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出於遊戲系統限制，或許是因爲自身性格，這個問題，楊明忠沒有明說，可是溫南也不蠢。
話題聊到這一步，他早就聽出來對方的暗示了——現在這張副本，恐怕多少是有點bug的。
這事，溫南也是贊成的。
比如艾琳集團本部大樓的3樓那面牆上，突然消失的那道暗門……
不過這事比較複雜，他現在甚至難以分辨這是任務線索還是真的bug，僅憑他和楊明忠兩個人坐在這裡聊天，也不可能摸索清楚。
所以，溫南迴到楊明忠的問題上，先揪住其中有關駕馭圖紋的一個明顯矛盾的點——
“你說，如果玩家從這個遊戲世界徹底消失，那角色的金色圖紋也會一起消失。可是你並沒有消失，而是被你的前一任會長救下來了，不是嗎？”
楊明忠聞言，一時愣住。
他剛纔已經儘可能地將這事一筆帶過，沒想到，對方還是精準地找到了問題，然後一針見血地提出來……
他知道這位新任會長不一般，卻沒想到自己還是低估了對方的敏銳程度。
看來，想矇混過關，不太可能了。
楊明忠很輕地笑了笑，回：“嗯，因爲我從前一任會長那裡拿到的那張金色駕馭圖紋，是假的。”
“……假的？”
楊明忠試着糾正自己的說法：“或許，也不能算假的，就像還未獲批上市的藥品，根本不應該給病人服用的，我那時候病急亂投醫，剛好做了對方的小白鼠。”
溫南思忖片刻，做出大膽猜測：“你的車禍事故，也是因爲這個？”
這次，楊明忠臉上的震驚神色，變得越發深重了。
他突然覺得有點遺憾，遺憾自己沒有早些認識夜九，如果他們可以早點相識，或許夜九可以幫他早一點識破那個男人的陰謀詭計，如此一來，他那時候也不會做個愣頭青，和對方簽訂那個全是謊言和騙局的君子協定了。
但人生沒有回頭路，又怎麼會有如果呢。
如今走到這條死衚衕，每一步，都是他自己的選擇。
楊明忠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回憶曾經那段過去：
“直到很久之後，我對這個遊戲世界的規則瞭解了許多，才漸漸意識到，金色駕馭圖紋，究竟是多麼難得的一個東西。
“如果那麼容易就能造出來，那個人肯定先拿去自己用了，又怎麼會好心來和我交換？
“能憑空造出金色駕馭圖紋的道具，恐怕都能和傳說中的神杖碎片相提並論了。
“那個人沒有，但那個人用了一些手段，做了一張仿造的假圖紋，交給了我。
“他想要我手上抽獎抽到的尋找圖紋的那個道具，是真的，但是，那人其實根本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幫我。
“他只是想利用我，來看看使用那張假圖紋，會有什麼後果——
“我差點死在了這張副本里，這就是代價。
“那個男人成功從我身上吸取教訓，此後再沒有碰過仿造假圖紋的技術。”
想到這裡，楊明忠苦笑一聲。
這些事，都是很久以後，他做到了長老那個位置上，才終於想明白的。
而那時候，他和公會的糾葛，已經太深太深了，根本沒辦法再切割乾淨，除非……
放棄所有，刪號重來。
…………
[馭鬼師聯盟裡，風光無限的大佬玉面桃花，竟然有這麼慘的過去？]
[我記得他和那位會長不是有一段骨灰級的兄弟情嗎，他們一起出生入死的故事，還在六大公會廣爲流傳的，竟然是虛|假|宣|傳？]
[*矮胖仔*：額，我也覺得奇怪]
[*矮胖仔*：我是知道玉面長老年輕的時候確實有一段故事，但是故事裡，不是說會長英雄救美嗎，原來是棒打鴛鴦？]
[*矮胖仔*：不過現在想想，這也符合會長的身份，畢竟他真的是個陰狠歹毒的小人]
[？]
[常威，你不裝了？]
[所以你果然是混過大公會的，而且是在馭鬼師聯盟會長手底下做事的大佬？]
[*矮胖仔*：呵呵呵，我是誰不重要，咱們還是看夜大佬直播吧]
……
……
溫南捏着咖啡杯，手肘支着桌面，等了一陣，見對面沒有下文，問：“講完了？”
“嗯。”楊明忠點頭。
溫南垂下眼，想了想，追問：“之前那玫瑰花，是你刻意想借助我的手，送給李淑儀的？”
楊明忠一怔，進而失笑，“是。”
停頓片刻，又解釋：“以前，我們兩個總會在這間咖啡廳約會，她永遠都是坐在現在這張靠窗的桌邊等我，我趕到時，總會遞給她一支紅玫瑰，看到紅玫瑰，她一定會笑得很開心。”
說到這裡，楊明忠眼底浮現幾分落寞。
溫南實言相告：“那支玫瑰，我上次送給她，她看也不看一眼，直接丟去一邊了。”
“嗯，我知道。”楊明忠苦澀地笑了笑。
溫南思忖片刻，忍不住問：“爲什麼不主動去找她？爲什麼不早點把這事向我挑明？如果我知道你和她曾經有過那樣一段過去，我不會……”
楊明忠這時卻搖頭，打斷溫南，說：
“她不是我要找的愛人。
“我也早就不是三年前的李淑儀深愛的那個丈夫了。
“魏俊傑的妻子，早就應該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了，繼續留在她不該存在的地方，只會讓她痛苦，我看到她的消息，趕回來這裡，並不是要和她敘舊，更不是要和她複合，我只是……”
他只是想來幫她徹底了結這段無盡的痛苦。
但到了這張熟悉又陌生的地圖裡，他才發現自己根本下不去手。
直到不久之前，他發現已經有人幫他下手。
溫南沉默片刻，從裝備備用欄裡，把那枚隨身儲物戒拿出來，“這戒指，是你做的？”
那戒指背後刻的字，去掉亂碼，剛好組成一段縮寫——
【F. M. W. S.Y.】
【L. Y. F.】
【F. J.J.】
溫南猜想，那應該是一段話——【獻給我的妻子淑儀，永遠愛你，你的丈夫俊傑】。
楊明忠點頭，“刪號之前，我最後使了些手段，將這戒指用這種方式傳送過來，原本……想帶走一些她的頭髮，留念，可真的站在這裡，我才意識到，這些根本沒有意義。我已經不是我，她也已經不是她了。”
溫南點頭，把戒指收回裝備備用欄，“戒指我收下了，作爲交換，我想，你可能會想帶走這個。”
說着，溫南把一枚胸針推到楊明忠面前。
那是一枚鑲鑽的銀色子彈造型的胸針。
看到那胸針的瞬間，楊明忠心神俱震。
顫抖着手將那胸針攥在掌心，楊明忠頃刻紅了眼眶，用力閉上眼，滾燙的淚水從眼角落下。