峻微回過頭來,看着眼前的師弟師妹們。
“師姐。”
“大師姐。”
“掌門師姐。”
親近一些的人都在峻微轉過頭來的瞬間喊道,聲音之中有着擔憂,又有着一絲絲的疏遠感覺。峻微的視線越過他們,落入觀外的濃密雪花,那是蜀山千年不變的景象。
“這雪不知道能夠下到哪一年,蜀山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這世上與這這滿天的雪花同在。”峻微心中突然感嘆着,眼前的師弟們有兩位雖然天資不凡,對劍道有着極高的悟性,但是當此天地變幻之際,卻不足以獨擋一面。
她突然想到了師父乾鋒真人。在凌霄寶殿之中的時候,她是見過乾鋒真人的,現在想起,她突然有一種心慌羞愧的感覺,她有些不太明白自己當時怎麼會突然不聽師父的話,最後不管不顧的離開了凌霄寶殿。
現在想起,峻微有一種往事如煙塵,心卻由冰寒轉暖熱的感覺。
“師姐。”峻興喊道。
峻微回過神來,笑了笑,卻讓峻興等一衆蜀山弟子感到怪異,因爲他們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峻微笑,而峻微此時已經低頭看向了手中的誅仙劍。
在那段她看到蜀山之下封印的女子容貌的日子之後,她對於蜀山的感情就被冰封了,所以在凌霄寶殿之中才會那般冷漠,雖然那時她也從乾鋒真人身上感受到了那無邊的怨氣,感受到了乾鋒真人即將入魔,可是現在想起來,她卻覺得如果重新經歷一次,自己絕對不會是那樣的做法。
在蜀山中的封印之中看到那個女人的容貌之後,又聽到那名自稱雪兒的巫妖說那個女子是祖巫玄冥之後,她就似乎陷入了一種魔障之中。
巫妖雪兒說她是祖巫轉世,但是她並不這麼認爲,她認爲自己就是自己,卻又怕自己真的是別人的轉世,因爲自己與那祖巫玄冥是那樣的相似,在巫妖雪兒講述着祖巫玄冥的行事風格之後,她發現如果是自己的話,也會那樣的做,這讓她陷入了一種極其難受的境況之中,那感覺驅之不散,玄冥的經歷總是化爲幻象出現在她的腦海之中,所以她冰封了自己。
“你們應該都知道,近日來常有靈光自輪迴而出,有些會是靈寶,有些則是奪舍之念。”峻微說道。
蜀山弟子們靜靜的聽着,峻微看着大家,頓了頓之後說道:“五天前,有一道靈光落入了我們的蜀山之中,你們也應該看到了。”
不少弟子都點頭,他們確實看到了,所以纔會擔心峻微。
“那靈光落入了我的眉心,我當時無法避開,我們蜀山的護山大陣也沒能阻擋得了。不過不用擔心,我這不是好好的嗎。那道靈光之中不過是誅仙劍中的大道法則而已,我蜀山祖師又豈會是那般奪人身舍之人,你們不必擔心。”看到峻微說話正常,又是這樣子說,蜀山弟子自然一個個都高興起來。
只有峻微自己知道,在那道靈光之中雖然蘊含了先天大道,卻也有一個意念驅使着她去殺陳功,雖然她在之前並不知道那個方向有誰,直到看到了與林近鬥劍的陳功才知道。
而現在,那意識已經消失,只有先天大道在心中,她知道那是誅仙劍之中蘊含着的先天大道,到這個時候,她纔算是真正的繼承了誅仙劍。
“你們如果覺得修煉難有寸進,或者進境緩慢的可以下山遊歷,不要恃強凌弱,也不要墜了我蜀山的威名,如果遇到心性資質好的,也可以帶回山門。”峻微說道。
時光荏苒,從峻微當年追殺陳功出山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近百年,虛仙大陸之上比她早一輩的修行之士要麼名動天下,要麼閉關修煉,要麼死了,她是蜀山掌門人,已經沒有人說她年輕輩分低了,她在其他人的眼中,正是春秋鼎盛之時。
衆弟子出了蜀山大殿,峻微依然還在,看着那座祖師玉像,許久許久,直到天色暗了下去,她依然站在那裡。她知道,這祖師玉像之上並沒有凝聚什麼意識,這說明蜀山祖師並沒有歸來,要麼是早已經寂滅不存於天地,要麼是以另外一種方式轉世了。她相信祖師不會奪舍他人的,畢竟蜀山有着自己的驕傲。
“祖師,請你放心,弟子一定不會讓封印之中的那位脫身的,第十九代弟子峻微子敬告。”峻微躬身拜倒,在她拜倒的一剎那間,那祖師玉像似乎有光芒隱現。
峻微到底是不是玄冥轉世,這隻有峻微自己知道,如果說在她得到誅仙劍中的大道之前,巫妖雪兒能夠大聲的對別人說峻微是玄冥的轉世之身,只等覺醒,那麼在這之後,她也不敢肯定這一點了。
後世之人中,有些說其實峻微就是玄冥轉世,並且已經覺醒,有人則說並沒有這回事,因爲誅仙劍的劍意將她與玄冥之間的聯繫斬斷了,所以前後纔會有那樣的轉變。
