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兒甩開了我的手,眸光緊逼我,“他在困住你的同時,也是在護你,他不想再重蹈當初失去你的覆轍,你說懂他的心,可他的心正全都在向着你的同時,你可想過,他要爲了你犧牲多少,你口口聲聲說愛他,那你就不應該回來,你知道你的回來會給他帶來多大的危險,他一面要護全你,一面要對付外來的勢力,你以爲他坐上這個太子之位完全是爲了自己麼?”
“此話是何意?”我心頭一怔,一瞬間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
納蘭珞忽然神色一暗,“現在淮南告急,寧玄朗己有了叛亂之心,昨日他徹夜未眠,都在商討如何抵抗寧玄朗一事。”
“寧哥哥?”我心頭閃過一絲震驚,什麼?寧哥哥造反了?
納蘭珞看着我,點了頭,“對,就是寧玄朗,他現在擁有淮南勢力,不到一月,便會揮軍皇城,天齊內憂外患,如今一雙腿還得看天意,天意若是如此,他就永遠也站不起來。”
納蘭珞的這番話如晴天霹靂一般向我砸來。
寧玄朗謀反,戰天齊一雙腿可能永遠也站不起來,難道……
我重重的搖頭,口裡顫抖的呢喃,“這不可能……不可能……”
手上突然一緊,是納蘭珞緊緊的抓住了我,逼我直視她,“你到現在還不明白他對你的心麼?權勢他要爭,要奪,因爲他的身世根本無法在戰國立足,一旦他的身世公佈於衆,皇上豈會容忍他這個皇家的恥辱存活於世,你的命運早就與他緊密的聯繫在了一起,不管你是不是皇后與華丞相所生,只要皇上信了,那麼你便是,即便是不全信,你也不可能再活着,你本就是罪臣之女,一條命原本就是天齊死死護着的,現如今你又是皇家的恥辱,雖然有琉璃珠,天齊知道那只是緩兵之計,因爲有琉璃珠沒有麒麟之血根本就不可能開啓寶藏,那麼一旦找不到麒麟之血,那兩顆琉璃珠就是無用之物,滿朝文武都看着,皇上如何能容你?還有宮中靈妃娘娘又如何肯放過這個機會?”
我的胸口因她的話,沉悶的疼着,另一隻手己無意識的按在那沉悶的心口處,可是,依舊是抵不過那一陣陣窒息的壓抑。
原來戰天齊知道,沒有麒麟之血根本沒法啓動寶藏,他與寧玄朗向當今皇上交出琉璃珠,我一直以爲不只可以令我脫險,還能助他坐上太子之位。
可我沒有想到,這只是他的緩兵之計,因爲他也不知道這麒麟之血的秘密還能隱藏多久,可又有誰知道,我體內就有麒麟之血。
我腳下一軟,手上一股力道拉住了我,我沒能跪在地上,反而納蘭珞的聲音更加激動起來。
“所以天齊只有一面營造假象來博得皇上的信任,一面私底下替你與孩子還有他的母妃爭取一條生路,他的時間有限,他要在短短的時間內做那麼多的事情,他的能力是有限的,所以他只能藉助外來的勢力相助。”
我擡起含着淚光的雙眸看着她,她眸中的淚水在告訴我,她有多心疼戰天齊。
我沒有說話,而納蘭珞見我無語的神態,眸光驟然一深,還帶了幾許惱意幾許決絕。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重又開了口,“在你入庵寺的那些日子裡發生了好多事情,他被迫讓皇上相信,他不會因爲你一個女人而謀逆皇上,所以他無情的任由你在庵寺之中不聞不問,也只有這樣,皇上纔不會對你起斬草除根之心,後來,他逼迫自己與你和離,再娶西楚郡主,聯合西楚的勢力,再加上寧玄朗的勢力,他便可在最短的時間內揮軍北漠,替你奪得那千年冰蓮,解你身上的掌毒,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救你,護你……”
爲何事情會是這樣?
