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天天跟着我在公司也無所事事,很是煩悶,我看在眼裡,卻也沒有辦法。
幾天後,她提出不再陪我去公司,我心裡一聲嘆息,答應了,同時叮囑保姆,雅文出門的話,一定要問一句去做什麼,並及時通知我。
第一天就接到了保姆電話,雅文去逛街了。
開完會回來,雅文在我的辦公室,看着她的淚眼,我的心一凜。
問她怎麼了,逛街累了,腿疼。
揪起的心瞬間放了下來。
她一整天都很粘着我,眼裡的暗淡,微僵的笑臉,我看出端倪,擔心發生了我最害怕發生的事情,她的回答也合乎情理,心又放了下來。
出差的晚上,接到她的電話,晨晨消失了,我才知道原來父親已經找了她,並拿晨晨威脅她,可是她一直瞞着我。
撥打了父親的電話,很篤定地告訴我不是他做的,他先去看看情況,並可以幫忙。我在外地,一時半刻也回不去,只能這樣了。
馬上定了回程的機票,趕往機場。
上飛機前,接到父親電話,他去杜鵬那裡要晨晨。
回到家裡,電話給父親打過去,正在返程。他做事的雷厲風行我絲毫不懷疑。
我擔心雅文會受父親的脅迫離開我,她堅定的告訴我她愛我。
二審那夜,她在我的懷裡,主動攀上我的身體,酣暢淋漓之後,我想象着我和她的婚姻,我和她的幸福。以後,永遠,她是我的了。
第二天傍晚,給雅文打電話,想說有個應酬會晚點回去,電話卻打不通,打回家裡,說雅文不在家。
我的心一凜,又打給晨晨的老師,說雅文上午就接走了晨晨。
直覺告訴我,雅文走了。
我趕緊回到家裡,果然她的身份證畢業證等等都不見了。
一遍遍撥打那串熟悉的數字,一次次機械的女聲提示着我她消失了。
晚上接到蘭蘭電話,雅文留了字條離開,還留下一張“陳明昌”簽名的500萬元支票。
陳明昌,我的父親,我41年的生命中,36年沒有他的存在。他毀了我和我媽前半生的幸福,現在又來毀我後半生的幸福。
我給父親打去了電話,“陳董,我和你從來都沒有任何關係,以前沒有,以後更沒有。”
從那一天開始,我沒有同他說過一句話。
雅文徹底消失了。
麗江,我派了很多人搜索她的身影。咖啡廳,我焦急的等待了一整天,卻在晚上接到蘭蘭的電話,雅文在咖啡廳整整陪了我一天。
我悽然一笑,雅文,你就這麼不相信我能保護你,保護晨晨嗎。
不過轉念一想,不知道父親到底對她說了什麼,讓她如此懼怕,她可以在這裡偷偷的看我一整天,居然沒有勇氣走到我身邊來。
不過,你總有逃不掉的那一天。
通往她老家的路上,她老家的村莊,我用我們的戒指,用“牽手一生等你”,告訴她我的心。
除夕早上,接到被我買通的她家鄰居電話,“雅文昨天傍晚就回來了,我也是今天看到了她才知道。”
我立馬驅車前往。
路上接到陌生來電,我剛一聲“喂。”電話那端旋即傳來一陣尖銳的哭聲,她終於給我打電話了,終於被我感動了。
她的眼淚彷彿流進了我的心裡,好久,我才從乾澀的喉嚨裡擠出來兩個字,“等我。”
掛斷電話,車子奔馳,我一刻也等不及了,我要馬上到她的身邊,把她摟在懷裡,擦着她的眼淚。
二十分鐘,車子停在她家門口,我飛速下車,小跑着走了進去,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她瘦了,這麼長的時間,她過的很辛苦吧。
我和她緊緊相擁,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感覺,彷彿清晰如昨,又彷彿隔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我向岳母提了個不情之請,我想帶雅文回家過年,以後,雅文是我的太太,晨晨,是我的女兒。
岳母歡天喜地把她家戶口本遞給我。
我笑臉飛揚地開着車子,在空曠的高速上飛馳着,車裡有雅文,有晨晨,我的心終於滿了。
“叔叔,我們要去哪裡?”後座的晨晨攬上我的脖子。
“我們回家啊。”我聲音柔和。
“是回叔叔的家嗎?”
“是我們的家。”
雅文淺笑着,“晨晨,以後叔叔的家,就是我們的家,好不好?”
