還想知道,這期間究竟還有多少人知道當年靜妃娘娘與西楚質子之間的事情。

我發現除了林任,還有父親與小姨都己知此事。

父親與小姨從一開始就知戰天齊不是當今皇上的血脈,所以父親一路將戰天齊當作棋子,或是一個幌子。

正如靜妃娘娘所說,父親的下一步就是將戰天齊送上天子之位,然後取而代之,父親的籌碼就是戰天齊並非皇室血統。

當我思緒越來越紛亂之時,西楚王的聲音又響在我的耳邊。

“沒錯,後宮你爭我奪,玩弄心機,又豈是靜如這樣的豪放女子能夠生存的地方,當年就是後宮的一名妃子聞到了風聲,將寡人與靜如的事情散播了出去,戰國皇帝雖然沒有寡人與靜如的罪證,但他終是不能容忍,將靜如打入了冷宮,欲要賜死寡人之時,西楚傳來了皇兄逝世的消息,父王逼不得己以十二座城池換回了寡人。”

我轉眸直直的看向他,一字一句的問道:“所以您安然回到了西楚,成爲了西楚王,這麼多年棄他們母子不顧,您又是從何得知天齊就是您的兒子?”

西楚王面上一笑,那笑容卻不達眼底,“寡人自有寡人的辦法,這件事情女娃就沒有必要知道了。”

我袖中的手一緊,欲要再反駁之時,身邊的他撫着胸口狠狠的咳了起來,瞬間染紅了手中大片錦帕。

我心下一顫,連忙上前替他順氣,我感覺到他胸口嘶心的痛楚,他的病是被自己藏在心中久久的痛所牽引。

“您的病……”我的話還未完,手上一緊。

他緊了緊我的手,眸中乍現一絲凜然與肅殺之意。

“戰國皇帝……對寡人下了*,這些年……在風塵的治療之下……爲寡人延續了……幾年性命,如今的寡人……己……己時日不多了,所以寡人……纔會急着想要找回西楚國的……繼承人,還有靜如……這五日……她一直閉門不見,寡人……想要勸她與寡人一同回西楚,在寡人有限的生命裡……寡人……寡人想好好……好好的補嘗她……女娃……你能否幫寡人再勸勸她?”

這麼近的距離,我彷彿又重新認識了眼前的西楚王。

從一開始,我的心底對他泅出的恨意,甚至認爲他就是一個僞君子。

可如今從他追憶裡,我感受到他對靜妃娘娘的心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過。

再到現在,他緊握着我的手向我懇求相助之時,我心裡的某一處柔軟己快速的蔓延。

我輕輕抿了抿脣,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話,但終是不想騙他。

“母妃的性子您一定比我瞭解,她是不會與您回西楚國的。”

我的話落,他的手一點一點的從我手上彷彿在絕望的鬆開。

手間一鬆,他的手滑落至自己的膝蓋之上,蒼老的雙眸之中己不再見了肅殺,只有悔恨,惋惜,遺憾,絕望,悲痛……

“她恨着寡人,她的心裡在恨着寡人……”他微微起了身,悲涼跌撞的邁出了步子,蹣跚的身影伴着他痛心的聲音,聲聲撞入了我的心裡。

我目送着他悲涼的身影離開了,迷霧的那一頭卻是一片茫然,寺中的清冷孤寂的鐘聲又響起了,一聲比一聲冷。

我也微微轉了身,擡眸之時,雙眸之中重現一道身影。

秀麗的容顏之上洋溢着笑意步步向我靠近,“蝶衣姐姐。”

我還未看清楚方纔從迷霧之中撞入我眼前的身影是何人之時,手上一緊,一雙柔軟的玉手緊緊的拉住了我的手。

“蝶衣姐姐是來接我回府的麼?”

眼前之人是西楚的晉婉郡主,她臉上的笑意純淨自然,是我一直嚮往的笑容。

“是的。”我勉強的扯出一絲笑意,向她點了點頭,順帶也從她的手中抽出了手。

不知是女人本能的抗拒,還是因爲心中對她莫名的反感,我己混淆不清。

晉婉公主面上的笑意更甚了,興奮的擰着自己的雙手持在胸前,自愉自樂在我面前轉起圈來。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我微微垂下了眸,自內心嘆了口氣,重又坐回了桌邊。

臂膀之上又是一緊,一時沒注意她又靠近了我,似乎與我很熟絡似的,還一邊埋着頭在我的臂膀之上輕輕的蹭着,一邊撒着嬌道:“蝶衣姐姐,你知道麼?我可是天天盼着你來。”

她此時的模樣就像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畢竟她才十五歲,對她說不上討厭,也說不上喜歡,只是一顆心深深的牴觸着,不想靠她太近。

我微微挪了挪身子,低沉的開了口,“郡主可有準備好?呆會兒我們就要出發了。”

她擡頭看向我,仍是帶着笑意,乖巧的向我點了點頭。

“準備好了,蝶衣姐姐想讓我辦成你的奴婢還是侍衛?”

