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功在抓住劍柄的那一瞬間,又徹底地陷入到了一種沉淪夢幻的狀態之中,外界的一切都不再清晰,所以他根本無法感受白月抱起他時身體的變化,他只知道自己被白月抱起之後,一切的危險都已經遠離了他,精神一下子就鬆馳下來,後面的事他都不知道了。
一道雷光縱橫天地間,一個閃爍之間便是百里之遙,然而不知道何時,突然有一縷琴音在白月的耳中響起,同時隱約間似乎有人在低唱着什麼。
她止住遁術,仔細聽去,卻是恆羅爲陳功所彈的十面埋伏。
白月抱着陳功靜立於一處山頭,夜霧之中並不能夠看清多遠的距離,但是白月卻看到側對面的山頂之上坐着一個人,一襲星袍似乎對應着周天星辰,不知道何物煉成,竟然在不停地吸納着諸天星辰之力,此人正是山神恆羅。
在他吟唱完最後一句時,突然一揮手,一本書冊直向白月飛來,同時聽他說道:“古霄白月果然不凡,虛仙神雷出神入化。”
白月只是看着,並沒有回答,恆羅又說道:“我曾答應他在他身死之後,將這書送到你的手上。現在他雖然沒有死,卻在路上遺落了這東西,現在書已送到,承諾已盡。”
說完他便飄身而起,踏着夜霧消失,虛空之中隱隱響起琴音。
相對於整個虛仙大陸的變遷來說,無論是陳功的逃亡還是白月在斬龍谷與整個木秀州的年輕一輩修真弟子鬥法,都只是海中的一朵浪花,涌起、落下,然後融於無邊的海水之中。
不過人間之事,畢竟不是海中的浪花,一起一落之後便了無痕跡。陳功的逃亡歷程已經被白月在斬龍谷的一戰而掩蓋。
“古霄門白月盡敗木秀州仙門年輕俊傑。連戰三天三夜之後,敗九宮山枯榮真人。”
雖然枯榮真人將白月古霄門掌門的身份重點說了出來,可是大家都還是把她看作一個後輩弟子。一來她並沒有發掌門帖,召開繼位大典;二來古霄門已經滅了,所以大家都認爲白月並不屬於掌門那一輩,而是後輩弟子這一代的。
時光在人指間流轉,不知不覺間就會飛逝而去。
古霄山脈天劍峰,山神廟中。
“山神爺,您不知道啊,在您進入那個勞什子的秦廣王城之後,我老朱就打了個洞躲在黑土裡等山神爺出來。可是那個鬼地方連太陽月亮都沒有,盡是些孤魂野鬼,差點沒把老朱悶成了貝殼妹子。”朱投山說道。
“你再拿我說事,我就對你不客氣了。”貝殼在一邊威脅道。
“貝殼妹子,現在山神爺已經回來了,你還想打我老朱的主意,你是吃我老豬吃上癮了吧。”朱投山不滿地道。
星光燦爛的天空下,天劍峰上的山林一片漆黑,不過山神廟前的廣場上卻在黑暗之中會有淡淡的清光發出,人們都說這是山神爺顯靈,鎮着這一片山域。
兩人說話的聲音是從山神廟裡傳出來的,聲音在山神廟裡聽起來似乎很大,可是隻要一出了山神廟便什麼都聽不到了,就如兩個不同的天地一般。
山神廟裡面在凡人眼中,除了兩點火星外,其他便是一片漆黑,讓人以爲裡面只有香爐上的香還點着。可是有修爲法力的人看過去,只要不是特別的地方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此時正有一個磨盤大小的貝殼身上籠罩着朦朧的水霧,如在水中一樣飄浮着。
而她的旁邊則有一頭山豬,只是少了一條前腳,身上也有幾處地方似乎曾經受過傷,一身粗皮上留下了一道道黑紅的傷痕。
而在神臺之上,一個完好的山神像栩栩如生,有着山丘般厚重的袍服。
“山神爺讓你講他進入了秦廣王城之後發生的事情,你就快點講,居然還要拿腔作調,吊人胃口,什麼時候學來人間說書那一套了,也在這裡來顯擺。”貝殼之中傳來略帶怒意的女童聲音。
“你這長青苔的貝殼,莫要冤枉好人。我躲在那洞裡看着黑呼呼的秦廣王城,等啊等,等啊等,有個天殺的亡魂踩了我老朱英武的獠牙,我都沒理會他,我一直看着城頭的一個人,你們猜是誰?”朱投山繼續說道。
看到沒有人搭理他,他只得往下說道:“就是那個長得像霧又像雨的巫山山神,我拿那兩件掉了的貼身法寶擔保,就是那個巫山山神,是除了神仙姐姐之外最漂亮的神仙了。”
“快點講重點,不要說她有多漂亮什麼的。”貝殼在一邊惱怒地說道。
朱投山似乎一下子抓住什麼關鍵似的,大聲地說道:“嘿嘿,你生氣也沒有用,就算是你化形了,也一定沒有她漂亮。貝殼妹子,不要怪我沒提醒你,山神爺雖然現在不能動,可是山神爺的劍千里之內取妖魔神仙的首級可是如探囊取物,你可不要亂來。”
“哼,本姑娘豈會跟你這山中的大豬頭一般見識,如果隨山神爺去的是我,山神爺又怎麼會中禁仙夢魘術,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劫難。你快點講,山神爺還在聽着呢。”貝殼身在一團水霧之中,並沒有對朱投山怎麼樣,可是說的話卻偏偏戳中了他的痛處。
