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浠看着眼前這一幕,心裡浮現出一絲不好的預感,她瞪大眼睛,連眨也不敢眨,目不轉睛的盯着那位洗蘿蔔的老人。
這時,院子裡的其他村民也跑了過來,有熱心的村民連忙跑到村長面前,問道:“村長,什麼事啊?”
村長哀聲一嘆,“唉,不好說,還是等謝大媽一會兒看過才知道。”說着又對幾個中年婦女道:“你們一會兒看着謝大媽一些,小心扶着。”
村長如此一說,衆人都知道一定是有什麼不好的事了,幾個熱心的婦女連忙聚到拿着蘿蔔走過來的老人身邊,一人一句,逗得老人喜笑顏開。
那邊村長開後面的車門,合着開車的小夥還有幾個熱心的壯漢,一起把裡面的東西擡了出來,居然是一具棺木。村長把棺木開,裡面頓時冒出了森森冷氣,該是因爲怕屍體腐爛,加了冰塊所致。
看到這裡,禾浠再也忍不住眼淚撲簌簌而下,大叫着“不要看。不要……奶奶……不要看……”禾浠飛奔到老人面前,想要一把抱住老人,卻差點撲倒在地,一轉身,才發現自己衝進人羣中,居然沒一個人發現自己,而她卻好似一縷青煙,穿過了老人的身體。
禾浠瘋狂的哭着、叫着、喊着,卻終究沒能攔住那位老人。老人步履蹣跚,一步一步,來到棺木面前,突然,佝僂的身軀一震,良久……輕輕喚了一聲“研研……”,她慢慢的彎下腰,伸手,想要去觸碰棺木裡躺着的那個人兒,“砰”,一聲轟然巨響,好似砸在禾浠的心尖上,禾浠止不住身體一陣痙攣抽搐。
終究,那位老人再也沒能起來。
畫面再轉,此後的畫面好似被快進的電影鏡頭般,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平靜的躺在牀上,只有眼珠子偶爾的轉動,代表着她還有一絲生氣。一位中年壯漢從外面務農回來,指着牀上的老人歇斯底里的大罵了一通,隨後進了隔壁房間“砰”的關上了房門。
不一會兒,一位中年婦女也回來了,一進屋就捏住鼻尖,嫌惡的揮了揮手,又來一盆清水,給老人擦拭了身體。但禾浠分明注意到,此時正寒冬臘月,那婦女卻是直接在水缸裡的冷水,給老人擦拭身體時,更是一點也不輕柔,整個過程猶如蹂躪着一個有深仇大恨的仇人般。
禾浠蹲下身,抱着膝蓋,嚶嚶哭泣着。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那場車禍後,居然給那位老人帶去如此大的變故,更沒有想到,那位老人的晚景居然會淒涼到如此地步,其他書友正在看:。還有那對中年男女,那是他們的媽啊,他們怎麼能如此……他們……怎麼能……
“看到了吧?你看到了吧?哪怕是爲了你最愛的奶奶,爲了不讓悲劇重演,你也該殺了他們!殺了他們!”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瘋狂的咆哮着。
禾浠淚眼朦朧的擡起頭,此時,眼前已沒有熟悉的家鄉那讓人錐心的一幕幕,而是回到了那個人聲鼎沸的十字路口。那一對衣着光鮮的男女依然還在大門處,剛剛看到的一切,好似都沒有影響到此處的一絲一毫。
看到那對男女,禾浠的眼睛瞬間袖了,對,沒錯,就是因爲他們,如果沒有他們,自己就不會死,奶奶更不會癱瘓在牀,也就更不會經歷那晚景淒涼的一幕幕,好看的:。殺了他們,一切,都將重新來過!
禾浠一步一步朝着大門處走去,步伐堅定,甚至帶着一絲瘋狂的意味。
那對男女似乎並沒有察覺禾浠的到來,依然有說有笑的走着,禾浠舉起手,體內靈力瘋狂的朝手掌涌動,如果這一掌拍下去,他們怕是會被拍成一灘爛泥。
“你這一世的爺爺奶奶,又怎麼辦?”一個聲音,輕輕的響起,禾浠頓時愣住。低嘆一聲,那個聲音又繼續道:“你已經在神啓大陸活了十七年,就算殺了他們,你奶奶該經歷的那些依然已經經歷了,難道還能時光倒流嗎?而你在神啓大陸十七年,又沾染了那麼多的感情與牽掛,別說你回不到過去,就算回去了,那這一世的親人,又怎麼辦?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難道你還想讓悲劇又重新在這一世的親人身上重演?”