我微微一怔,問道:“你爲何要這般說?”

她眸中乍現一絲光芒而過,揚了眉道:“難道天齊表哥己經同意我入府了?”

雖然她只有十五歲,說話,行爲舉止就像一個孩子,可她此時的心思卻成熟沉穩,她竟然能想到我心中的顧慮。

我輕輕一嘆,“他還不知道你的存在?不過你得改改你的稱呼,你不能喚他表哥。”

她恍然一點頭,“對,我都差點忘了,我與他沒有任何關係,若是喚他表哥那豈不是自行露了馬腳?”

我微微抿了抿脣,強調道:“你與我回府,在府內便會沒有了你郡主的身份,你只是我華蝶衣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她有些好奇我的說法。

我微微垂了眸,心裡有些遲疑的低吟了一番,重又擡起眸時,正撞入她那純潔又不失聰慧的眸子之中。

“我知道你們西楚的女子個個都會武,呆會兒你舅舅會陪我們上演一場好戲,你的出現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因爲你出生西楚,有許多地方與我們戰國的習俗不同,自然也瞞不過別人的眼睛,所以你是西楚人氏的身份依舊在,還有……”

我的話未完,她便笑着打斷了我,“行了,蝶衣姐姐說的這些我都明白,我雖是西楚女子,但己是孤身一人,我本無父無母,這不算撒謊,孤身一人前往戰國,只是爲了討口生計,在途中突遇劫匪正在行兇,我路見不平撥刀相助,蝶衣姐姐感恩我的救命之恩,又聞我暫無住處,便將我領回了府中。”

她閃爍着一雙水眸直直的看着我,聽完她口中所說,我心裡對她微微有了一絲讚賞之意。

眼前的晉婉着實聰慧,一點便通,我只說了上文,她便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說出我心裡所要說的下文。

就是不知這樣聰慧的女子有朝一日,是敵還是友,此刻難以分辨。

至少一點,在這件事情之上,聰慧的女子能讓我省不少心。

我微微斂回思緒,抿脣朝她笑笑,“事情就是這樣,你既己都清楚,我就不再多說了。”

她揚眉向我點頭,竟還緊緊的倚靠在我的臂膀之上安撫着我,“放心吧,蝶衣姐姐,我會讓你喜歡我的,我也會讓天齊表哥……哦,不對,是齊王,我也會讓齊王喜歡我的。”

她的一句話讓我心中的苦澀一襲而上。

我袖中的手想要使上一把力,可到最後我仍是強忍了下來,並沒有甩開她,只是輕輕的將手挪了出來,與她保持了一些距離,力持平靜的開了口。

“你喚他爺就好,府裡的人都這麼喚他。”

她絲毫沒有注意到我這個動作,突然起了身,眸中又生了興奮之情,還一邊在嘴裡輕輕的學着那個屬於她的稱呼。

“爺……爺……真有趣……爺……”

我聽得有些心煩意亂,帶着一絲情緒的打斷了她,“好了……”

她微微身子一怔,面上的笑意一僵看着我。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常,連忙換了一種語氣,壓低了聲音向她說道:“你先回屋去與你舅舅他們一同準備,時候也不早了,庵寺離齊王府還有一段距離,今兒天又不好,下了雨,路不好走,我們要提前起程了。”

我向我點頭乖巧的笑道:“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找舅舅,蝶衣姐姐再見……”

她樂着跑了出去,消失在了那片迷霧之中,可那笑聲依舊圍繞在我的耳畔,聲聲刺痛了我的心。

我強忍着心底的痛,撫着額頭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好好兒的靜一靜。

突然肩頭一重,有人在我的肩上披了件衣裳。

我心中一緊,連忙擡眸看向身後之人,“雲雀?”