朱投山不由得嘀咕了一聲,卻沒有反駁,道:“那個巫山山神一直都沒有進城,在過了很久之後,城中突然出現了五彩的霞光,連天都照亮了一片。我心中高興,以爲山神爺出來了,後來一想,山神爺好像沒有學過這等放光的本事,就沒有從洞裡跑出來,幸好我沒出來,否則就已經變成一頭死豬了。”
“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聽到朱投山這麼說,貝殼不由得生出幾分興趣來。
“後來啊,先是楊玄靈託着一面發光的旗子先出來,就是那個黑袍白髮的那個,看上去就像無情無慾,太上忘情,什麼都不在意的那個,誰知道一肚子的壞水。他出來之後就是那個贏城隍,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是閻羅王城,後面還跟着一羣人,有那個壞透了的土地神贏蘇,有那個不知道哪個土包裡的北阿山神,還有天壽峰的山神,最後還有一個劍術比山神爺差一點的錦服公子。一夥壞人都出來了,就是沒有看到神仙姐姐和山神爺。”朱投山說道。
“他們出來就離開了嗎?”貝殼問道。
“離開?真要是離開就好了。他們沒有離開,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一個個分散在城頭,然後贏城隍顯化了一座城隍廟,好傢伙,就跟真的磚瓦砌成的神廟一樣。然後那個楊玄靈就進了城隍廟裡,光芒從城隍廟裡向城中照去,真是刺眼,看得我老朱眼睛都花了,不管是睜眼還是閉眼都有一圈圈的五彩光在眼裡。”朱投山使勁地眨了眨眼睛,似乎還對那五彩霞光心有餘悸。
“你看不清了,那後面的事就沒有看到了嗎?”貝殼那童音稚嫩,不同要引導朱投山一番。
朱投山連忙道:“怎麼可能,我沒有看到山神爺出來,眼睛睜得比銅鈴還要大,使勁地看着。我心裡想,他們佈下這樣的陣勢,難道是要對付山神爺嗎?才過了不久,就聽到那楊玄靈站在城隍廟門口託着那放光的旗子突然喊了一聲破幻,然後過了一會兒,神仙姐姐就出來了,神仙姐姐還夾着一個黑盔黑甲的人,看不清面相,就連那旗子放出來的光都照不清,後面還有一個騎着黑馬,擔着一杆方天畫戟的將軍,那殺氣可真重,一出來就連老朱這種在生死邊緣打轉的大妖都嚇了一個哆嗦。還沒等我想清楚是怎麼回事,神仙姐姐突然就把她懷裡的黑甲人甩了出去,喊了一聲走,然後自己一頭衝進了城隍廟裡,那個騎黑馬的將軍也中着衝了進去。”
“那山神爺呢?”貝殼趕緊問道。
“你別急啊,聽我說。我看到神仙姐姐一頭衝進了城隍廟之後,就知道出大事了,一定是神仙姐姐被那光照得看不清才一頭衝進去的。但是當時我又看到那個被神仙姐姐帶出來的黑盔黑甲的人要上城頭時施展出來的劍術時,我一眼就認出那是山神爺,我在下面大聲喊着,那是我家的山神爺,可是他們就是不聽。”朱投山一副正氣凜然地道。
“屁,以你膽小怕事的性格,一定是縮得更深了,哪裡還會衝出來大喊。”貝殼不屑地否定着朱投山的話。
朱投山頓時大怒起來,卻又像是被貝殼說中了心事,扭頭不去看貝殼,反倒是對着山神像說道:“山神爺,我對您可是一片忠心,陪着您出生入死,連陰曹地府都敢闖,哪會怕那些人啊。貝殼欺人太甚,我再要講,也不准她聽了。”
“你個殘豬頭難道是以爲山神爺的劍不夠鋒利嗎,竟然敢威脅山神爺。”貝殼立即大怒地說道,那童音之中竟然帶上了一絲威嚴。
朱投山立即大跳起來,大聲道:“你這長青苔的貝殼,不要以爲自己是從海里來的,就看不出我這山中的山豬大妖,來來來,今天我就要與你這海里來的貝殼分個高低,山神爺就做個見證。”
就在這時,神廟之中的神像上傳來一聲嘆息,隨着嘆息便有聲音響起:“我還沒有死,死了你們再去打,到時候我也算是眼不見爲淨。”
貝殼與朱投山立即不敢再作聲了,又聽神像上傳來聲音道:“貝殼你來自海里,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可是你到我的山域也這麼久了,算是我最親近的人了。投山你陪我經歷生死,雖遇事心怯,可臨戰卻有大勇,我又怎麼會不知道,這些我都記在心裡。你們就不要再吵了,貝殼不要打斷投山的話,投山你也撿重點的說,從我被逼回秦廣王城中說起。”
山神廟之中立即又恢復了平靜,一陣陣山風吹來,在枝葉搖曳的聲音之中,朱投山又開始說了起來:“山神爺被逼回秦廣王城之後,神仙姐姐突然從城隍廟裡出來,隔得遠,我沒有聽到他們說什麼,只是看到城頭突然間打了起來。神仙姐姐一個人鬥他們四個,一個土地神贏蘇,一個天壽峰山神史旭東,一個北阿山山神夏阿,還有一個使劍的錦服公子。不過神仙姐姐法術絕世無雙,就算是一個打他們四個,他們也佔不到便宜,只看到一道道天雷落下來,劈得他們節節敗退,而神仙姐姐身在雷光之中,誰都打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