我恨錯了也惱錯了,更是痛錯了……
縱然我知道這一切也許真的有苦衷,可在我看來,他那顆無奈的心與那些無奈苦衷就是不捨天下。
可我沒有想到,他那顆無奈的心是因爲我體內的掌毒。
他沒有負我,是我誤解了他,是我對他不夠信任,守不住他給我的承諾,纔會令彼此越走越遠。
我緊緊的閉上了眼,卻止不住淚水潸然滑落,而耳邊納蘭珞沉沉的聲音,亦是低低響起。
“當他知道你沒死的那天起,他就告訴自己,一定要重新給你一個安穩的家,這大半年裡,他苦讀兵書戰略,甚至迎娶這些妾室,都是爲了穩住朝中的勢力,只是一點,他沒有想到,你竟回來這般倉促,他還沒有完成一切,你就帶着仇恨而歸,所有的一切都因爲你的再次出現而打亂,他不揭穿你的身份,是因爲他知道你此次而歸的心思,他卻什麼也不能做。”
納蘭珞說到這裡時,淚水己溼雙頰,她拉着我的手也開始無力,甚至與我一樣,雙腳早己立不住。
對上她那雙沉痛且又自嘲的雙眸之時,她譏誚而又淒涼的笑了起來。
“也許你也己經猜到了,你當初被害,也許是當今皇上容不下你的孩子,然而云雀在面對這般強大的敵人,她只能選擇犧牲自己來保全你的性命,她沒有留下任何的線索,是她不想你因爲她的死而深陷危機之中,這件事情天齊他何曾沒有調查過,只是他此時要隱忍,這是一盤最後的棋局,他不敢走錯一步,因爲他清楚,這盤棋局,一步錯,便會全盤皆輸。”
我開始麻木的搖頭,眸中的澀痛越來越烈,“爲何他從來沒有解釋過這些?”
“你給過他解釋的機會麼?”納蘭珞帶着痛意的朝我揚了聲音,擡手抹掉面上兩側的淚水,她又重新開了口,“他想補嘗你,你不只不給他機會,還告訴他,你己經不相信了他的愛,他如何再向你解釋這一切,縱然他解釋了,你會去相信麼?你此時的心中怨他,恨他,但又愛着他,他不想你在愛恨之中陪受煎熬,所以他便選擇了讓你去恨他,至少這樣,你還能留在他的身邊,用恨來挽留自己心愛的女人,這世間怕也只有他纔會做出這麼愚蠢的事情。”
我說不出話來,甚至想起了過往的種種,想要收緊袖中的指尖,竟一絲氣力也提不上來。
這是一種痛到至極卻又掙扎着想要去抵抗的感覺。
“你從來都不瞭解他,也沒有想過要去了解他,他表面冷淡,心地卻是極熱,他嘴笨,說不出那些花言巧語,只因他這一生只愛過你,換一句話說,就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愛一個人,除了使自己變得強大,默默的護全你,竭盡全力去守護你,他不知道他還能做些什麼?”
納蘭珞沉痛的抽泣了一聲,我耳邊依舊迴盪着她顫抖的一字一句。
我突然耳邊響起了那日他帶我去華府竹屋走進密道之時,他說的每一字一句。
“怎麼?我臉上有東西麼?”他曾問我。
“有,有很多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我答了他的話。
“我還以爲我的臉上會有很多你看不到的東西。”
“不是我看不到,是你一直不想讓我看到。”
“你錯了,一直以來都是你急切的想要看到,而我又怕被你誤解,只好一直掩藏着,可到了最後讓你發現之時,那些東西就完全變了質。”
納蘭珞說對了,我從來都不解他,也沒有想過要去了解他,兒時是,當初是,現在仍是。
他對我而言,就像是混濁的水,我想要去看清時,什麼都看不到。
當我不想去看時,他卻又有了一絲清晰。
可這絲清晰早己不再是我想要的那種畫面。
這也許就是我與他落到今日的結局的原因。
也許他的處處爲我着想,處處維護,想要竭盡全力不讓我受到傷害的那顆無奈的心一早就錯了。
也許他放任一些,也許他不那麼在意,也許……
我不敢再說也許,因爲事情都己發生,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孃親說得對, 一旦錯過,那就是一生的事。
如今老天讓我明白這一切,看透這一切。
是想讓我終止心裡的想法與仇恨,忘掉過去重新來過,還是讓我坦然的結束這最後的一切?
