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韓洺這同他說話不卑不亢、對答如流的態度,晏大人真是越看就越覺得熟悉,他總覺得這人他之前見過。
晏大人垂下眼睛,開始思索了起來。
晏大人突然想到了什麼,擡起頭來詫異地看了韓洺一眼,又皺着眉搖了搖頭,恐怕是覺得不太可能,但又詫異地看着韓洺,似乎覺得自己的想法也是越來越可能,但是又糾結於他越來越覺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於是表情尤其豐富。
韓洺看着晏大人自己正在用表情上演着一出好戲,心裡無奈,也知道晏大人怕是猜到了什麼。
以他對晏大人的瞭解,看來是瞞不過去了。
“韓洺,這是你的真名嗎?”
韓洺淡淡地笑道:“是啊,我一介草民布衣,可沒有化名的道理。”
“你確定你是韓洺,而不是明靖寒嗎?”
韓洺剛要去拿茶杯的手頓了頓,然後又把茶杯拿起,喝了一口,又不緊不慢地放下,擡起頭來笑着看向晏大人,一副牲畜無害的面孔。
“明靖寒是什麼人?這個名字倒是不錯,只不過聽着新鮮,以前好像從未見過。”
“這是當今的三皇子。”
“晏大人,您的記性不至於這麼不好吧?你是在朝廷當官的,又是內閣大臣,您經常進宮,站在朝堂之上。想來,宮裡的皇子您應該很熟識了,可是您竟然說我是當今的三皇子,您不覺得這設想有些太奇怪了嗎?畢竟您不是沒見過三皇子,而我又站在您的面前,您該不會是以爲這三皇子才一會兒的功夫就換了一副面孔吧?”
“那當然不可能,只是我和三皇子已經有很多年沒見過了。三皇子年少時就被派去軍中磨練,三皇子又是正在長大的年紀,七八年不見,我不認得也是理所當然。”
“那您爲什麼會覺得我就是三皇子呢?您覺得堂堂的一個三皇子會落得如今在街邊要飯的下場?”
“我這麼懷疑自然有我的道理。畢竟雖然七八年不見,但是你的神情都和當初年幼時的三皇子很是相似。之前我從未如此仔細地觀察過你,現在仔細看你的容貌,我不禁會產生懷疑。畢竟我當年也做了三皇子幾年的老師,起初認不清就算了,現在要是再認不清,可就真是老眼昏花。雖然那麼多年過去了,但是你的舉手投足也算是一點都沒變,脾氣也和當年沒什麼兩樣。只是比起當年,你也沉穩了許多,竟然到現在都還能按捺住性子,和我好好說話,要是在當年,你恐怕不適合我吵起來,就是要和我打起來了吧?”
晏大人現在已經徹底認爲韓洺就是明靖寒,即便韓洺不承認,他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了。
“您說的雖然有道理,但我確實不是三皇子。畢竟那麼尊貴的身份,即便在怎麼落魄,一定也不會成爲乞丐的,您說是吧?我看大概只是我和那三皇子有一些相似,所以纔會讓您有這樣的錯覺,至於三皇子這個身份,我斷
然是承受不起的。”
“呵,是嗎?”晏大人起身走了兩步,“三皇子從小就經常做一些令人震驚的事情,所以要是說他會到民間假扮成乞丐,那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至於皇上,一來皇上向來疼寵三皇子,二來三皇子也是個閒不住的人,他會做出這種令人瞠目結舌的事情也不奇怪。是吧,三皇子?”
晏大人一邊說着一邊給韓洺行禮:“老臣參見三皇子殿下。”
韓洺無奈,見晏大人都這樣了,只能承認自己的身份。
“您起來吧,您以前是我的老師,現在又是我的岳父,這禮可行不得。”
韓洺把晏大人扶了起來。
“看來我果然沒猜錯。”
“本來以爲還能再多瞞您一段時間的。”韓洺嘆氣,“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是我大哥來看我,然後還給我送了東西之後呢?”
