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手一拉,將他落入了走廊的另一頭,壓低了聲音,“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知不知道這可是齊王府,你出現在此地,後果會如何?你……”
話未完,被左臉上的熱度壓至了嗓子眼,他想進一步時,被我理智的阻止了,推開與他的距離,順間蒼白了臉,“你在做什麼?這,這若是讓人看見,你置我於何地?”
話落,眼前的他竟掩袖笑了起來,這一動作像是在譏諷,又像是回到兒時。
我難堪的擡袖抹去脣邊的溫度,有些生氣的揚了聲音,“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能笑?”
他依舊笑着凝視着我,直到我耐不住他的這絲帶着穿透力的眸光偏過頭去時,他擡手在額頭輕輕一敲,聲音帶着些許寵溺,“你還和從前一樣,我真高興。”
我一驚,他的手從我額頭緩緩落下,微微垂了眸,面上的溫度止不住的昇華。
他見我不語,止了笑,轉身仰望着空中緩緩而落的雪花,輕嘆道:“從前的月牙兒,只要我偷偷的親她,她就會臉紅,還會害羞的指責我,就跟你現在的神情一模一樣,你依舊沒變。”
兒時,我最喜歡的就是他的側面,因爲每次偷看他側面之時,我總能從他的側面看到陽光,看到溫暖,很享受這種感覺,可是現在看來,他的側面暗淡無光,有的只是惆悵。
歲月抹殺了他的陽光與溫暖,賜於了他永遠都無法釋懷的惆悵,他也許經歷了許多我不曾去窺探的事情,也許正是因爲這些,才讓他失去了陽光,變得暗淡無光。
他見我依舊不語,突然偏頭看向我,脣邊淡淡的笑了。
他的笑讓我斂回了思緒,微微轉了眸,“太子深夜冒險到訪齊王府,只是爲了來取笑我一番麼?”
他笑着搖了搖頭,“月牙兒不只長大了,而且漂亮了,還記得我們兒時的約定麼?雖然我不知與你錯過了多少個雪期,但今夜我不想錯過!”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轉頭至那片白茫茫之中,這次我看到是他的背影,讓我想起了,他娶長姐之時,白馬之上他的那道背影。
短短的十幾年,他竟在娶長姐的那日,對我轉了身,一絲都沒有認出我,以前的事,他真記得那麼清楚,爲何卻將三年前的那次相見,忘得乾乾淨淨。
不知爲何,在他說起這些時,我腦子會不經意的想起某些人的面容,我竟無法做到往日的平靜,心裡的這絲躁動是爲了眼前這個思念己久的男人,還是那個默默出現在我身邊,冷斂卻不失溫柔的戰天齊。
我輕輕一嘆,聲音有些暗啞,“都過去這麼久了,兒時的話又豈能當真。”
他伸向空中的手稍頓,又放了下來,沉重的向我轉身,眸中有什麼在流轉,我亦看不懂。
半響過後,他深深的拉住了我的手,緊緊的握在手心,還像從前一樣替我暖手,擡眸看向我時,他的聲音變得嘶啞,“我的心裡一直記得我對你的誓言,就像這顆琉璃珠一般,我始終盼着有複合之日,我們雖躲不過造化弄人,可我只想知道,我們還有機會回到過去麼?”
我靜靜的看着他的眼睛,卻看不到兒時的那一抹乾淨,他的眼神變得複雜了,雖是一臉至誠,但卻有太多的爾虞我詐,勝則成王,敗則成寇的光芒。
也許是我多想了,也許正中我所想,我淡笑了,用力的從他的手心收回了手,“還是那句話,兒時的話又豈能當真,如果你還心裡念及舊情,就請好好待長姐,她是這個世間真心愛你的人。”
轉身之跡,他帶着痛意的揚了聲音,“那你呢?”
