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書君趕至那花園溫室裡,順着根破斬的金色光芒,直直地衝入那間休息處。
休息處的空間很小,只有路邊的報刊亭那麼大,一側牆邊擺着張單人牀,牀上有一扇窗戶,窗戶正對着別墅方向,只需要將窗簾拉開一條縫隙,就能清楚地看到餘書君臥室裡浴室的窗戶。
餘書君衝進休息處的時候,王叔正在牀上躺着,睡得四仰八叉,呼嚕聲打得震天響。
看起來睡得很熟。
餘書君一句多的話沒有,舉起手中劍,直直地朝着對方脖頸砍過去。
王叔猛地睜開眼,瞬間從牀上滾下去,躲在牆角。
轟隆一聲,他躺着的牀鋪連同牀板,一起被劈塌了。
王叔嚇得瞪圓了一雙眼,顫抖着手,指着餘書君,“你你你、你這小姑娘,你幹什麼啊!你你、你要殺人啊!”
說罷,王叔扭頭朝窗外扯着嗓門喊:“來人啊!殺人啦!救人吶!報警——”
喊到一般,光劍劍刃橫在了他脖頸上,金色光芒觸碰在他粗糙的皮膚上,一條血絲立即浮現出來。
王叔嚇得臉色蒼白,混身一抖,撲通一聲,癱坐在了地上,不敢喊了,只哆嗦着問:“你到底要什麼?謀財還是害命?我、我這糟老頭子,你總不會要圖色吧?你要真想圖,我、我看你長得怪水靈的,也不是不——哎呀呀,別砍,別,饒命,饒命!”
“閉上嘴,”餘書君冷聲說,“我問一句,你答一句。”
“哦,好、好,你問、你問。”王叔擡手,做個請的姿勢。
餘書君從裝備備用欄裡掏出一粒藥片,塞進對方嘴裡,待到藥效開始生效,才問:“剛纔浴室裡,是不是你對莊怡晨動手?”
“啊?是、是我……”王叔點頭。
“爲什麼動手?”
“我、我就是手欠,見不得他們兩個膩膩歪歪……”
“你是玩家嗎?”
“……什麼?”
餘書君的視線落在對方脖頸處,沒有找到想要尋找的痕跡,卻看到了對方別在耳後的一枚小小的金屬釘。
光劍劍刃微微往一側錯開,餘書君擡手,要去摘那金屬釘。
對面人瞅準了時機,以最快的速度朝着窗外衝出去。
餘書君追出去,旁邊幾隻獵犬衝過來,將餘書君團團圍住。
聽到後院裡的動靜,保鏢趙剛和保姆張姨都被驚動了,趙剛舉着手電筒,直接來到後院查看情況,張姨則是從自己房間窗戶裡探頭出來,張望着。
以餘書君的速度,要追上王叔不難,可是恐怕很難不引起另外那兩人的懷疑。
爲避免事態擴大,餘書君最終放棄了繼續追蹤,回到自己房間裡來。
……
……
聽完對方的敘述,溫南擡起手,託着下巴,“你用了類似吐真劑的那種,一次性的吐真藥片?”
餘書君點頭。
“那對方回答的那幾個問題,就都是保真的了?”
餘書君再次點頭,可以確定,當時君心繫統提示說,藥片成功生效,不過……
“藥效只能保證對方不撒謊,並不能保證對方就一定會講述全部的事實。”
溫南點頭。
他明白餘書君的意思,就像當初他和楊明忠對上的時候,吐真劑和讀心術都沒用,是一個道理,如果對方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油條,那很可能是懂得怎麼繞開關鍵信息的。
“但還是有兩點可以確定——
“剛纔對莊怡晨動手的,肯定就是王叔,所以不管對方是什麼身份,都肯定是有技能在身上的;
“另外,對方用了特殊的道具,來隱藏自己的真實樣貌。”
餘書君點頭,又補充一點:“我近距離觀察過,對方身上沒有千絲萬縷的痕跡。”
有關王叔的信息,今晚恐怕只能分析到這裡了。
不過提到身份信息,溫南想到另一件事,“現在這別墅範圍內,爲什麼系統掃描不出NPC信息,難道說,這裡連一個NPC也沒有?”
之前在辦公室的時候,溫南還能輕鬆把張大偉那樣的NPC全掃出來,結果這次過來,一晚上,把那些人依次見過,竟然一個也沒掃成功。
餘書君搖頭,“應該是……某些東西的特殊作用。”
某些東西?特殊作用?