晏大人點頭:“確實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懷疑你的身份的,只不過我當時也只是懷疑你和太子是不是之前見過面,也並沒有想到這上面。可是後來越看你的相貌,就越覺得熟悉,這才恍然大悟。只是我實在想不到,你怎麼會扮成乞丐。”
“我回來之後閒着沒事,在宮裡呆不住。您也知道我的性子,一閒下來就覺得無聊,渾身不舒服,所以我就向父皇提議,說要扮成乞丐來民間體察民情。父皇怕是也被我給煩得不行,然後就答應了。我只是沒想到纔剛開始要飯,什麼東西都還沒要來,結果就被您拉過來和水月成親了,簡直是讓我始料未及。”
“唉,當時也是情況特殊。我想你也聽水月說了,算命先生說她必須要在十六歲之前嫁出去,我之前又忙糊塗了,等想起來的時候就已經晚了,只能到街上隨便抓來一個人,也管不得那個人到底是誰。”但是誰能想到他隨隨便便抓來一個人,就把三皇子給抓來了啊?
“不過也算是有緣分,我皇兄還說,本來給我選妃的時候她也在候選人之中。只是我不確定如果沒有這件事的話,是不是還能選到她。”
“其實原本是想招一個上門女婿的,現在看來怕是不可能了。”他就算有多大的臉,也不可能招一個皇子做他的上門女婿啊。
“現在恐怕是讓您失望了。”
“不敢,這是你們的緣分。只是那陳家的事情,我到現在還是想不通,你去陳家也就罷了,怎麼會被抓到呢?”晏大人皺眉,“如果說之前不知道你的身份,我自然不會有所懷疑,但是現在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一般人是不可能擒住你的,那這就很蹊蹺了。還請三皇子看在我當過你的老師的份兒上,對我說句實話。”
韓洺低着頭想了想。
晏大人是個什麼樣的人,是不是有腦子的,他很清楚,想要再瞞着晏大人怕是不可能了。
既然瞞不住,那就只能實話實說。
“晏大人,您雖然疼愛您的女兒,但是我看您
對她並不太瞭解啊。”
晏大人也不否認,而是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我對我的女兒確實瞭解不夠,只是這和我們要說的事情有關嗎?”
“有關,因爲其實去陳家,然後差點被抓到的人不是我,是您的女兒,是水月。”
“什麼?”晏大人瞪着眼睛,震驚不已,“這,這怎麼可能呢?”
“她一直都是個心思聰慧又善良的姑娘,她會做這種事其實也不新鮮。之前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了之後其實也很詫異。她不知道我會武功,那天她行動的時候,只是吩咐讓我在這等着,給她守門。我擔心她一個人出去會有危險,於是就帶着人跟了上去。幸好我跟了上去,陳家設有陷阱,她當時掉進了陷阱中,險些無法脫身,我就把她救了出來,只是沒想到把她的人救出來之後,她的手帕卻落在了那裡。中途我也在派人試圖把手帕先拿回來,但是手帕對於他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證據,他們保管得極好,這才讓他們鑽了空子。牢獄之災,以水月的身子自然是承受不了,所以我就認下了這個罪名。至於我出來,自然有我的辦法。”
晏大人沉默了許久嘆了一口氣說道:“看來我還真是不瞭解自己的女兒,她,她怎麼會去做那種事呢?”
“您也別生氣,我倒是覺得她做的沒錯。在我看來,她做的都是好事,俠肝義膽,雖然是一介女流,但是性情直爽,一點都不輸給男子。”
“那又有什麼用?虧了我之前還一直以爲這是你的問題,結果現在發現這竟然是自己女兒所做出來的事情,還真是令人心焦。”
“這件事您不必管了,您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會處理的。大哥也知道這件事了,他之所以給我他的信物就是因爲知道我想隱瞞身份,不好動用自己的身份,所以就用了這樣的方式。說白了,其實就是在您的面前還有別人的面前演了一場戲而已。”
“本來我還想不通的,現在被你這麼一解釋,倒也真是全都能說通了。只是既然我都知道了,那你的身份還要繼續隱瞞下去嗎?”
“要。”韓洺笑道,“您是瞭解我的,一刻都閒不住,本來就想瞞着身份出來玩兒一玩兒,要是這麼快就會去,那我就太虧了。您現在雖然知道了我的身份,但是我希望您能當做今天什麼都沒發生過,您什麼都沒聽到,您也什麼都不知道。之前怎麼樣,現在就還是怎麼樣,也不要和水月說,好嗎?”
晏大人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你果然還是和之前一樣,如此調皮,這幾年去軍營歷練,以爲會沉穩許多,但還是沒什麼差別。想想之前我一叫你去讀書,你就百般不願,千般反抗的,甚至竟然還敢戲弄於我。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看你也只不過是個字和相貌有了變化而已。”
“您這總結還真是中肯。”
“也罷,現在你說到底也是我的女婿了,那我就幫你這個忙。只不過皇上那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