我呢?身後的男人,兒時我喜歡過,離開他的那一段時間,我嘗過與他生生離別的痛苦。
這十幾年,我也一直在心裡默默的想念着他,三年前,我還在天真的認爲,他也會和我一樣,不管過了多久,只要彼此相見,必能相認,我認出了他,他卻對我轉了身,留給我一個淡漠的背影。
而此時,局勢所逼,他又找回我,十幾年的時間,我相信人都會在變,環境可以適應一個人,當然也可以改變一個人。
我沒有回頭,擡起了腳,淡淡的一語,“齊王府內守衛森嚴,太子此地不宜久留,速速離開吧,走時多加留意後門口,那裡有重兵把守,我不想你有事。”
“知道你心裡還掛念着我,我己知足,你也聽着,我對你的心,至此一生不變。”
我心裡悲喜交加,邁着步子,身後的聲音一點一點散去,我壓制着自己不許回頭,因爲我心知早己無回頭之路。
次日,淡淡的陽光灑向一片白醋之上,雪隨着陽光的來臨,慢慢的化開來,冷風侵略而來,身子之上聚然覺得有些冷,幾隻鳥兒飛得匆忙,像是覓食不成,險遭被捕的窘態。
我倚窗靜靜而立,淺而淡的眸光有些沉重的停在了昨夜那滿懷記憶的走廊處,眼前瞬間呈現出昨晚一幕,幾分擔憂襲上心頭,回想到整個府裡上上下下暫時一片平靜安寧,又慢慢的沉了口氣。
沉氣之時,一道長長的青影,從窗前輕輕而過,迎面微微帶了一陣冷風,他雖未看我,我卻知他來的方向正是我那清冷的殿中。
“見過爺。”我與雲雀微微一齊行禮,他擡腳邊往裡走,邊順手擡了擡袖。
我輕輕的點頭一邊示意身邊的雲雀去添茶,一邊緊跟着他的步子往裡走着。
“比起平日裡,你今日起得漸早了些。”他邊往裡走,邊淡淡的說着,也未曾回頭看我一眼,語氣中分明己知我跟在了他的身後。
正在我要回答之時,他又突然停了下來,轉了個身看向我,我並未與他直視,只是微微垂眸應聲道:“昨夜睡得較早,今日便起得漸早了些,爺這是朝歸麼?”
他“嗯”了一聲,轉身又直徑入了內室,一身疲憊的坐在桌前,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便轍了眸,見他一身朝服未換,只怕是朝歸直徑來了我這殿中。
對他的到來,有些意外,突然想到昨夜走廊與太子之事,內心漸漸有了一些緊張。
眼見他深深的閉着眸,一手還揉着太陽穴,眉宇間似乎還帶着深思的跡象,我只好伸手輕輕的挪着桌上的糕點,一邊問道:“爺用過早膳了麼?”
他劍眉微微皺着,閉眸作答,“在母后朝陽宮裡用了些。”
我也順帶坐了下來,這樣側面看他,內心竟泛起一絲憐惜,現在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朝中太子不得勢。我也聽說,朝中大小事宜由他一手在操持,無形中看到了他身上揹負的壓力有多大。
淮南一帶賑災雖圓滿,但卻挑出不少結黨營私之事,如要正面處理這些事宜,官官相護,這一治,還是要費着氣力與心思。
“爺終日操心國事,今日見爺愁眉不展,面帶憂心,可是國事上有憂心之處?”話出,我卻有些後悔了,甚至自己也沒有想到,一直默默無聞的我今日竟會問出這樣的話。
果不其然,他快速的睜眸掃向我,眸光一動不動,眸中乍現一絲寒意躍過,雖不是很瞭解他,但也清楚他的性子,自古以來,女子不理政事,而我又算什麼?名義上的妻子而己,又憑什麼去過問他的事。
自知問了不該問的,連忙低眸請罪,“方纔是我不知輕重,出言不遜,還請爺恕罪。”
我低眸半響,卻不見他說話,我雖未擡眸,己然感覺到臉上的不適感。
現下,話己說出口,錯都錯了,總該去面對,我深吸了口氣,擡了眸,直視他時,而他的眸光一刻也不離我。
我故作平靜,抿了抿脣,他突然笑着搖了搖頭,“你無須請罪,我方纔只是多瞧了你一眼。”
此時的我還真不明白他的意思,太多時候,跟不上他的思維節奏,內心微嘆,卻不知該說什麼?一絲羞澀襲面。
“其實也沒什麼?覺着你今天臉上胭脂抹少了些,臉色略顯蒼白,不太襯你今日這身紫色籮裙。” 他淡淡一語,終於在我臉上離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