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翻盤
興統十八年,春。
“豹師時刻準備着,保衛皇宮,死守不出。”張思遠的桌上擺着一副京城全圖,指揮道,“待到梁州兵馬趕到,便命開城,若遇虎狼軍阻攔,直接攻打便是。”
“是!”堂下衆人應下。
張思遠又望去張恩,問其:“虎狼、迅林二軍,近日可有動向?”
張恩回稟:“並無動靜,如往常一樣。”
張思遠點頭,“天助我也,平室復興,指日可待!”
梁州,大營。
“艾臻欺君罔上久矣,爾等都是吃大平的飯長大的,如今大平有難,皇上有難,理當站出來,幫大平、幫皇上一把,大丈夫建功立業,就在今日,誰肯與本王合力殺敵?!”點將臺上,平縱威風凜凜地對臺下的衆將士說道。
只見梁州云云兵士紛紛跪下半膝,高聲齊呼:“願爲樑王,萬死不辭!”遍遍重複,響徹山谷。
“上馬!”平縱慷慨激昂,拔劍指天。
“報!邊關急報!”正在這時,一名斥候火急火燎地闖進了大營,斥候翻身躍下馬,三步並一步,跑到了平縱面前。
“啓稟樑王,南境攻入我境,久安縣告急!”
“什麼?!”衆人皆驚,剛剛還熱血沸騰的平縱頓時白了臉。
皇宮,宣室。
“這如何是好?”皇帝聽到消息後,大驚失色,連忙問張思遠辦法。
張思遠也正在鬱悶,若要退南兵,就必須調動最近的梁州兵馬,但此時又是非常時刻。
“朕明明已經答應了南境的要求,爲什麼還要起兵來犯?”皇帝怨恨道。
“定是那艾臻從中作梗!”鄒繼紹咬牙,氣憤道。
張思遠鎮定住,眉間一顫,“陛下,梁州之兵,絕不可用於抵抗南境,否則……”
“否則你們就沒有兵用來對付本王了是麼?”
熟悉的聲音,久違的語調,衆人心裡均是一驚,戰戰兢兢地朝殿門看去,只見得艾臻雙手負後,徐徐走上殿來,鳳眼凌厲,眉宇間的氣質,驚悚了衆人,艾臻又回來了。
“快!包圍這裡!”幾十名虎狼軍頓時進殿,將衆人團團圍住。
“艾臻,休要放肆!”皇帝心中雖然害怕,還是極力保持着至尊的威嚴。
其餘衆人均是目光帶刺,怒視艾臻,張思遠走上前,不和地一笑,“諾王,好計策啊,演得真像啊。”
“不是因爲張大人太強大,晚輩又怎麼會如此大費周折呢?”艾臻微微眯着眼,聚出一道道殺氣。
“報!梁州急報!”一名不知情況的斥候飛奔入殿,雙手捧着一個勾着羽毛的盒子,半跪喊道:“稟皇上,久安、原安二縣告破,南境兵馬已攻入梁州!”
皇帝、張思遠等,面色何其難看,艾臻只是笑笑,回身從斥候手上拿起那個盒子,揮揮手命那斥候退下了。
“臣平縱啓奏,南境軍馬三十萬已然兵臨城下,梁州不可失,臣唯有誓死一戰,趁艾臻軍心不穩,陛下應該先發制人,請命豹師勤王,此乃破釜沉舟之計,否則將再無機會除掉艾臻……”艾臻語氣輕佻,將盒中奏摺上所言,悉數念給衆人聽。
“梁州地利,南境兵馬怎麼會這麼快就兵臨城下。”劉定顯然還不能接受如此快的洗牌,眼睛發直的他小聲嘀咕道。
“秀才,還是在家作作詩比較好,何必出來討論軍國大事呢?”艾臻掃過一眼劉定,且說着且將這本奏摺扔於皇帝案前,“梁州是堅固,又如何,那隻能防一防從朝廷方向來的兵馬,若是腹背受敵,既無高山也無險水,與一般城池無異,怎麼能夠抵擋得了南境的三十萬兵馬?”
艾臻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平淡地說道。
張恩看着艾臻這副輕鬆模樣,拳頭握得通紅,心有不甘,“還沒有結束呢諾王,我的豹師仍在……”
“你的豹師?”艾臻打斷了張恩的話,可笑地望着他,“那不是你的豹師,是陛下的。”說完,艾臻又轉向皇帝,隨隨便便揖了個禮,“梁州告急,還請陛下派豹師支援。”
皇帝已經拿不出注意了,他看向張思遠,不知如何是好。
“豹師?豹師哪能與諾王的虎迅二軍媲美,還是請諾王派虎狼軍支援吧。”張思遠無懼,對艾臻說道。
話音剛落,一旁的何忠突然拔劍掛在張思遠脖子上,衆人驚呼,“艾臻你想幹什麼!”
