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你怎麼了?很熱嗎?”禾銘見禾權額頭冒汗,明知故問道。禾銘一向穩重,不過禾權這些年的所作所爲他也看在眼中,他對族長之位倒不甚在乎,只是心疼兩位老人家在晚年正該享福之際卻還要被親生兒子奪權的痛苦,看着兩老神色間偶爾的落寞,他卻束手無策。如今逮着機會,一向沉穩如他,也忍不住了。
“嘿嘿,”禾凱咧嘴一笑,直腸子的他可不懂拐彎抹角,直接道:“大哥,你說浠兒是會把他們趕出禾家呢,還是……”禾凱做了一個抹吼的動作。
看到這個動作,禾權驚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怒道:“二哥,你說什麼話呢,怎麼說我也是浠兒的三伯,浠兒怎麼可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不過心下卻惴惴,對於修仙者,禾家衆人他是瞭解最多的,畢竟他的兩個女兒都是修士。據他所知,修仙者一向隨心所欲,如果禾浠真有了殺他的心,絕不會顧念他們之間那點微薄的親情。
就在禾權這般惶惶之中,禾浠小院子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可以看得出的是,所有人都很開心,連辰家、尚家的人也毫不例外,好似這一次有了巨大的收穫。
當然了,對於原本已準備好大出血的辰、尚兩家人來說,禾浠卻什麼也沒要,也沒有提任何要求,這莫過於是最好的事情,他們當然開心了。
侍衛迎了過來,把辰家和尚家的人送了出去,禾浠腳步一轉,來到禾啓遠的主院把二老請了出來,一起來到了大廳,後面,禾渠攜着楊絮兒和禾念也跟了過來。經過了雲振身死化爲灰燼的事,這兩個不靠譜的人終於安靜了,他們這時候才意識到,禾浠再也不是小時候他們可以隨意打罵的小女孩兒,而是翻手之間就能面不改色的收走一條人命的修仙者了。
禾念第一次見到殺人,整個人好似嚇傻了一般,表情呆呆的,像個木偶一般任由禾渠和楊絮兒牽着,只是偶爾飄向雲景又連忙瑟縮着收回來的視線,表示着他還有自己的意識。
禾權一見他們過來,連忙站起來退到一側,禾浠冷哼一聲,扶着二老在主位上坐了下來,自己則站在了禾啓遠扶手邊。
這是要給二老增加氣勢了。衆人心下一凜。
禾啓遠明白禾浠的意思,也沒有去拂了禾浠的好意,清了清嗓子,沉聲道:“基於這些年,禾家已經易主,雖然咱們同宗同族,身上流着同是禾家的血液,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這一任族長不是由我承認,也沒有得到禾家絕大部分之人的認同,只是由一部分人擁護而立……”
禾啓遠嘆了口氣,神色落寞,“我老了!”
衆人神情頓顯怪異,你老了?你哪裡老了?你現在看起來狀得跟頭牛似的,看着比你的孫子禾暢也大不了多少。不過衆人也只是心中想想,倒沒人敢不分場合的說出來。
“……已經沒有讓你們認同的實力了,良禽擇木而棲,你們會另擇明主也屬正常……”禾啓遠發表了一番感慨,可就是沒說出要如何處理禾家如今的局面,這可急壞了那些投靠了禾權的人,這到底是打算要判個無期還是死刑,倒是給句爽快話啊!
“爺爺,”禾浠突然插嘴進來,“無論你要什麼結果,我都會爲你辦到的。”禾浠的意思是,哪怕他要禾權死,她也會辦到。至於她和禾權那點微薄的親情,或者是被人說成大逆不道的人,都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
禾權身子一個哆嗦,求救的目光看向禾啓遠,帶着哭腔道:“爹……”
禾啓遠全身一震,猛地一掌拍向桌子,“啪!”桌子頓時四分五裂,木屑翻飛。
“你還知道我是你爹!”禾啓遠雙眼通紅,剛剛禾權的那聲“爹”,幾乎讓他老淚縱橫,“你自己說說,你這些年的所作所爲可有把我當爹?”
“爹!”禾權噗通一聲跪了下來,“爹,我錯了!孩兒知道錯了!”
樑穗被轉過頭,偷偷抹淚,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
“哼!”禾啓遠雙目圓瞪,“你自己說說,你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麼事情?你只看到如今咱們禾家有媛兒,有浠兒,咱們禾家一片昌榮。但你知不知道外人是如何說我們禾家的?搶人家的土地,搶人家的材料,壓榨底下給我們禾家做事的工人,你這些年的所作所爲跟強盜有什麼區別?”
“我們禾家世世代代兢兢業業,幾百年建立的名聲,就被你短短几年給敗壞得一乾二淨。”禾啓遠胸口起伏不定,怒目圓瞪指着禾權,“這種爛攤子,我看你到時候怎麼收拾!”
衆人一驚,禾啓遠這意思是……不會要回族長的權利了嗎?
那些倒向禾權一方諸如禾啓翁、禾啓騰之人,一片憂心忡忡。對於禾啓遠所說的話,他們又何嘗不知,只是禾權勢大,又有禾媛那樣強大的修仙者做後盾,他們勸之無果之下,也只能聽之任之了。只是這次禾媛回來,看起來禾媛對禾家的幫助微乎其微,除了禾家利用了一下禾媛修仙者的身份,禾媛根本就沒爲家裡做一點事情。
這樣一來,他們不得不考慮,如果以後禾家有難,禾媛會出手相幫嗎?
