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因爲喜歡你、因爲喜歡你才一直留在這裡!我已經喜歡上你了啊, 笨蛋!!!”
雖然被那樣地告白了,紀南風的表情卻絲毫未變,他只是默默地拉着楚凝的手, 將她的手指仔仔細細地撫摸了一遍後放在脣邊輕輕地吻了吻, 然後, 他看着她, 伸手攬過她的後頸, 用脣吻住了她……楚凝的心開始悲泣,因爲她從這個吻裡,沒有體會到任何的熱情——她只能深深地感覺到紀南風那壓抑在心靈深處的無助與彷徨, 他雖然沒有哭,但她已看見了他的淚, 啊, 她的小王子, 她的那個曾經帶給她無限快樂與懊惱的可愛的小王子啊,究竟跑哪兒去了呢?她到底還有沒有辦法把他給找回來呢?
當他們結束那個吻時, 她仰着臉,熱烈而又悽惶地問紀南風,“我們,去私奔吧?”他看着她,然後就笑了, 可是他現在就連笑也是陰鬱的, 他說“好啊, 我們去私奔。”但從他那平淡的聲音裡, 聽不出有一絲的感情。
*
紀南雲來到了蘇麗的病房。
正在母親的幫助下一點一點進食的蘇麗, 在看到紀南雲的瞬間,瞪大了雙眼。
母親被請出了房間, 蘇麗抱着棉被在顫抖,紀南雲始終站在離她有兩米遠的距離,很久,也沒有開口。
*
蘇麗連滾帶爬地跳下出租車,朝着紀南風所在的病房方向瘋了一樣地跑去,她用肩膀頂開了病房的門,跟着就一下撲到了牀上,抓住了紀南風的衣領,“南風!救我!紀南風!你快救我!!!”紀南風的脖子被衣領勒住,一時間竟連氣都喘不過來,楚凝從門外進來,看見這一幕,立刻拋下手裡的東西上前去阻攔瘋狂的蘇麗,蘇麗嗷嗷叫着反抗,但楚凝還是下了死勁將她的手從紀南風的身上剝開,並最終把她帶出了病房。
“你是誰?憑什麼這麼對我?”
蘇麗站直身體後就朝楚凝怒吼,楚凝只冷冷地看着她,不回答,於是她轉身,又想奪門而入,楚凝上前一步擋在了門口,蘇麗頓時發狂般地叫起來,“你快給我滾開!”楚凝冷冷道:“如果你再吵到病人休息,我會報警!”蘇麗一聽,頓時坐到地上撒起潑來,“你們這些壞蛋,一個個都是沒良心的大壞蛋,你們就會欺負人,嗚嗚……”她哭得驚天動地,楚凝卻不想理她,楚凝已大致猜到了她是誰。
楚凝折身回病房,看到紀南風已從牀上起來,她奔過去,攔住他,“紀南風,你想做什麼?”紀南風輕輕擺脫她的手,向門外走去,楚凝看着他走向了蘇麗,並輕輕地扶起了她,蘇麗擡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哭着撲入了他的懷裡,楚凝呆呆地往後一坐,從那之後,她的大腦就是一片空白了。
蘇麗開始向紀南風哭訴:“南風,你哥叫我離開你,就像當年他叫我離開他時一樣,那樣絕決的語氣,南風,怎麼辦,我好痛苦,痛苦得快要死掉了!”紀南風聞言,臉色變得鐵青。
那天晚上,紀南風和他的哥哥紀南雲之間爆發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爭吵,兩人甚至還差點動起手來,最後,還是Michelle和楚凝一起聯手纔將這兩人分開,但紀南風始終不肯善罷甘休,“這一切都要怪哥哥,如果哥哥不在就好了,如果你不在了,我們所有人都會更幸福的,我討厭哥哥,我討厭你,我恨你爲什麼不死掉!”