“山頂風大,小姐也不知多披件衣裳,若是凍着身子該如何是好?”雲雀低聲說道,情緒己失常,字字句句之中還伴着顫音。

“你都聽到了?”我擰眉看着她問道。

她向我點了點頭,擡眸看向我之時,眸中己有了淚光,還未開口,淚水卻先落了下來。

“聽到了,只是雲雀不知小姐到底要做什麼?怎麼突然之間多了一個西楚王?還有那郡主……”

“你先坐下來。”我伸手拉住了她顫抖的手,打斷了她的話,引她坐下。

逼不得己,只能將事情對雲雀全盤脫出,依她的性子,若是不與她說明,指不定她會鬧出什麼樣的事情來。

她聽得眼淚直流,我擋都擋不住。

突然她甩開了我的手,獨自一人側着身子蹲在亭間痛心的哭了好一會兒。

當我靠近她,輕拍着她的肩頭欲要安慰她時,她一把抱住了我,泣聲道:“小姐……你是這麼好的一個人……從來都是爲別人着想……從無害人之心……如今你卻還要這般……委屈自己,老天真是瞎了眼……老天對你不公……”

我的心因雲雀的泣聲再也無法止住那絲痛。

我顫抖着她的手輕撫着她的頭,仍還是堅強的開了口,“沒有什麼不公?我的命己不久矣,我能爲天齊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她聽我這麼一說,連忙從我懷裡抽開身來,淚眼朦朧的看着我搖頭。

“不……不……小姐不會有事……不會有事的,我相信公子一定會找到辦法救小姐,他今日己經起程去淮南了……用不了多久……公子一定會替小姐取來千年冰蓮……”

她說到千年冰蓮之時,聲音越來越小了,可見她也沒了底氣。

我嘆了嘆,“千年冰蓮在北漠冰山之上,離他淮南隔着千山萬水,況且如今寧哥哥己經有了家室,有了他需要去守護的人……”

我的話還未完,她淚水流得更快了,緊緊的拉着我的手打斷了我的話。

“不會的……公子答應小姐的事情……不管有多難都一定會做到,小時候……小時候就是這樣,現在……現在我相信公子也同樣會如此,公子是最疼小姐的……他一定會解了小姐體內的毒……小姐不會死……不會的……”

她聲聲悲痛,我不忍看她爲我如此傷心難過。

我蹲下身來,將她抱在了懷裡,“好了,好了,不要再哭了,我知道,我不會死,我一定不會死的……”

最後一句話連着好幾次飄蕩在我的耳邊,事情到最後會如何?又有誰能說得清呢?

安撫好了雲雀,一切準備就緒,出了庵寺,步入石階之時,我想起了臨走之時,抱回不悔與靜妃娘娘所說的話。

“你體內的毒就真的沒有辦法了麼?”靜妃娘娘憂心的問道。

我輕輕一笑,“會想到辦法的,母妃不用擔心。”

她心中微微一嘆,向我點了點頭,“此事,我知道委屈了你,你相信母妃,天齊是我的兒子,我相信天齊的心裡從始至終都只有你月牙兒,晉婉郡主不會成爲你的威脅。”

我明白她的話,其實我並沒有這方面的顧忌,我現在所想只要他不恨我就好。

眼前不由得想起了亭間西楚王撐着殘喘的身子轉身離去之時悲痛的字字句句。

我輕輕的撫上了靜妃娘娘的手,“其實母妃還有一個地方可以去,他……”

她打斷了我的話,“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青燈古佛纔是我的歸宿,紅塵都己成過往,我兩耳清淨,不想再踏入塵世間。”

靜妃娘娘的話輕輕的浮在耳邊,我一步一步在雲雀的攙扶之下邁下石階。

聽到身後寺門關上的聲音,回頭青燈古佛,鐘聲入耳,我茫然而立,山風吹起我衣袂絮亂的飄逸。

坐在馬車上時,雲雀眸中的淚水依舊未乾。

“小姐,靜妃娘娘還是不願與你一同回府麼?”

我微微點頭,“她似乎看破紅塵,可那眸中分明還是有所眷戀,我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可我還是願意尊重她的決定,或許有一天,她會想要離開這裡,或許她這一生就唯有青燈古佛相伴了。”

雲雀垂了眸,微微哀嘆了一聲,“造化弄人,其實那西楚王真的很愛靜妃娘娘,若是能在死之前還能得到靜妃娘娘原諒就好了。”

我望着她,勉強笑道:“恨其實也是一種牽掛。”

雲雀沒有再說什麼?她垂了眸,淚水輕輕的滴至手背之上,小心翼翼的試去,生怕引我察覺。

我故作沒有看到,心下己萬般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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