“你並沒有資格和本王談條件,結果你是早晚的事情,本王只是讓你知道這一點。”艾臻聲音極其低沉,陰森無比,凜冽刺骨。他起身往殿外走,且走且留下一句話,“臣不會派出任何軍隊,至於豹師派出與否,過幾日陛下自會決斷。”
“來啊,拿下!”何忠一聲令下,將張思遠、鄒繼紹、劉定三人抓去,唯獨留下了張恩。
“艾臻,你休要放肆!”三人被推着往外走,均是不服氣,變掙扎着邊給艾臻喊話,張恩想阻,卻被攔下,皇帝亦是敢怒不敢言地呆呆站立。
傍晚,艾府。
“殿下,張思遠他們三人,末將已經在牢房給他們安排好了。”何忠稟報道。
“還有一事。”
“請吩咐。”
“梁州城破之日,若平縱逃了出來,你的密探,應該要怎麼做呢?”
何忠眼珠低了下,又馬上看着艾臻,“抓給諾王?”
艾臻搖了搖頭,“梁州離京師那麼遠,讓他逃了怎麼辦?”
何忠眼珠一轉,“末將明白了!”
“把他首級給我,我自有用處。”
“是!”
興統十八年,夏,梁州城。
“殿下,您趕緊先逃出去吧,南軍馬上就要攻進來了!”焦頭爛額的周溫急吼吼地對平縱說道。
“逃?不行!我要與梁州、與你們,共存亡!”平縱身上,早已傷痕累累,作爲主帥,沒有棄城不顧的理由。
周溫拉住了平縱,泣言:“殿下,只有您活着,抗衡艾臻的火種纔不會滅,大平纔不會滅啊!”
平縱愣住了,看着前線一個接一個倒下的將士,他手中血淋淋的劍顫顫發抖。
“殿下,請快逃吧,再想辦法和張大人聯繫!”周溫容不得平縱多想,將他推向城內。
“周溫,你不走麼!”
“臣是梁州長史,若走,則艾臻必會拿這作把柄,威脅張大人,您快走!”周溫凜然,拔劍,向城樓跑去,不再理會平縱。
平縱咬牙,欲哭,他翻身上馬,最後再看一眼這快被南兵侵佔的梁州城,遂逃出城去。
平縱的快馬向中原跑去,“駕!駕!”快馬加鞭,穿過綠蔭,奔向前方的郡縣。
“啊!”平縱一聲驚呼,馬兒腳下被突如其來的繩索絆倒,平縱摔了出去。還沒等平縱起身,倆把刀子已經架在了他脖子上。
“你們什麼人!”平縱被刀摁在地上,動彈不得。
眼前的兩個黑衣人看着平縱,沒有回答他一句話,遂互相抽刀,結果了平縱。
曾經如同鐵壁般的梁州,在三十萬南境兵馬的攻擊下,阿喀琉斯之踵終於不堪重負,三月戰火過後,便被南境佔了去。
梁州十萬兵馬全軍覆沒,周溫戰死。
京城,皇宮,宣室。
“梁州失守了!”皇帝手捧着戰報,顫抖不已。
他的身旁,此時效忠於他的,也只有張恩了。再強有力的鴻儒終究只是一介書生,若論行兵打仗,張恩只能懂得一些皮毛,此時此刻,他也是無可奈何。
“艾臻肯定會派虎狼軍的,陛下試想,艾臻若不派兵,他有什麼把握會戰勝南境兵馬!”
“可是過了梁州,南境會北進,根本打不到荊楚啊!”皇帝無措,驚慌不定。
張恩沒有什麼緩兵之計,只是抿嘴,勸皇帝安心而已。
這天晚上,艾臻去了刑部大牢,去看看張思遠。
“諾王?”張思遠見艾臻來了,有些驚訝。
艾臻倒是莞爾,修長的身影灑落在天牢裡,牢頭給他搬來一張椅子,艾臻揮了揮手手,牢頭就下去了。
“梁州失守了。”艾臻告訴張思遠。
張思遠苦笑了一下,“想想也應該失守了。”
“呵。”艾臻慢慢地將雙手放於身後,他對張思遠的敵意已經沒有之前那麼嚴重了,因爲他知道,從此以後,張思遠將再也不會和他見面了。
“樑王,引狼入室,你能得到什麼?”張思遠看着艾臻,想知道他的打算。
“我能得到一個完完整整的中境。”艾臻的回答,沒有片刻的猶豫。
“完完整整的中境?你有把握麼?你有把握退去南境的雄兵麼?!”
“南境雄兵,又如何?虎狼迅林之師,是否鋒利,不正好拿塊石頭試試麼。本王只是在等豹師前去送死而已。”
“有把握就好啊。”張思遠自我嘲笑地點了點頭,“老夫從未見過,用這般險計的人。”
艾臻背過身去,面朝天窗,仰首,任陽光照耀,微微激昂道:“豹師滅後,養精蓄銳的虎狼迅林二軍,浩浩蕩蕩五十萬人馬,擊潰南境疲憊之師,再以荊楚軍隊夾擊,縱使他們三頭六臂,又如何?”
“哈哈哈哈……平朝,氣數已盡矣……”張思遠大笑之後,無盡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