我亂了,徹底亂了……
“蝶衣……”隨着納蘭珞的一聲顫抖的聲音,她撲通一聲朝我跪了下來。
我心頭一怔,朝後一退,“珞兒你這是做什麼?”
納蘭珞閉了閉眼,使自己平靜的開了口,“我納蘭珞這輩子算是栽到你的手裡了,我跪天跪地跪父母,在你面前這是我第二次下跪了,我今日跪你只想求你,求你回到他的身邊,我怕,我怕他真的會撐不下去……我求你……”
“珞兒,你起來。”我心頭劇痛,顫抖着想要扶起她,她不讓,只是灑着淚道:“你不答應,我就不起來。”
我手上一抖,眼前的淚人兒,她眸中泛着絕然與堅定,那是在她眸中從未有過的情緒。
納蘭珞是真的愛戰天齊,己經愛得忘記了自己,忘記了呼吸,忘記了所有。
甚至情願抹殺那些心靈的創傷與痛苦也要讓我答應嫁給戰天齊。
我眼角流過一絲淚,淚水落至脣邊,我嚐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我拉着納蘭珞的手,朝她點了頭,“我答應你,我嫁他。”
我將她扶了起來,她淚眸中閃耀着欣慰之意,一絲喜悅摻合着痛苦而出。
“太好了,我這就去告訴他,說你願意嫁他。”
她欲轉身,我緊緊的拉住了她,“珞兒,你知道麼?其實你沒有輸我,是我早就輸給了你。”
她淚眸怔然的看着我,我朝她抿脣一笑,笑得慚愧,“你對他的愛早就勝過了我,我的愛是自私的,而你的愛是無私的。”
她也笑了起來,聲音仍是顫抖,“有時候,我也希望自己能回到從前那個傲然的納蘭珞,這樣至少我還能爲自己保留一份自尊,可是我卻回不去了,因爲我的心早己與天齊連在了一起,他痛,我也會痛,他開心,我自然也會開心,也許這是我能守在他身邊的一條捷徑,我知足了。”
“你纔是他心裡的人,這種事情根本就強求不了,這是他說過的話,我記在了心裡。”她掙開了我的手,大步的朝書香殿走去。
我一人留在這個主殿之中,這一次我敢回頭看向這裡所有的一切了。
所有的情景還是那般的近,那般的清晰,近得彷彿就在眼前,清晰得彷彿就發生在昨日。
深夜,當蟲兒也不再亂叫之時,我與雲先生一同來到了候佩珊的殿前。
我知道有些事情心裡一直在抵抗,但事實終是如此,從納蘭珞的一番話中,我悟出了一個道理。
若想要心安,就得還事情一個真相。
“小姐,我們爲何要來這裡?”雲先生在身邊小聲的問道我。
我輕輕的只答了一句,“林綃的婚事定下了。”
雲先生面上微微一笑,可眸中仍是有一絲不明,問了問,“來這裡與林綃的婚事有關?”
我輕點了頭,“先生昨日說對了,我們走了一條很長的彎路。”
雲先生仍是不解,“小姐這是何意,難道,小姐己經查出了面具之人是誰?”
“還不能確定,得讓我看到證據我才能確定。”我輕嘆了一聲,有些話並不想說出口。
“現在?”雲先生眉色有些沉重的接着緊問了一句。
“就是現在。”我點了點頭。
“那小姐需要老奴做什麼?”