“我又可以讓叔叔背背了。”晨晨一陣歡呼。
……
兩年後,除夕夜。
我在沙發上逗弄着不滿一週歲的兒子,我媽和雅文在廚房包餃子,晨晨在客廳和廚房之間竄來竄去。
看着像極了雅文的兒子,我的心柔軟的一塌糊塗。我和雅文的初識,追逐,逃避,相愛,逃離,結婚,生子,過往的一幕幕在我的腦子裡清晰的閃現。
我和雅文相愛的那個除夕夜,我發短信給她,“明年這個時候,以後每一年的這個時候,我一定要和你一起過。”
“明年”的那個除夕夜,我弄丟了雅文,只能在漆黑的夜裡思念她,我用不爲人知的手機號碼,發短信給她,“我想你。”
兜兜轉轉之後,又一個“明年”的除夕夜,我找回了雅文。和晨晨,雅文一起,第一次過上了一家三口的除夕夜,我冰冷了大半年的家裡,因爲雅文和晨晨終於有了家的氣息。
又一個除夕夜,臨產的雅文在我的懷裡,和我一起期待着我們即將出生的孩子。
今年除夕夜,我們終於兒女成雙,一家四口。
領取結婚證之前,我把所有的房產過到了雅文名下,把部分股份過到了晨晨名下。我娶她,就要給她安全感,我知道她缺失的是什麼,我用這樣的方式給予她。
陳董,我對他的稱呼今生只能是“陳董”了。陳董的太太受不了老來喪子的打擊,一年前去世了。
他很多次到我的家裡,到我的辦公室裡,看着他蒼老的容顏,比之以前暗淡了許多的眼睛,我有絲絲惻隱之心。可是想到我媽的不易,想到雅文離開的那段日子,我說不出來什麼感覺。
兒子滿月時,他來了,送上一份厚禮,並遞給晨晨一個厚厚的紅包,“叫爺爺。”雅文脣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爺爺。”晨晨清脆的聲音禮貌地叫人。
儘管晨晨見過他,儘管他有時想哄晨晨玩耍,晨晨對她始終保持着客氣的禮貌。
晚上拆開了他送給晨晨的紅包,兩萬元現金,一張十萬元的支票。雅文手裡拿着支票,不知如何是好。我看着她兩難的神色,接過來,隨手揣進衣兜裡,這支票於我,於雅文,於晨晨,都毫無意義。
兒子漸漸長大,他剛開始會過來,我媽抱着孩子的時候,他會湊過去,逗哄着孩子。我媽會淡淡地看他一眼,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
我想,她已經釋然了吧,三十多年的時間,從最初的苦難,到現在的兒孫繞膝,她對生活的知足我看在眼裡,同時也明白,她釋然,不代表原諒,只是已經不屑於計較。就像他第一次找她時,她說的,“我只安享晚年,其他的一概不管。”
我媽聲音淡淡地告訴我,“你們父子之間的事情我不管,他總是你的親生父親,認與不認,你自己衡量。”
感受到我家人對他的不冷不淡,他漸漸的也不再來了,只是偶爾還會到我的辦公室坐坐,有時候什麼也不說,只是坐着發呆。
他公司的名字“明伊集團”,明,陳明昌,我的父親。伊,宋伊婉,我的母親。
或許最初,他對我媽也是存着一份愧疚之心的吧,多年的商場浸潤,最初的那點愧疚,已經在他不擇手段的奔向金字塔頂端的事業的征途中消失殆盡了吧。不然,爲何三十六年,他從未看過我們一眼,從未找過我們。卻在他的小兒子去世後強勢干涉我的生活,不顧我的幸福逼得雅文逃離。
不管是出於對我媽,還是對雅文,我都不會認他,至少目前爲止不會。
方立輝的父親重病,召喚他回家打理家族企業,路雪蘭隨着方立輝去了他的城市。
路雪蘭在辭職後,方立輝毫不猶豫地給蘭蘭名下轉了一生衣食無憂的財產,並說,“我永遠不會讓你後悔今天的決定。”
大着肚子的雅文依在我的懷裡,看着蘭蘭笑道,“你現在後悔最合適。”
“我偏不後悔,以後他的一切都是我的。”蘭蘭笑的肆意。
機場臨別前,兩個女人抱頭哭的一塌糊塗,她們的感情,同我和方立輝一樣,天涯海角情不老。
方立輝曾告訴我,蘭蘭答應和她交往的時候說,“如果將來有一天,我們發現不適合對方,好聚好散,不能影響雅文和老陳,雅文生活的不容易,找到了一個真正對她好的男人,我要雅文一生幸福。”
也正是蘭蘭對雅文這份情義,讓方立輝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覺,更加認定了蘭蘭。
“爸爸,爸爸。”晨晨清脆的聲音抽回我的思緒。
我眉眼舒展,看向拿着雅文的手機歡快地朝我跑過來的晨晨,“爸爸,蘭姨家的小弟弟越來越帥了。”
我接過晨晨手裡的手機,只見一條彩信,照片是蘭蘭抱着兒子,下面一行小字:小臭蛋祝乾媽新年快樂。
雅文笑意盈盈走過來,抱起沙發上的兒子,“我們吃飯嘍。”
晨晨蹦到沙發上來,從背後攬上我的脖子,“爸爸,走起。”
雅文看向晨晨,眉眼含笑,嬌嗔道,“都多大了,還要人背。”
“爸爸喜歡揹我,是不是爸爸?”
“是。”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