禾權沒有這些老頭子想得那麼多,或者說是他想過了,只是自恃有禾媛做後盾,自以爲沒人敢反抗。此時聽出禾啓遠的意思,心下一喜,連忙死死忍住不讓表現出來,免得被禾啓遠看出端倪。
“銘兒,凱兒,收拾東西。”禾啓遠吩咐了一聲,又轉過頭對禾浠道:“浠兒,咱們這些沒用的老東西,以後就只能靠你了。”
“爺爺,你說什麼呢。”禾浠白了禾啓遠一眼,對他這樣的自稱非常不滿,這才接着道:“放心吧爺爺,浠兒雖然不能讓你稱皇稱帝,但也能保證你們一世無憂。”
“好!”禾啓遠大讚,“皇帝也有操不完的心吶,你這讓我們一世無憂,過得倒是比皇帝還舒坦的日子了。”
禾銘和禾凱忍不住一笑,連聲應是,隨即退了出去。
“大哥,你這是……”禾啓騰已經坐不住了,連忙問道。
禾啓遠臉色一沉,“分家。”
不可……禾啓騰還沒來得及喊出口,就剛好對上了禾權冷冷的目光,嘴巴連忙閉上。看禾啓遠這意思,分明是打定了主意要分家,他早已背叛了禾啓遠,肯定是不能跟着去的,如果這個時候又得罪了禾權,那以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其他人也是想到這一層,都沒敢挽留,一時間,場面安靜的出奇。
趁着禾銘和禾凱都在收拾家當,禾浠開始在腦海中盤算要如何安置這一大家子人。帶去祖淵山肯定是不行的,她現在並沒有屬於自己的峰頭,就算有,可是交通極爲不便,修士有修爲在身,都是用御劍飛行才能飛得出祖淵山範圍,而禾啓遠他們只是凡俗之人,如果靠雙腳行走,根本就走不出祖淵山。
最重要的是,祖淵山不收凡俗之人,要不然每個弟子都拖家帶口的進宗門,祖淵山早就人滿爲患了。
可是帶去別的城市,她又不放心,有人的地方就有爭鬥,這一法則在哪裡都是鐵則,更何況是人都有排外心理,這一去,肯定會遭到當地之人的排擠,她又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守在那裡。
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地方了。
有侍衛動手,東西收拾得很快,不過一刻鐘就全部收拾齊當。一行人移身來到了大門外,三十輛大馬車,上面堆滿了各種物資、修煉材料、還有吃穿之物,至於傢俱這些可以就地取材的東西,上面則一件也沒有。最讓衆人心驚的卻是,大馬車後面齊刷刷擠滿了街道看不到盡頭的侍衛。
禾啓遠看出衆人的疑惑,摸着下巴一笑,“浠兒,不錯吧。當初你讓暢兒轉告我,讓我儘早囤積物資,培養屬於我禾家的侍衛,我就在準備了,你眼前的這些東西,就是我這些年的成果。”他本是想摸鬍鬚的,無奈吃下延年益壽丹後,他花白的鬍鬚也消失一空,只好轉而摸下巴。
禾權一方之人大驚,他們都不知道,禾啓遠居然還藏着這一手。還好禾浠回來得及時,否則依他們當時的強硬,說不定就會強制性把禾啓遠他們送入琥珀山莊,而禾啓遠面臨他們的強硬,說不得就會把這些侍衛招回來,那他們能不能在這些侍衛手上活下來就不得而知了。
禾權鐵青着臉色,他纔是禾家如今的族長,這些東西、包括這些侍衛,都應該是他的纔對。可是……看了看一直風輕雲淡的禾浠,禾權很明智的沒有開口說話。
“爺爺厲害!”禾浠抿脣一笑,朝禾啓遠豎起了大拇指。看禾啓遠這架勢,對於如今分家的局面怕是從她回來那天就有此想法了,否則,這些侍衛也不可能突然出現在這裡。
禾浠拿出一隻納虛戒,順着馬車一邊走,一邊招手,馬車上的東西像是受到了什麼牽引一般,紛紛落入納虛戒之中。最後,禾浠把納虛戒交給了禾啓遠,並且告訴了他如何使用。
一切準備妥當,樑穗突然開口,“你的那幾位朋友呢?”
說曹操,曹操就到。妄蒙腋下挾着正哇哇大哭的禾亦霖,身後跟着雲景和龐涵,幾人飛了過來。
“這小子,太皮了!”放下禾亦霖,妄蒙抹了一把額頭細密的汗珠,滿臉疲憊的道。
妄蒙居然還有這表情,真是難得。禾浠疑惑的問道:“怎麼了?”
妄蒙搖了搖頭,一臉無奈。龐涵在旁邊,“噗嗤”一聲笑開了,“浠兒你剛纔不在,我們爲了讓這個小傢伙把藥喝下去,真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差點沒連定身術都給用上了,三個人圍着這個小傢伙轉了半天,小傢伙躲無可躲,怕是被逼急了,直接從妄蒙師兄腿下鑽了過去。”說到最後,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禾浠見妄蒙和雲景都一臉無奈,就連雲景都露出了笑意,想着當時的場面,她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了起來。
禾亦霖此刻正撲在禾暢身上,抱着禾暢的大腿哭得聲嘶力竭,好不委屈,完全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笑的。
一切準備妥當,衆人正待出發,卻見禾啓遠突然來到禾渠面前,一把扯過禾念,“走!”
“爹!”禾渠一驚,他們早已跟禾權站在一邊了,而且他們也看得出來,跟着禾浠可是一點也不好過,還不如跟着禾權呢。禾渠叫道:“爹,我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