我朝裡探了探,這個時辰除了殿中一個守夜的奴婢,其他人都己睡下了。
我指了指殿中之人道:“給她們用些沉睡散,讓她們睡個好覺,濟量適量,候佩珊腹中還有孩子。”
“老奴明白。”
雲先生隱身至另一頭的窗子處,用管子往殿中吹了一些沉睡散,殿中之人只要聞到沉睡散,必會沉睡過去,就連守夜的奴婢也的抵擋不了這沉睡散的藥力。
過了一會兒,雲先生提醒道:“小姐,時辰差不多了。”
“我們先進去。”我微微點了頭。
我與雲先生躍窗而入,殿中還亮着一盞淺淺的守夜燈,雖說不是很亮,但也能看清這殿中近距離的東西。
我走至牀榻邊上,微微揚起的牀縵,可見候佩珊睡得正熟。
事不宜遲,得趕緊找到我想要證明的東西。
“小姐覺得此舉就能查出面具之人是誰麼?”雲先生帶着一絲憂心的問道。
“我一直覺得面具人很熟悉,也許他就是我們的熟人,候佩珊心裡愛着此人,而與此人又不能常見面,偶爾幾次見面也是匆匆了之,以女兒家的心思,定會留下些什麼來睹物思人,但凡有一絲線索,我們也不能放過。”我從燭臺上取下那守夜燭火提至手中來到了候佩珊的梳妝檯邊,四處翻看着。
雲先生明白了我的意思,也點燃了一支燭火提在手中開始分頭找了起來。
在這偌大的殿中,想要找到證實面具人就是我心中猜測之人還是有些困難,況且候佩珊又是個警惕性極高的女人,定不會將那般重要的東西輕易讓人看到。
如今我也別無他法,只有找到相關的證物,我便能知曉面具人到底是不是他?
正在我的心緒竄起之時,身後傳來雲先生的一喚,“小姐……”
我立即回頭,只見雲先生朝我招了招手,“這裡有副畫。”
畫?
我立即轉身走至雲先生的面前,他從底箱之中輕輕的拿出一副用黑布包起來的畫。
雲先生慢慢展開來,“小姐請看。”
我持着燭火照亮畫上之人,眸中一顫。
“畫上的人竟如此與小姐相似,究竟這畫的是這候側妃,還是小姐?”雲先生也看出了這畫上的端倪。
畫上之人與我相似,但卻畫的是候佩珊,因爲候佩珊與我有六分相似,從第一天見到候佩珊之時,我就看出來了。
“真的是他。”我長嘆了一口氣,雖然不願去相信,可事實卻是如此。
“小姐想到了什麼?”
我沒有回答雲先生話,眸光仍不離那副畫上的候佩珊。
候佩珊雖與我面容有六分相似之處,而且在這府中還刻意去模仿我的裝扮,可她唯一不同的就是這枝梅簪。
我是喜梅花,卻只獨喜一枝梅,可候佩珊平日裡髮髻之上戴着的梅簪分明有三朵梅花。
而這畫上的候佩珊卻戴着一枝梅的梅簪,畫上之人雖然是候佩珊,畫此畫之人卻將候珮珊畫成了我的神韻。
“小姐,這裡還有一封信,應當是今晚寫好,還未送出去。”雲先生找開了信件,看了一眼道:“信上的內容是候側妃寫給三郎的。”他微微頓了一下,重道:“信的地址是淮南。”
淮南,寧哥哥,真的是你。
“小姐,面具人莫非是寧玄朗。”雲先生恍然的說了一句。
我沒有點頭,也沒有答話,只是告訴他,“我們先離開這裡。”
離開了候佩珊的殿中,我與雲先生立於清湖邊上。
今夜的月光皎潔如雪,灑在湖面之上透着幾分淡淡的晶亮。
良久不語,終是雲先生忍不住開了口,“小姐此舉之前,己經想到了面具人就是寧玄朗,只是你不敢相信而己,對麼?”
我脣邊泛起一絲淡漠的笑意,今日知道的真相可謂是一波接一波。
我靜靜的開了口,“先生,你知道麼?我與寧哥哥相處了九年,可我一直都不知寧哥哥是何人?他天生聰慧,什麼東西一學就通,江南之時的老師曾與我說過,寧哥哥將來若是能爲我朝所用,定是一名不可多得的人才,可若是不能爲我朝所用,他將來定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然而那時的寧哥哥灑脫自如,常遊戲于山水之間,他並不喜朝中的權勢之爭,直到三年前,我在宮中遇到他,就覺得他陌生了,他是父親與小姨的人,他爲了奪得淮南王位,想盡辦法娶到了紫羅公主,可是到最後,他並未成就父親的一番大業,而是選擇了不讓我痛苦,所以我一直不相信的這野心勃勃的面具人就是寧哥哥。”
雲先生也微微嘆了一口氣,轉眸看向我問道:“小姐可知寧玄朗爲何要爭奪淮南王位?”
