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要再想了。”陳以深低頭捏了捏我的臉頰。
“我去一下公司,五點左右回來。”見我不語,陳以深又說道。
聽說他要去公司,我的心情瞬間沉了下來,悒悒不歡地“嗯。”了一聲。
我每天不是在輪椅上坐着,就是在牀上躺着,看着打着石膏和鋼釘的小腿,我越來越煩躁,心情也越來越不好,同時對他的依賴也越來越強烈。
喝水要喝他親自倒的,吃飯也要吃他親手端給我的。晚上他哄晨晨睡覺之後,有時會到書房處理點工作,我會一直等他,甚至會電話打給他。
我知道我不應該這樣,連我自己都討厭這樣的自己,可是我對他的依賴就像一個嬰兒依賴媽媽,一會不在身邊我就會感覺到恐慌。
我的失落看在陳以深的眼裡,他低頭輕啄了一下我的脣,深諳的雙眸流竄着溫柔的火,聲音低柔,“我一會就回來。”
我沉溺於他的溫柔,脣角緩緩勾起一抹輕淺的弧度,輕輕點頭。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我的心莫名的落寂,隨着房門被合上,我的心也飛到了九霄雲外。
一會張阿姨推門進來,“蘇小姐,先生囑咐我給您切了桃子。”
“放下吧。”我淡淡掃她一眼,聲音悶悶的。
張阿姨把托盤輕輕放在了牀頭櫃,“蘇小姐,您還有什麼需要嗎?”
“沒有了。”
張阿姨轉身離去,我拿着叉子隨意叉起一塊桃肉放進嘴裡,又“噗”的一下,一口吐了出來,聲音尖銳,“怎麼這麼酸?”
我的動靜驚動了剛剛走到房門口的張阿姨,“蘇小姐,怎麼了?”
“酸死了。”我不耐煩地說。
張阿姨眉宇間淡淡的無奈,聲音恭敬,“蘇小姐,我再去給您切其他的。”
“不用了。”讓我甜的那個人不在身邊,切多少個桃子都是酸的。
“外面太陽很好,蘇小姐要不要出去曬會太陽。”張阿姨聲音柔和恭敬。
“不用了,我要睡覺,你出去吧。”我的聲音絲絲不奈。
“好的,蘇小姐您有什麼需要隨時叫我。”
我用力扯了扯被子,蒙上自己的頭,兩行淚滴忍不住悄悄滑落。
我很懊惱自己,懊惱自己對阿姨的態度,懊惱自己對陳以深不在身邊的恐懼,懊惱對他無以復加的依賴感,懊惱自己沉入心底的不安全感。
我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陳以深新找的兩個保姆,張阿姨和劉阿姨,一個爲了供養女兒讀大學,一個爲了不給貧困的兒子增加負擔,他們的辛苦我看在眼裡,我以前對她們一直都笑臉相迎的,最近卻總是無緣無故地朝着她們發脾氣。
春天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一室溫暖,我蒙着厚厚的棉被,感覺有點熱,卻只想就這樣把自己蒙在黑暗裡。
好像我的心,只能在黑暗裡沉澱。
直到身體浮起微微的汗漬,打着石膏的小腿癢癢的,似有着無數只螞蟻在啃噬,啃噬着我的身體,啃噬着我的心,我掀開被子,拿過手機,撥打了陳以深的號碼。
“喂。”電話裡傳來他低低的聲音。
熟悉的聲音溫熱着我的心,一股難以名狀的委屈漫上心頭,一層霧珠瞬間氤氳了我的眼睛,我忍不住哭出了聲,“你什麼時候回來?”
“怎麼了?哭什麼?”電話那端是陳以深焦灼關切的聲音。
“我難受。”我哭道,“我腿癢。”
我是很難受,不只是身體,更是心。
“好,我叫張阿姨上去給你撓撓。”
“嗯。”
掛斷電話,我“嗚嗚”地哭出了聲,我不知道我在哭什麼,也不知道我在委屈什麼,明明所有的人都對我很好的,但是我總覺得缺少什麼,我卻不知道我缺少的到底是什麼。
不多時,張阿姨推門進來,手裡拿着一根細細的小棍,“蘇小姐,先生讓我給您撓撓腿。”
我漸漸止住了哭聲,抹着眼淚,勉強勾起一抹僵硬的弧度,“謝謝。”
張阿姨透過石膏縫隙,把小棍伸進去,給我緩緩撓着,舒爽的感覺全身蔓延,頓時覺得身體輕快了不少。
但是很快,這點輕快的感覺又被更強烈的瘙癢覆蓋,“不要撓了。”我哽咽着。
腿上的感覺襲遍全身,刺激着我的心臟,又一股委屈襲來,雙眼瞬間溢滿晶瑩,我擡手抹了一把眼淚,“沒事了,你出去吧。”
話音落,沉寂的房間只餘我嚶嚶的哭泣聲。
很快,手機鈴聲響起,我看到是陳以深的號碼,趕緊接起來,哽咽着,“你什麼時候回來?”