紀南雲聽了這些話後,臉色突然變得有些蒼白,隨即他便和Michelle一起離開了。
病房裡剩下了紀南風和楚凝,楚凝默默地走到牀側坐下。
“紀南風,能不能告訴我,你和蘇麗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這一切還和你哥哥有關嗎?”
紀南風忽然抱住額頭,跌坐在椅子裡。
那之後,他就把這一切都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楚凝——原來,蘇麗曾經是大哥紀南雲的女朋友,兩人在他當運動員就認識了,相處將近十年,一同經歷了他運動生涯中的所有輝煌與失意,就在他因傷退役準備好要進入商圈時,兩人卻意外地分了手,那之後,蘇麗就出了國,直至兩年前,她與紀南風相遇,兩人因共同的愛好走在了一起,卻沒想到,紀南風竟是一直以來都仍在心靈深處牢牢地囚禁着她的感情的紀南雲的親弟弟。
“我不能輕易放開她,但我無法向你解釋這是我對她的愛還是所謂的同情與歉疚……一直以來,我都很嫉妒我哥,我討厭他把我的一切都給搶走,所以這一次,我要利用蘇麗好好地刺激他,可是蘇麗最後還是選擇離開了我,也許她早已看透我對她並沒有真心,也許,她也想早日擺脫在我身上總是看到我哥的身影,所以,她甩掉了我,然後又用死去了結她自己。”
聽完這個故事,楚凝深受震動,她對紀南風的感情,又一次產生了深刻的變化,她感嘆着,不知自己是該對他的任性有所譴責,還是應該對他其實很柔弱的情感表示憐惜,此時此刻,埋藏在他心靈深處的痛苦究竟是來源於愛,還是恨,抑或是愛恨交加?總之,她現在已能很好地理解他的糾結了,她走上前,輕輕地抱住了紀南風。紀南風擡起一雙迷朦的眼睛看着她。“就是這樣的我,你還能說你喜歡我嗎?”她沒有回答,只是俯下身主動地吻住了他……
第二天,蘇麗再次出現,楚凝依舊把她攔在門外。
“蘇小姐,請你以後不要再來找南風了。”
蘇麗蒼白的雙眸像被針刺了一般狠狠地一縮,她厲聲道:“你是什麼人,憑什麼對我說這種話?”
楚凝搖頭,“你明知道,他們兩兄弟,都不愛你——”但未等她把話說完,蘇麗忽然就撲上身來,“你這個多管閒事的狐狸精!”
她抓住楚凝的頭髮,拼命地撕咬她,楚凝不想與她過多糾纏,只用了幾招就輕易地擺脫了她,她站在遠處看着蘇麗,只覺得她又可憐又可悲,心想爲什麼女人一旦陷入於愛情,就會喪失理智呢?但轉而一想,自己在與杜亮森交往時,不也曾做過許多自欺欺人的事嗎?於是她走向蘇麗,扶起了她,並同她說起了自己的往事,“一開始我也感到憤怒、委屈,想到曾經爲他付出過那麼多的感情,就覺得不值,但那又怎麼樣呢,苦苦的哀求,只會讓自己變得更廉價而已,難道我們女人就不能像他們男人那樣乾乾脆脆地就忘掉一個人嗎?……其實,只要過一段時間我們就會看清楚的,看清楚自己曾不能捨棄的人,也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而已,跟別的男人,沒什麼兩樣!”