我放眼至湖面,聲音有些低沉,“我問過他,他沒有告訴我,只是寬我心,他說他不會做傷害我的事。”
雲先生與我微微沉默了半響,只聞他又嘆息了一聲,“小姐心地善良,雖與寧玄朗九年相處,可卻人心難測,也許在你面前呈現的一切都是假象,而這個野心勃勃的面具人才是他的真面目。”
因雲先生的這一句話,我一怔,眸光直直的緊逼於他。
雲先生清冷的眸光又淡淡轉了眸,“當初,他表面是遵循了你的選擇,與太子爺一同對付老爺,也許他是在借戰天齊之力來除去老爺。”
我微微擰緊了眉。“除去父親與除去戰天齊有何區別?”
雲先生清冷一笑,那眸光在淡淡的月光之下,竟又如此熟悉。
“小姐不妨想想,除去老爺那更能鞏固他在淮南的勢力,畢竟他是戰國的駙馬,若是除去戰天齊,就等同於謀反篡位,那這戰國就得重易主,一旦重易主,老爺的心思又豈能將淮南交由一個戰國的駙馬來掌管,寧玄朗這是在自保,也是在保存實力,待兩虎相爭,坐收漁翁之力。”
寧哥哥,他會是這樣的人麼?
我不敢相信,可又不能不去相信。
若他想要這戰國的天下,他爲何不早告訴我,爲何要隱瞞於我?是在防着我麼?還是他也一直在利用我?
不管事情是怎樣?我一定要親耳聽到他給我的解釋。
過了將近一月之久,戰天齊終於可以站起來了,好似一切又恢復了平常。
可是誰又知道,這平常的背後即將響起一場戰事。
戰天齊納妾的良辰吉日定在了八月初一,同樣的也很快便到我的生辰了,當然也與那前王妃的忌日相差不了幾日。
這事在京城之中已不算稀奇,畢竟當朝太子爺,除太子妃以外,側妃有四房,良蒂之位也空了不少。
我以太尉大人的侄女下嫁給戰天齊,自然也是風風光光的迎娶。
只是終是爲妾,不得從正門而入。
回想起第一次以華家四小姐的身份嫁他之時,乃九月初三,到處紅了一片,我還遭身後之人行刺。
如今卻讓當初行刺我之人牽入了這喜房之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註定了的麼?
“蝶衣,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納蘭珞給我遞來了一杯水。
我在蓋頭之下伸手去接她的水,一邊還答了她的話,“你在想,當初的納蘭珞爲何會那般衝動?”
納蘭珞出聲一笑,“你算是猜對了,若是沒有那一劍,也許我現在還是當初那個傲然的納蘭珞。”
我擡手掀起了自己頭上的喜帕,納蘭珞見我此舉一怔,連忙來接我手中喜帕,“你怎麼自己掀起了喜帕?”
我朝她抿脣笑笑,“不礙事的,這又不是第一次。”
她低斥了我一聲,“胡說,你現在不是華蝶衣,你是童馥華,太尉大人的侄女,太子爺的童側妃,怎麼會不是第一次呢?”
是啊,她一語倒是說入了我的心頭。
“行了,趕緊蓋上喜帕,天齊就要進來了。”她揚了揚手裡的喜帕,往我頭上重用蓋去。
待納蘭珞走後,殿中恢復了一絲安靜。
我的眼前開始浮現出了當年我嫁他之時,也是這般清清冷冷的等着他的身影而來。
直到深夜,他仍是沒來,當時的我太過淡然,根本不在乎這些。
而如今的我,也不知從哪裡來的緊張,反正是無法控制的那種緊張。
我微微擰緊了雙手,突然耳邊傳來了一絲聲響,是殿門開了。
是戰天齊進來了麼?
我心裡頓時開始慌亂起來,正因爲慌亂,讓我竟忽視了一點。
我心頭一愣,這腳步如此之輕,不像是戰天齊的腳步聲,畢竟戰天齊的腿傷還未好全,若不是他,又是何人?