禾浠的手停在半空中,依稀間,有一個遙遠而模糊的身影,在眼前漸漸清晰起來。
“這個孩子,就叫禾浠。”
“浠兒,你放心,爺爺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爺爺這就去求雲上人。”
……
一幕一幕,一直以來,似乎無論有多大的難題,無論外人說得如何難聽,也無論家族給了禾啓遠多大的壓力,禾啓遠都從未放棄過她。禾浠的眼睛瞬間溼潤了,突然間,她好想回家,好想知道那兩位老人過得好不好,好想看看他們。
揚在半空中的手,終於無力的垂下。
林韜櫟和老翁、雲景三人在旁邊,看着禾浠整個身體一會兒急劇顫抖,一會兒又平靜得了無生氣,只有眼角的淚珠成串落下,溼了一大片抱枕。而她的夢囈一直沒有停過,一會兒撕心裂肺般叫着“奶奶”,一會兒又嚶嚶哭泣着。
“她到底在經歷些什麼心魔,小小年紀,怎麼會有這麼深切的感情?”林韜櫟來回踱着步子,眉頭緊鎖,似乎比牀上正經歷心魔的禾浠更不安穩。
老翁倒是淡定,“嘿嘿”一笑,道:“小林子,你也有今天吶!看來,你對你這個徒弟果真是寶貝得緊。”說着又是陰測測的笑了笑,明顯是在算計着什麼。
可惜此刻正擔心禾浠的林韜櫟沒有看到,要不然以他活了上千年的心智,一看就知道,老翁肯定是想以後以禾浠來要挾他爲老翁辦事。林韜櫟依然來回踱着步子,時不時看向牀上的禾浠一眼,突然,他眼睛一亮,一個箭步來到牀邊。如果他剛剛沒有看錯,禾浠的眼皮似乎有睜開的跡象。
果然,禾浠眼皮又抖動了一下,幽幽的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首先是林韜櫟滿懷關切的眼神,禾浠不由慶幸,如果剛剛那一掌揮了下去,此刻這個眼神的主人會如何?還好,還好她終究沒有揮下去。
可是,一想到前世的奶奶,禾浠又不由悲從中來,猛地起身撲向林韜櫟懷裡,嗚嗚大哭,“師父……”
林韜櫟被嚇了一大跳,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連忙拍着禾浠的後背,“好孩子,師父在呢,不怕不怕……”這一瞬間,林韜櫟似乎感覺到自己不再只是禾浠的師父,更像是一位父親,哪怕沒有血緣關係,卻勝似血脈相連的父親,其他書友正在看:。
一直以來,林韜櫟都能感覺到,禾浠雖然從小就聰慧,但很多時候卻聰慧有餘,嬌俏不足,完全不似這個年紀女孩兒該有的活潑伶俐,雖然成熟穩重,卻多了一絲對這個世界的戒備,好看的:。卻不想此刻居然能放下戒備,只是這樣的結果卻是以經歷心魔煉神爲代價,林韜櫟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了。
雲景看禾浠終於醒來,眼裡頓時止不住的欣喜,突然間,他眼神一暗,目露覆雜的垂下了頭,輕輕走了出去。老翁跟在雲景身後,一邊走一邊嚷嚷道:“我的小竹屋啊,還好林小子有點良心,把老子這一大片寶貝疙瘩保下來了,只是那小竹屋卻是沒了,都怪那小丫頭片子,什麼時候結丹不好,居然在老子這竹屋裡結丹。景小子,那重建小竹屋的事,就交給你了啊,給你一天時間,你趕緊把竹屋給我建好。”
“爲什麼是我?”雲景回頭,奇怪的看着老翁。
老翁兩撇八字鬍頓時一翹,“不是你,難道是那小丫頭片子來建不成?”
雲景徹底無語。
房間內,禾浠哭了好半晌才平復下情緒,林韜櫟放開禾浠,在牀沿邊坐了下來,“浠兒,你元神上的傷勢恢復得怎麼樣了?”這半年,他就來看過禾浠一次,那時候,禾浠的元神才恢復到五成。但如今結丹成功,元神又能壯大幾分,依林韜櫟的估計,禾浠如今的元神應該恢復在六成左右。
可不要小看了這一成,要知道從築基期到金丹期,元神最起碼要比之前強大一倍,這時候的一成,已經相當於築基期時的兩成了。
禾浠微眯着眼感應了一會兒,突然猛地睜開眼,驚喜道:“師父,我現在的元神已經恢復到七成了。”她記得在昏迷前,她用了九成的元神之力去控制鈴鐺,最後只剩下一成的元神修爲,這才重傷昏迷,想不到這一醒來,元神居然已經恢復了大半,可謂是意外的驚喜了。
林韜櫟也嚇了一大跳,“這麼多?”要知道禾浠在昏迷的前半年,除了用養魂木滋養元神外,還吸收了從神宗帶回的那些純淨元神,可如此下來也才恢復四成而已。可如今突破金丹期,禾浠一下子就恢復了兩成,也就是相當於築基期時的四成,這也太多了吧?
其實細細算下來,一點也不多。要知道心魔煉神可是金丹化嬰纔會經歷的天劫,只要撐過來,好處絕不是一點兩點。禾浠的元神如今還沒有全部恢復,而且剛醒過來,也來不及細細感應,等過後她就會知道,心魔煉神帶來的巨大好處,絕不止這恢復的四成元神。
兩人又聊了好半晌,林韜櫟也給禾浠說了這一年來的事,禾浠這才知道宗門特別是林韜櫟對她的付出,同時不由暗暗心驚。她一直都知道元神受傷不是那麼好恢復的,如果是身體,靠天材地寶,再加上主動運行功法滋養身體,倒不用特別擔心。就好像上次下山之時,依靠燃血丹救下昊南和夢語一行人,因爲失血過多,用了一個月才堪堪穩住傷勢,後來又在寶貝貝那裡買了不少天材地寶,又用了不少時間,這才把失去的精血補充回來。
但這一次元神受傷,花費如此多時間,並且結合養魂木這樣的珍稀至寶,還吸收了不少純淨元神,又突破金丹、經歷心魔煉神,花費如此巨大,也才堪堪恢復到七成而已。禾浠簡直不敢想象,以後在戰鬥中一不小心元神受了傷,可該怎麼辦?
禾浠還問了一年前易錦的下場和自己被誰所救,不期然的又被林韜櫟一通好罵,但林韜櫟也知道敵人的強大與否由不得自己決定,也就只是罵罵而已。
“浠兒,”林韜櫟突然臉色一肅,沉聲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忘了告訴爲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