當年仙界之中的四把絕世殺劍,任意一把都足以令所持者名動天下,峻微得誅仙劍長年坐於風雪冰寒之中的蜀山,而林近則持絕仙劍回到了虛仙崑崙山。
如今的虛仙崑崙派,原本的嫡系弟子已經稀少無比,可是現在因爲華夏崑崙派大量弟子的入駐,反倒是顯出幾分人丁興旺來。特別是林近的絕仙劍下幾乎少有人能敵,這讓虛仙崑崙派的名望又攀升了不少。
崑崙大殿之中,林近持香立於崑崙祖師石像之下,他的身後是兩排崑崙弟子,其中大半都是進入虛仙界的華夏崑崙年輕一輩之中的精銳。此時的林近神情安靜而威嚴,擡頭看着,眼中沒有半點殺戮與瘋狂。
“華夏崑崙派弟子林近,拜謝虛仙崑崙祖師點化傳道之恩。”林近在心中默唸了一句,然後拜倒在神像之下,敬香行禮,後面的弟子跟着拜倒。
這絕仙劍之中的意念,在林近與陳功交手之後,居然就此散去,留下的只是絕仙劍之中的大道法則。但是當初林近卻能夠感受到,體內那股意念殺死陳功的心意極爲堅決,然而當陳功以一敵二,並且順利脫身之後,林近只感覺到了一種輕鬆與解脫,似乎這一次對師父的出手,乃是那股意念對於自己師父的考驗,不能通過則死。
現在的他,與峻微一樣,都得了劍中的先天大道,真正的繼承了絕仙劍,只等將大道悟透,便能夠脫胎換骨。
而此時的陳功正坐在凌霄寶殿之巔感受着這個天地的變化,溝通着天地陰陽之勢,通過天地的變化,悟着自己的神通道法。
有兩人朝着凌霄寶殿而來,一個來自下方,一個來自九天之上,其中一個人身上陰氣沉沉,另外一個人身上則有着淡淡的血香味。
陳功的元魔分身站在凌霄寶殿之巔,神像之身坐於神廟之中。
自下而上者爲一道烏光,自上而落者,是一道血光。
烏光之中的是七夜星君,乃是古霄萬劫白虎玉皇大帝座下的神將,血光之中卻是一名女子,名爲血蓮仙子,也是凌霄寶殿之中的神將之一,除了他們之外,白月座下便再也沒有其他的神將了。
與其他大帝座下神將不同的是,他們並不納信仰,並不佔地而稱神,世間更是不見他們的神廟。
自下來的人就站在凌霄寶殿前,一頭碧發,一對幾乎要接在一起的黑眉,長入鬢角,他是七夜星君,陳功從他的遁光之中感受到了不屬於陽間人世的味道,也不是陰間地府各城之中的那種感覺。
在陳功的身邊突然有一朵血蓮花自虛空之中浮現綻放,花心之處有一個女子露出半個身子,身形格外的小,最多隻有三雨大小。雖然嬌小,但是在陳功的眼裡卻能夠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五官面容。
她不說話,只是看着陳功,嘴角含笑。
白月座下兩個神將一個在下方擡頭看着,一個在身側含笑。
陳功的眼神在他們的身上滑過之後便看着虛空,就如同他們是空氣一樣。
七夜星君的碧眼之中陳功就如一縷雲,沒有一絲的生命氣息,心中不禁想道:“自從來到這虛仙大陸之中,無論人類修士還是妖類強者,對於他的評價是最爲紛雜的,有的褒揚,有的貶斥,也有的不屑談之,今天一見,單以神通而言,他的實力未必就在六帝之下。”
他想到這裡之時,心中有戰意慢慢滋生。
對於他來說,情感思緒早已經被斬去,這時候卻忍不住的想要一戰。戰意才生,便蔓延開來,大吼一聲,正等出手,卻看到一隻手掌已經出現在了頭頂,那石掌如天一般壓下,他心頭又驚又駭,倉促遁開,卻發現陳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那突然憑空而出現在頭頂的手掌完全不見了。
陳功的旁邊綻放的那朵血蓮花心之中的少女嘴角笑意更加的濃了,只聽她說道:“你的強大超乎我們的想象了。”
陳功看過來,突然說道:“你來自於血河修羅道,可曾看見過她?”
說完,陳功隨手一揮,虛空之中出現了一幅畫像,血紅色的衣,冷煞的臉。
“不認識,我不是來自於血河之中。”血蓮仙子說道。
“你身上有着血河之中才有的血氣。”陳功說道。
“那只是在血河邊上沾染上的。血河之中只有修羅族,你看我像是修羅族的人嗎?”血蓮仙子說道。
陳功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道:“我知道你是誰了,這花不應該是血蓮花。”
“是嗎?那會是什麼花?”血蓮仙子笑道。
“血河之畔的彼岸花。”陳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