一個念頭直入我的腦海中,不好,我感覺到了殺氣。
我立即擡手什麼也不再顧的掀開了喜帕,果不其然,眼前閃過一道極強的劍光。
引得我往後一躺,我還未來及看是何人想要行刺於我?長劍又直直的狠狠的向我逼來。
我擡手踢開向我刺來的長劍,那人往後一退,我連忙從牀榻之上坐了起來。
胸口一痛,一絲力道將我靜止坐在牀榻之上,一動也不能動,那人己點了我的穴道。
長劍閃着耀眼的劍光架在我的脖子之上。
面前之人一身黑衣,臉上雖蒙着面,但憑身形來看,此人是個女人,而且眼神也極其的熟悉。
“你是何人?爲何要行刺於我?”我眸光緊緊的絞着眼前之人。
她收緊了手中的長劍,狠唳的眸光直入我的眸中,“你又是何人?”
這絲聲音竟如此的熟悉,晴兒,是晴兒的聲音。
“楊側妃?”我怔然的開了口溢出這三個字。
此時的楊晴兒毫不避諱,也毫不遮掩,反而直接從面上拉下遮掩的面紗,帶着冷笑的看着我。
“沒想到你對我的聲音還如此熟悉。”
果然是她,只是我沒有想到她竟然會武,平日裡那具柔弱的楊晴兒看來只是一個迷惑人的幌子。
真正的她早己被掩藏在了這副柔軟的身軀之下了,我現在好奇,戰天齊是否知道這一切?
還有一點也是我未想到的,她竟然會選擇在今日來刺殺我,是等不及了,還是預謀己久。
“想不到楊側妃竟然會武功?”我微微擰了眉,故意這麼一問。
她冷冷的笑了起來,“家父乃當朝第一將士楊浦將軍,我身爲他的女兒,又豈能不會武,華蝶衣。”
她最後的三個字說得極其的重,極其有狠,她識出了我,怪不得這般着急的想要殺掉我?
她揚起怒眉,手中的長劍,狠狠的挑起了我的下頜,“你不要再不承認了,你可以瞞過所有人,但我絕不會認錯你,你化成灰我也會認出你,將你飛灰湮滅。”
“你爲何如此仇恨我?”我淡然的看着她。
她冷笑聲更甚,眸中的弒殺之意己到了極限,“華蝶衣啊華蝶衣,你還真傻,當年你外祖父與皇后設計害死我父親,讓我父親含冤死在沙場,我們楊氏滿門一夜之間慘遭被滅,二百八十條人命,就讓你的外祖父一夜之間血洗得乾乾淨淨,還好老天有眼,讓我們娘倆活了下來,我們娘倆逃至北漠,有國不能歸,有家不能回,忍辱負重整整十八年,這都是你魏家害的,我發過誓,只要我活着的一天,我便會親手將你們魏家人趕盡殺絕,一個不留。”
Wωω▲тTk Λn▲¢o 雲先生說的是真的,楊晴兒真的是爲了負仇而來,而今日我落在她的手裡,只怕是凶多吉少。
而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時間,以楊晴兒此時的情緒,她沒有一劍讓我馬上斃命,定是想要讓我死個明白。
既是這樣,那就更好,我不防藉此機會,等待人來救援。
“你想怎麼樣?”我眸光緊緊的盯着她問道。
她手下轉,冰冷的長劍又將我下頜提高了一些,“你不是想嫁給天齊哥哥麼?華蝶衣你可真是讓我厭惡,我沒有想到,天齊哥哥竟會愛你如此之深,是你讓我沒有了家,沒有了一切,你還要無情的搶走我的天齊哥哥,我本以爲你死了,死了好,死了天齊哥哥就是我楊晴兒的,可你竟還活着,你那日來看我,是在向我炫耀,向我挑釁,你又回來了麼?我早就該動手了,若不是天齊哥哥出了事,我早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了。”
她眸中的冷光微微一閃,重又笑了起來,“不過現在也不遲,府裡剛辦完喜事,那就紅轉白,明兒個掛起白綾吧。”
她揚起了手裡的長劍,欲要抹掉我我的脖子之時,我慌亂的朝她揚了聲音,“你若殺我,天齊是不會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