蘇麗沉默着,但片刻之後,她淡淡地笑了,她甩過頭,嘲諷地看着楚凝,“你跟我講這些大道理,不過是想把我騙走罷了,我知道,你喜歡南風!但是,我是不會輕易放過他們的,不管是南風,還是南雲,我遲早,要拉着他們其中的一個,替我陪葬!”說完這些話後,蘇麗就起身走了,但誰也沒想到,蘇麗一時氣極所說的這句話,最後竟然成真了——當有人發現紀南風失蹤時,他幾乎已經離開醫院有好幾十公里了。
病房內,Michelle正往四處打電話,楚凝呆坐在牀邊如遭雷擊,紀家人接到消息後集體來到醫院,並與醫生、護士一起在全院上下展開了搜查……
公路上,一輛黑色轎車正在極速飛馳,蘇麗一邊駕車,一邊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坐在副座上的紀南風——此時此刻,他正閉着雙眼,不知是睡着了還是昏過去了,蒼白的容顏,依舊是驚心動魄的美麗,呵,這個孩子氣的任性的男人!蘇麗本想用手背輕輕地碰碰他,但轉念又想,還是讓他就這樣安靜地呆着好了,路上省得添麻煩。
早在昨天,她就在郊外滑雪場的渡假村裡預定了一個房間,她準備就在那裡和紀南風好好地呆上兩天——那曾是她與紀南風仍在交往期間時兩人一直想去卻沒找到機會去的地方——在最後時刻,她想彌補遺憾。
車離開大道後便駛向山頂。
半小時後,她把車停在了旅館門前的停車位裡,然後她下車,拉開副座的門,喚醒了紀南風。
“南風,南風,我們到了。”
紀南風皺着眉頭睜開了眼睛。
“到了?”
“到了!”她俯下身,替他解開了安全帶,“來吧,快下車,咱們先去看看住的地方。”
紀南風輕輕咳嗽了兩聲,這才緩緩擡腳走下車來。
蘇麗去前臺登記,紀南風則站在旅館大堂的窗口、靜靜地看着外面——從這裡,可以清楚地看到遠處的滑雪場——不知道楚凝會不會滑雪呢?沒來由的,他忽然就想到了這一點。
蘇麗辦好手續了,過來叫他走,他默默地跟隨着她的腳步。
“累嗎?”
“還好。”
蘇麗微微一笑,上來挽住他的胳膊,他雖然皺了皺眉,卻沒有提出反對。
他們走入房間。蘇麗去放行李,他則找到沙發,一屁股坐了下去——爲什麼明明沒做什麼,卻總感覺這麼累?他又開始咳嗽了,並且一咳就沒個完,他感到肺部又幹又痛的,好像有一大把幹沙子正在裡頭不停地磨。
蘇麗把藥找出來遞給他,“你的身體還是這麼弱呢,每次一變天,就愛感冒。”她語氣裡若有似無的寵溺讓紀南風感到難受,他麻木地笑了笑,說,“是啊,誰叫我不是我哥呢!他倒一直以來都是個健康寶寶!”蘇麗聞言嘴角一抽,忽然就隨手抄起一個枕頭丟了過來,“你少跟我提你哥!你也不用老拿自己跟你哥比,你是你,他是他,你倆永遠都沒有可比性!!”紀南風冷笑了一聲,別過頭去,不理她。
蘇麗坐在地上,把隨身帶來的餐包打開,“肚子餓了吧,先隨便吃一點,到飯點了咱們再好好吃。”她把叉子遞過來,但紀南風沒接,他說他不餓。
“不餓也得給我吃!”蘇麗忽然又生起氣來,“你啊,就是因爲飯吃得太少,所以纔會一點體力都沒有!”她抓起紀南風的手,硬是把叉子給塞進了他的手心裡,但紀南風還是堅決地把叉子給丟下了,“我想先睡一覺再起來吃——”誰知,他剛準備起身,一個耳光就朝他扇了過來。
紀南風吃驚地轉回頭,看到蘇麗的臉不知何時已變得一片猙獰。
他一下厭惡起來:“你幹什麼?!”
蘇麗的表情恍惚了一陣,忽然聲音低弱下來,“你別,別不吃飯,那樣,叫我擔心……”她掩住臉,但淚水仍隨着她的話音從她的指縫間密密地流下,她不停抽動的肩膀,讓紀南風感到不忍,他皺緊眉,想了半天,最終還是妥協地把叉子給拿了起來,看到這裡的蘇麗這才勝利般地將她的嘴角彎起。
“南風,我一直都很疼你,這你是知道的。”
紀南風沒有回答,只把餐盤中他不要吃的洋蔥默默地挑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