“張阿姨說你哭了,是不是腿癢,現在傷口在癒合,皮膚也在新陳代謝,你忍着點,過段時間就好了。”陳以深溫和的聲音絲絲無奈。
“我知道。”
“我開完會就回去了。”
“你現在回來好不好?”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他不在身邊,我就像丟了靈魂一樣,我想時時刻刻,只要擡眼就能看到他,他在身邊我纔是完整的。
陳以深嘆口氣,聲音是滿滿的無奈,“好吧。”
我突然覺得自己太強人所難,他只是工作而已,我還這樣纏着他,我在心裡重重的嘆口氣,“沒事,你先工作吧。”
“我現在回去。”電話那端是陳以深沉穩篤定的聲音。
掛斷電話,我開始盯着手機時間,每一分一秒的期盼,煎心熬油般的等待,我好似一個空蕩蕩的軀殼在等待着靈魂的迴歸。
半個小時後,我忍不住心底的煎熬,電話打過去,響了兩聲,我又掛斷。
手機鈴聲很快響起,我快速按下了接聽鍵,電話接通,傳來陳以深微微焦急的聲音,“還有十分鐘,剛纔有點堵車。”
“好。”我強裝淡然。
直到傳來汽車的聲音,我的眼神才柔和了些。
不多時,房門“吱”的一聲被推開,陳以深的身影竄進我的眼睛。
“你回來了。”我的喉嚨酸澀酸澀的。
陳以深坐在我身邊,幽深似海的雙眸泛着疼惜,“你怎麼了?”
一句話,我所有的委屈瞬間涌上心頭,幻化成濃濃的水霧氤氳着我的眼睛,“我不知道。”我勾上他的脖子,感受着他的氣息,哭出了聲。
“好了,不哭了,你看我這不是回來了嗎?”陳以深雙手捧着我的臉龐擦拭着我的淚水。
“嗯。”我哽咽着重重點頭。
隨即,我聽到了陳以深一聲嘆息。
“你會不會討厭我?”我突然問道。
陳以深一愣,“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都討厭現在的我。”說話間,淚水又充盈了我的眼眶。
“明天我帶你出去散散心吧。”陳以深聲音是滿滿的無奈。
“我不去。”
我越來越不愛見人,最近連在外面曬太陽的次數都少了,我只想把自己悶在這個房間,只要有陳以深在身邊,只要有晨晨的聲音,足矣。
陳以深眉心微蹙,擡手看了一眼腕錶,“我去接晨晨,很快回來。”
“好。”
看着陳以深的背影,回想着我住進來以後的點點滴滴,他對我已經足夠好了。
這一刻,我突然很擔心,擔心他有一天會對我失去耐心。
直到晨晨的笑聲竄進我的耳膜,心中所有的陰霾瞬間煙消雲散。
“媽媽。”晨晨跳到牀上來,攬上我的脖子,“叔叔說週末帶我去看海。”
“看什麼海?”我疑惑地看向陳以深。
“我們出去散散心。”陳以深說。
我下意識看向自己的右腿,聲音鋒利,“我不去。”
“我們星期六上午出發,星期天下午回來。晨晨也好久沒有出去玩了。”陳以深聲音柔和勸慰着我。
“我說了我不去。”我吼道,吼完我“嗚嗚”的哭出了聲,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哽咽着,“我不要坐在輪椅上去看別人蹦蹦跳跳。”
“媽媽。”晨晨小手擦着我的眼淚。
“好,不去就不去。”陳以深說。
“媽媽,你爲什麼總是哭?”晨晨稚嫩的聲音震顫着我心底的柔軟。
是啊,最近我總是心情沉悶,動不動就大聲說話,看什麼都不順眼,就連晨晨在我面前說話都變得小心翼翼的。
“沒事,媽媽最近心情不好,等媽媽身體好了,心情也就好了。”陳以深抱過晨晨,柔聲道。
“你們出去吧,我要睡覺了。”我忍着心底的淚水,強裝鎮定。
陳以深拉着晨晨的手走了出去,看着被合上的房門門,我拽過被子蒙上頭,任眼淚肆虐。
不多時,被子被掀開,陳以深雙手捧着我的臉龐,“你怎麼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緊緊拽着他的衣服,“我就是想哭,我難受,也不知道是哪裡難受,看什麼都不順眼,什麼也不想做,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你會不會討厭我,會不會煩我?”
“不會,不會。”陳以深吻上我的眼睛,“你不能總是這樣封閉自己,你的腿會好起來的,這些都是暫時的,等過段時間你又能蹦蹦跳跳了。”
“我知道,我什麼都知道,可是我哪裡都不想去,我不想見人。”
陳以深嘆口氣,眉頭緊皺,“再堅持堅持吧,等拆了石膏,就可以慢慢走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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