溫南很快明白餘書君指的是什麼——
御守和她的碎片,還有那寶箱,隱藏在這裡,受到御守或者碎片的影響,在莊怡晨的別墅裡,副本內置系統的某些功能,會處於暫時失效狀態。
神杖之鞘、神杖碎片的權限,一直是高於副本系統的,出現這種情況,倒也正常。
看來,身處在莊怡晨的別墅裡,想要把那幾個人的身份調查出來,只能自己一個一個摸過去了。
這事今晚也理不出頭緒,溫南現在還有正事要做。
不過,在開始辦正事之前,溫南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和身邊人,好好談一談。
“小君。”
“嗯?” 溫南拍了拍自己身側的牀鋪,“你過來我邊上坐。”
餘書君的一顆心,莫名提起來。
溫南好像在對方那張冷冰冰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絲緊張,忍不住輕笑出聲,
“怕什麼,又不會吃了你,只是想,聊一聊。”
餘書君走上前,只有一半屁股坐在牀沿上,坐姿端正,脊背挺得筆直。
溫南見狀,無奈嘆口氣,然後緩緩開口:“打從進入這遊戲世界,走到現在,我的朋友,不算很多。
“交心的,就你一個。”
餘書君轉頭,看向身邊人,雙脣微微張開,似乎想要說點什麼,卻發現不知從何開口,最終又閉上嘴,默默等着對方的下文。
溫南繼續說:“咱們剛認識的時候,鬧得不太愉快,纔有了那駕馭圖紋。
“你應該瞭解我的,我這人嘴上喜歡亂來,但實際上,除了喊‘救’的時候之外,我從來沒有拿駕馭圖紋,要求你做過什麼。”
餘書君點頭,認真回:“嗯。”
這也是溫南最打動餘書君的地方之一,哪怕手握這個世界最強大的駕馭圖紋,卻剋制到從不對餘書君做任何過分的事。
見自己的行爲得到對方認可,溫南脣角勾起一抹驕傲的小弧線,繼續說:
“我知道,一旦我習慣了用那個,我們的關係,變成了真正的主人和奴隸,那就再也沒辦法做回交心的朋友了。
“所以,平時生活中,我不曾用,不想用,也不會用那駕馭圖紋,強求你做任何事。”
聽到這裡,餘書君擡起眼眸,定定地注視着身邊的男人,心頭隱約浮現出一點預感,預感到對方接下來要說什麼。
溫南迴望着餘書君,片刻後,說:“我不用駕馭圖紋,但你可不可以,認真地回答我——
“最近這段時間,你在我和她們做那些事的時候,到底,在鬧什麼脾氣?”
講完這個問題,溫南不說話了,靜靜地等待對面給他回答。
餘書君最近一直有點小脾氣,溫南很清楚,也由着對方,因爲溫南知道,對方哪怕有情緒,依舊是這個世界上,比溫南自己都更希望溫南能通關的人。
所以對方不會因爲小情緒,就去做耽誤溫南完成任務的事。
可是不想做,不代表不會被迫做。
比如今天晚上,修理工大叔的那個技能本身,是不足以精準地把莊怡晨掀翻的,是因爲餘書君的根破斬的金色光芒,先覆蓋在了莊怡晨腰間,纔給了王叔機會偷襲。
這件事,本來不應該發生的。
餘書君爲什麼要在溫南攻略莊怡晨的時候,去做那些小動作?
這些小動作,被藏在暗處的有心之人利用,是會像今天這樣,導致溫南的任務進度後退的。
那餘書君爲什麼明知有風險,還要去做?
不止是莊怡晨,再往前一個副本,溫南和呂曉紅約會的時候,餘書君掀了對方的凳子,溫南和呂青青在呂曉紅的臥室裡糾纏不清時,餘書君扯了對方的舌釘……這樣的行爲,屢見不鮮。
偏偏溫南和呂曉紅深入交流,和趙婉婷風流一夜,和吳清在實驗室裡、和茹環在儲物間裡,更過分、更激烈的事,都做了一次又一次了,那時候,餘書君是沒有小脾氣、小情緒、小動作的。
現在這樣,又是爲什麼呢?
溫南和餘書君平時的那些默契,在這件事上,不存在了。
溫南發現,自己頭一次,被難倒了,百思不得其解。
他需要知道爲什麼,否則,這樣不可控的小動作再出現,溫南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可是,餘書君的等級,用不了吐真劑,有碎片在,也用不了讀心術。
要弄明白對方腦袋裡到底在想什麼,溫南只能用駕馭圖紋。
但溫南不想在這種事情上,去強迫餘書君。
溫南希望對方會主動把自己的心裡話,告訴他,他們坦誠相待,把這事解決了。
所以,溫南鋪墊了這麼多,才終於問出這個問題。
房間裡,一時之間,陷入長久的沉默之中。
餘書君垂着眼眸,雙手在身側握成拳。
僵持許久,最終只說:“我……沒有鬧脾氣。”
看來還是不願意講。
唉。
“行吧。”溫南站起身,往外走去。
餘書君擡起頭,怔怔地看着對方的背影一點點遠去。
不知爲何,餘書君有一種預感,今晚之後,對方再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和自己肩並肩坐在牀邊,討論這個問題。
眼睫垂下來,耳邊傳來門鎖被按下的“咔噠”聲,門被打開,走廊裡的燈光,從縫隙中漏進房間。
“接吻。”
在溫南快要邁步離開的最後一刻,身後,傳來餘書君的回答。
溫南腳步一滯。
……接吻?
餘書君輕聲說:“我不想,你和其他人接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